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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一章 一米阳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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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不着,你也睡不着吗?”昏暗的房门口,凌书祁的声线低沉撩人。
“那个,不是,……我只是想去楼下喝点水。”尽管一下子看不清对方的脸,雅西还是不敢抬头看他。
夜,再一次归于平静,而后是久久的沉默。
在听到凌书祁一声沉重的叹息时,雅西有一刻的心悸,她下意识的想要逃开,也是到了这一刻才察觉,每一次,只要和他单独相处的时候,她总会闪过这样的念头。
逃!逃得越快越好!
“雅西!”
可她的手,很快被另一只有力而温暖的大手拉住。
他的声音越发地低沉动人,“别走,别躲着我。”
为何他总是能轻易洞悉她的意图,而她却不能?
难道爱上一个人,就会变得这样不堪一击吗?
“我……”
“因为你,我才会失眠,所以你要负责。”
雅西怔了怔,微微抬眸,却不敢去揣摩他话里的意思,一颗心只是砰砰直跳。
“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回到我身边?”
雅西再次愣住。
“只要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他是在向她乞求吗?
回到他身边?
凌书祁,你一定是疯了。
当初要离婚的人是你,如今,要我回到你身边的人也是你,我就是想不明白,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难道说,你还爱着我吗?难道爱一个人,可以反反复复吗?
或许,你是真的变了。
算了,你变或不变,都不重要了。
我们,回不去了。
她的声音很低,如同梦呓:“无论你怎么做,我们都回不去了,很多事情,你我都无法改变。我们有四年没见,这四年里,有很多东西都变了。”
凌书祁向来坚持,他问她:“到底什么变了?”
她再次抬眸:“感情,还有信任。”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两样东西,他们之间早已不复存在。
他停顿半晌,低声说:“如果说,我没变呢?”他的视线穿透黑暗的束缚,直勾住她的眼眸,“才四年而已,难道你已经变了吗?……”寂静的深夜里,他竟哑然失笑起来,“我怎么忘了,你应该跟我一样,你的心从来没有变过,你的感情,你的信任,一直都是吴以深的专利,无论我怎么做,都无法改变他在你心里的地位,我说的对吗?”
是啊,他们之间永远横着一个吴以深,还有灵犀。
“有些话还是放在心里比较好,再说那么久以前的事,忘了更好。”
“忘了?”凌书祁蓦地上前一步,“赵雅西,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在你心里,到底有没有过我凌书祁的位置,哪怕一点点?”
她看了他一眼,垂眸说:“曾经有过。”
“现在呢?”
“现在、将来,都不会再有。”
凌书祁久久地愣在那里,一双幽深的瞳孔里藏着很多叫人难以捉摸的情绪,似愤怒,似不甘,又似痛楚。
夜很深,却刚好可以看清他灼人的视线。无处可躲,脑海里再次闪过逃跑的念头。
她的行动代替了她的语言,急急地从他身前走过去,可是,才走了两步,又再一次被凌书祁有力的臂膀拉了回来,这一次,没了刚才的温柔,而是生硬地、毫不客气地把她拽回了他的身边。
他的怒气一触即发,当她觉察他的企图时,吓得连忙退后一步想要再次尝试逃跑。但是显然,这样的举动彻底激怒了他,他用力地将她往后一推,把她逼到墙边,右掌撑在她的左肩一侧,用身体挡住她全部的去路,将她阻隔在小小的方寸之间,离他仅咫尺之遥,近得鼻尖几乎都能碰触到。
雅西再不敢动一下,她,害怕了。
她已经料到了他接下来的意图,所以想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奋力逃脱。
可是,她的意图,他也已经料到。
“凌书祁!……唔!”
他垂下眼,凉凉的唇压在她的唇上,不带丝毫的温柔和感情,也完全无视她的挣扎,只是肆意揉虐,为了惩罚她的无情,也为了宣泄他的愤怒。
拳头雨点般地落下,可是对他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她的手很快被抓住,并被定在坚硬的墙面上,她所有的抗拒成了他越发猖狂的理由,雅西已经无计可施,他的疯狂让她感到了害怕,从未有过的害怕,为了阻止凌书祁的疯狂,也为了阻止自己的沉沦,她下意识地抬脚用力一踹,脚尖刚好落在他的小腿骨上。
其实她穿着质地柔软的拖鞋,力气再大也不至于伤到他,可他的身体还是猛地一颤,所有的动作都瞬间凝滞。
那一刻,她竟后悔了。
只是下一秒,他没有如她预想的那样离开她的嘴唇,他的吻反而更加来势凶猛,不过,就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后,雅西就感到唇间传来一阵刺痛,她吃痛地闷哼了一声,然后,也只能愕然地瞪着眼前的男人。
这一切同不久前发生的一幕如出一辙,不过是换了一个人受伤而已。
真疼!
一口咬下去的时候,疼地心都颤了一下。
他的声音里还留有最后一丝的冷静和克制,“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到底要不要回到我身边,做我凌书祁的女人?”
雅西浑身的力气都已经被抽尽,她的嘴唇疼的不敢动一下,可这样疼,也远不及心上的痛楚来得猛烈。
疼地几乎忘记了呼吸,却还记得说:“不要!”一丝咸咸的味道顺着唇齿在舌尖蔓延开来。
不用看,她都知道他此刻的表情一定很狼狈,如此坚定、不留情面,恨不能杀了她吧。
他恨得咬牙切齿:“我等了你四年,难道等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他等了四年?
真是可笑!
“难道我该感激你吗?”眼里的水雾一下子凝聚,只差一点,就要流淌下来,“你别忘了,你有老婆,有儿子,你的老婆是灵犀,不是我!你的儿子叫冬冬,而不叫阳阳!”
他怔了怔,眉心微蹙。
“做你的女人?你想给我什么身份?”
半晌,他没说一个字。
有一件事,他知道她误解了,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冬冬,是灵犀的儿子没错,但并不是他的儿子。
可是他要怎么说,她才能信他?
她根本不信任他,就算解释,她也不一定会相信,何况,他承诺过灵犀,决不将冬冬的身世告诉第三个人知道。
他到底该怎么办?
“我会和灵犀离婚,只要……”
“我不稀罕,我说过,我不稀罕!”
“我和灵犀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相不相信你都不能改变什么,四年的时间,我对你的感情,淡了。”爱之深恨之切,雅西终于能体会这句话的含义。
是,她还爱他,同样,也恨着他。
“淡了?”
“淡了!”
“雅西,四年的时间,”他的指尖指着身侧的房间,怒气已经消了一半,“难道你没有发现,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没变,……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不想知道。”趁凌书祁毫无防备的时候,她准备用最快的速度逃开,只要逃开了,她的心就不会动摇。
因为爱了,才会这样懦弱,因为害怕,所以才想要逃开吧。
凌书祁还是洞悉了她的心思,很快又抓住她的手腕,无限悲凉地说:“雅西,四年了,这四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后悔,没有一刻不担心你,你说的没错,时间可以冲淡感情,在你回来之前,我也以为我可以把你忘了,……直到那天在超市的广播里听到你的名字,我才发现我身体里每一滴流动的血液都在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四年了,我没有一刻停止过想你。”
“雅西,我爱你!”短短五个字,凝聚了他所有的力量和勇气。
他期待她的回应,哪怕只是一个眼神,可是,她竟然无动于衷,只是淡淡地说了两个字:“放手。”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我困了,请你放手!”
“雅西,我们……”
“啪!”
凌书祁惊住。
雅西也怔住,她不是故意的!
她竟一挥手,给了他一巴掌。
然后,落荒而逃。
房门被“砰”地一声关上,她把他一个人留在黑暗中。
回到房里,雅西半天才缓过神,才意识到刚才她挥出的那一巴掌,是那样清脆、响亮,他一定很疼很疼吧。
房间里开着壁灯,光线虽暗,也足以照亮大半个房间。
凌书祁说的没错,房间里的一切都没有变。
衣橱里,她曾经穿过的几件衣服仍整齐地挂在衣架上,四年没有动过,却还是能闻到淡淡的衣物香气。
雅西无意识地一间间拉开衣橱门,看到当年买了之后还没来得及穿的孕妇装也整齐的叠放在那里……
一直隐忍在眼底的眼泪在看到那一堆高高垒起的丝巾时,终于冲破重重阻碍夺眶而出。
一些遥远而模糊的记忆接踵而至。
“雅西,生日快乐!”她的生日在八月份,因为离弟弟小东的死忌很近,所以几乎从来不过生日,即使母亲好几次提议为她和雅宁隆重地过次生日,最后也都是一切从简,有时候连个蛋糕都没有,加上她素来不爱热闹,所以也就从来不记自己的生日。
“是什么?”
“打开看看?”
从他手里接过一个四四方方的粉色礼盒,打开,里头叠放着一块粉色的丝巾,粉嫩粉嫩的,她一看就笑了。
“不喜欢吗?”他小心翼翼的问。
“挺好看啊。”她忍住笑。
这种颜色,亏他挑的出来。
他皱着眉:“雅宁挑的,我又被她整了!”
她乐在心里:“没有没有,我很喜欢,谢谢。”
“真的喜欢?”
“嗯,”她一边望着他笑,一边系在脖子里,“好看吗?”
他眉心舒展,唇角扯出一丝笑容:“好看。”
她是天生的好肤色,系什么颜色都好看。
“你怎么会想到送我这个?”想什么就有人送什么,心里自然高兴。
“哦,随便挑的,喜欢就好。”
她有偏头痛,起风的时候,脖子里系一条丝巾,应该会好些。
从那一年起,往后的每一年生日,凌书祁都会送她一条丝巾,每年的样式都不一样。
记得第二年是一条水蓝色印花方巾。
第三年是墨绿色带条纹的丝巾。
……
他甚少送人东西,她和雅宁算是例外了,不过也就生日,还有结婚后的第一个新年,他们唯一一个一起度过的新年,他送了她一枚昙花胸针。
所以到后来,她就一直记得她所有的丝巾都是过生日的时候收的,也有几条是他心血来潮买回来带给她的,总之,每每看到丝巾,就会想起凌书祁,以至于后来,为了忘记他,她再不敢系丝巾。
衣橱里还摆着几个包装极其精美的四方盒子,雅西没有拆开去看,只是把所有拉开的衣橱门还原,然后蹲坐在地板上抽泣。
这么多年的努力,原来只是在心里的某一个地方关上一道并不牢固的门,锁上一把自以为无坚不摧的锁而已。
那些过去的时光,那些有着他们共同的记忆,关于他所有的记忆,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一直以来,都记得。
可是,再也回不去了,她和凌书祁再也回不去了。
她的痛,也和那些记忆一起苏醒。
凌书祁,你知不知道,离开的那段日子,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你知不知道,我的心到底有多痛?
这些日子以来,凌书祁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她隐约感觉到四年前凌书祁和灵犀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事,他和灵犀结婚或许有着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或者不能说的秘密,她和他之间,到底错过了什么?
“妈妈,妈妈……”
阳阳大概是被她的哭声吵醒,坐在床上迷茫地喊着:“妈妈,你在哭吗?”
“……没有。”雅西转过脸去将眼泪抹干。
“妈妈,你怎么了?”
“没什么。”雅西回到床上,和阳阳一起躺下去,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说,“睡吧。”
“妈妈你撒谎,明明就是哭了嘛。”
雅西浮上一笑:“好了,妈妈不哭就是了。”
“妈妈为什么要哭?”
“嗯,……妈妈想外婆了。”
“外婆?”
“妈妈的妈妈,就是阳阳的外婆,外婆生病了,妈妈很想去看看她。”
“外婆为什么生病了?”
“外婆生妈妈的气。”
“妈妈和阳阳一样不乖吗?”
雅西心酸地合上眼:“是啊,妈妈比阳阳更淘气,所以把外婆气生病了,妈妈不知道,外婆还会不会原谅妈妈。”
“妈妈,外婆会好起来吗?”
“会。”
“我以后一定不惹妈妈生气了。”
“好孩子可要说话算话。”
“嗯。”
“妈妈,外婆在哪里?我能去看外婆吗?”
“外婆现在在医院,等外婆出院了,妈妈带你去看她。”雅西将阳阳搂进怀里,眼泪再一次湿了眼角,她含着泪,轻声问阳阳,“阳阳,明天我们就回家吧。”
他呢喃说:“凌叔叔说,只要我住这里,他每天都会来接我放学,给我做好吃的,妈妈,我很喜欢凌叔叔,你不喜欢凌叔叔吗?”
雅西流着泪,轻声说:“……阳阳,睡吧。”
翌日清晨,雅西在睡梦中被阳阳推醒。
“妈妈!起床啦!”
“嗯——!阳阳,不许吵!”
“妈妈!你快起来,有蟑螂!”
蟑螂!
“哪里!”雅西以最快的速度从床上跳起来,睡眼惺忪地问儿子,“蟑螂呢?在哪里?”
只见阳阳咧着嘴,“跑了,喏,往那儿跑了。”
雅西瞬间觉悟:“赵新阳!”
“真的有蟑螂嘛!”阳阳见势不妙,在雅西出招之前早跑的没了人影。
晚上睡得不好,一早上就浑浑噩噩的没精神,刷牙的时候发现嘴唇有一丝疼,才猛地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幕。
天,都肿了!
扯扯嘴角,都觉得疼。
刷好牙出来,从衣橱里找出一套以前的衣服换上,刚好能穿。一个人在房间里磨蹭了很长时间,才发现其实该来的总还是要来,就像她与凌书祁之间,即使无牵无绊,也终归不可能两清。
下楼的时候没看到凌书祁,以为他已经出门。
吃早饭的时候,凌书祁汗流浃背的从外头进来,瞥了两人一眼就上了楼。
雅西催阳阳吃快些,好赶在凌书祁下楼之前出门,可阳阳倒给她讲出了一大堆道理。
“妈妈,你知道来不及还不早点起床,早饭吃得快吸收不好,你看你,难怪这样瘦!”
雅西瞪了儿子半天,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哎,真是服了。
就这样磨磨蹭蹭,一直吃到凌书祁下楼。
阿姨将泡好的咖啡端到桌上,又摆上早点。
浓郁的咖啡香气在空气里弥漫散开。
“凌叔叔,你在喝什么?”
凌书祁抬眸笑笑:“咖啡。”
“好喝吗?”
他想了想:“不好喝。”
“骗人。”阳阳撅撅嘴,“不好喝你还喝那么多,不是很傻嘛。”
“……”
雅西默默抬头,一眼扫过去,看到凌书祁将咖啡杯挪到阳阳面前。
阳阳好奇地拿起杯子吮了一口。
“哇!好苦!”这回阳阳终于信了,“真难喝。”
凌书祁一直有早上喝咖啡的习惯,因为工作忙,琐事多,常常睡不好,为了提神,早上会泡上一杯咖啡,但是他频繁应酬,导致肠胃不好,所以早在他们结婚之前,他就很少喝咖啡了。
“阳阳,快点吃,吃完叔叔送你去上学。”
“好。”
凌书祁一句话,竟抵过雅西一早上的苦口婆心,心里再也无法平衡。
吃完早饭,凌书祁送阳阳去上学,大门口,阳阳拉着她的手说:“妈妈一起去吗?”
“嗯,一起。”
“耶!”
雅西也上了车,用凌书祁的话说,是顺路送她一程,不必挂心上。
想想就郁闷,谁挂心上了,有些人还真是自作多情。
昨晚的一切,仿佛又是她做过的一场梦,天亮了,梦醒了,日子又恢复了平静,一切又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