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之裂魂》虚芜

9、第 9 章

　　午膳前，江枫眠见到了魏婴。

　　“江叔叔。”魏婴站在江枫眠前两米处，弯腰行礼。蓝忘机见了，也跟着行了礼。

　　江枫眠笑了笑，道：“不知蓝二公子，可否让我和婴单独说说话？”

　　蓝忘机看了看魏婴，再看了看蓝曦臣，二人皆点点头，他才退后一步，侧身道：“您请。”说完，便带江枫眠和魏婴去了寒室旁的偏厅。等他们两人进去了之后，就站在外面候着，江枫眠见状，也没有说什么。

　　“阿羡，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就蓝氏就说要你和蓝二公子合籍？可是受了什么委屈？说出来江叔叔为你做主。”

　　魏婴听他这么说，眼睛立即就红了，但是有隐忍着克制着，道：“没有，江叔叔。蓝湛对我很好，我是愿意和他合籍的。”

　　江枫眠冷道：“对你很好你就答应和他合籍？”

　　魏婴抿着唇，低着头不说话。

　　江枫眠见状，叹息道：“阿羡，我知道厌离的事让你受了委屈，夫人擅自做主和金氏定了婚约，这事是夫人做事没个规矩，让你被人笑话。可是阿羡，不是厌离，江叔叔也能给你物色品行才貌都好的闺秀，帮你成家立业。”

　　魏婴低声道：“江叔叔，虽然这是仙门，不是凡世，可是和凡世并无不同，依旧讲究门当户对。阿羡只是一个孤儿，除了外貌尚可，其他的条件算不上一个良人，就不要去误了别人的姻缘了。再说，蓝湛对我一往情深，比起其他，我更心折他这份赤诚。能和他合籍，是我的幸福，也是我的幸运。蓝氏，也不会在乎那些外在的东西。”

　　江枫眠道：“你虽是孤儿，却是我江枫眠的大弟子。夫人担心你在云梦江氏会威胁到江澄，我可以帮你自立门户，早前就有在夷陵给你准备了一个宅子，还有田地山头的地契，虽然比不上莲花坞那么体面，但是一般的仙门闺秀肯定是愿意的。我都打听好了，温氏有个旁支行医的姑娘就不错，就只有姐弟二人，若是不好再相看其他的，以后你努力一点，不到十年你就会成为宗主，在仙门中能有自己的声望。”

　　魏婴垂着头，眼泪一颗一颗地流。江枫眠见状，走了过去，魏婴立即跪下，抱着江枫眠的腿哽咽道：“江叔叔！江叔叔对不起！我知道我伤了您的心。可是我不能因为我，让您和虞夫人，还有师姐江澄生了隔阂。魏婴可以不在乎别人，可是您不一样，若不是您，魏婴还是街头流浪的乞儿，是您带我回莲花坞，是您给我温暖，认真地教养我成人。虽然您从来不求什么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是魏婴却不能忘，若是因我，让你家不和睦，子女心生隔阂，魏婴……魏婴便是罪人了。”到最后，魏婴已经泣不成声了。

　　江枫眠蹲了下来，看着他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叹道：“是我不好，没有处理好家人之间的问题，连累了你。”

　　魏婴抹了抹眼泪，道：“才不是，我只是觉得，人与人之间，讲究个缘分的。我与您有师徒之缘，和虞夫人、师姐和江澄却不见得有家人之缘。如今这样，真的很好了。”

　　江枫眠手搭在魏婴肩上，略微低头，沉默着。

　　蓝忘机在门外听见里面只有魏婴在哭，江枫眠没有说话了，便走了进去，看见一人跪在地上一人蹲在地上。蓝忘机便走过去，跪在江枫眠面前，道：“江宗主，江叔叔放心，我会好好对魏婴，不会拘着他束着他，兄长也说，以后蓝氏也会护着他，以后他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别的什么，我不敢说，但是绝对不会让他受委屈。”

　　江枫眠看了一眼蓝忘机，再看了看魏婴，站起身，道：“事到如今，我除了成全，还能怎么办呢！”

　　魏婴听了，笑着看和蓝忘机互看了一眼，两人一起再对着江枫眠道：“谢江叔叔成全！”

　　江枫眠道：“还不起来？看看眼睛都红了，等下蓝兄还以为我骂你了。”

　　魏婴抹了抹脸，笑道：“我开心嘛！”

　　蓝忘机连忙去偏厅后面的耳房打了一盆水，拧了湿帕子过来递给魏婴，道：“擦把脸，等下就吃午膳了。”

　　魏婴接过，对着他笑了笑，道：“好。”

　　江枫眠见他两人亲密无间，便道：“夷陵那里的宅子和田地山头的地契，我回头给你，做你的私产，这是我的心意，不可推辞。”

　　魏婴点了点头，道：“好，知道了，谢谢江叔叔。”

　　江枫眠道：“我先出去了，你们收拾好了就过来。”

　　蓝忘机连忙弯腰行礼道：“您先请。我和魏婴一会儿就过去。”

　　江枫眠看了蓝忘机一眼，再看了看笑眯眯的魏婴，转身走了出去。

　　“爹，您怎么突然来了？”江澄看着江枫眠，有些惊讶。

　　江厌离脸色有些不太好，她是知道江枫眠想把她许给魏婴的，自己此时和金子轩定了婚，无异于打了父亲的脸。

　　“爹！”江厌离轻轻地福了福腰。

　　江枫眠看了她一眼，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嗯。”

　　江厌离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江澄见状，便道：“爹，昨晚魏无羡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江枫眠道：“蓝氏请他去帮忙了，刚刚蓝宗主已经给我说了。”

　　江澄嘟囔道：“那也不能一个招呼都不打吧？我昨天还担心他来着。”

　　江枫眠道：“好了，蓝老先生和蓝宗主在宣室摆了饭，你们也一起去，刚刚有事情说。”

　　江澄惊讶道：“宣室？那不是蓝氏议事的重要场合吗？我们来听学，都只能在兰室外围活动，里面属于蓝氏重要的地方都不能去。”

　　江枫眠看了他一眼，道：“蓝老先生当年和我是同窗，这蓝氏的听学之处兰室，也是我当年听学的地方，不过当初我与蓝老先生关系不错，所以这次才约了在宣室摆饭。快点去准备，再一会儿就到用膳时间了。”

　　江澄和江厌离连忙转身，去自己屋里换一身衣服，跟随着江枫眠去了宣室。江澄一进门就看见魏婴和蓝忘机站在一处，魏婴面对着他们，江澄看他笑意盈盈地看着蓝忘机，但是不知道蓝忘机是什么表情。

　　江澄大步走上前，推了一把魏婴，道：“魏无羡，长本事啊！晚上不会来也不招呼一声，我昨晚一直等你，还以为你……”

　　江枫眠听了，声音一沉，打断他的话，道：“江澄！”江澄这才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满脸气呼呼的。

　　江枫眠道：“不是给你说了，是蓝氏请阿羡帮忙去了，一时急忘记了招呼，你如此说话，是否有欠妥当？”

　　魏婴听了，笑了笑，对江枫眠道：“江叔叔没有关系，阿澄也是担心我。”然后又对江澄道：“这次是我的错，江大公子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江澄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知道就好。”

　　这时，蓝启仁和蓝曦臣也都来了，蓝启仁招呼着江枫眠道：“枫眠兄，请上座。”蓝曦臣也笑着道：“今日不论宗族，江宗主是我长辈，请上座。”

　　江枫眠抱拳道：“如此，枫眠恭敬不如从命。”说完，便走上前去，和蓝启仁一左一右地坐在上位。

　　两个上位下面，还有一个位置，蓝曦臣便坐在那里，下面四个位置，江澄和江厌离坐一边，魏婴和蓝忘机坐一边。

　　江澄看了看这个位置安排，按理说，蓝忘机应该坐蓝曦臣对面那个位置，可惜那里并没有摆放案几，是以蓝忘机只好坐下面左边上位，魏婴坐了左边下位。江澄自己坐的右边下位，江厌离坐右边上位。

　　不止江澄觉得奇怪，江厌离也觉得奇怪，蓝氏重礼仪，绝对不会出现这种纰漏的，所以，蓝二公子的座位到底是怎么回事？江厌离和江澄互看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疑惑。

　　这时，蓝启仁端起杯子，道：“枫眠兄也知道蓝氏禁酒，这是蓝氏在云深不知处收集的花露，每天早上太阳出来之前的露水，用陶瓷瓶装了，贮藏在寒潭洞里面，蓝氏宴请宾客，便以此代酒，希望枫眠兄不要嫌弃。”

　　江枫眠道：“蓝兄太过谦了，谁人不知蓝氏的花灵露水是极好的仙品，枫眠得蓝兄如此后倾款待，不胜荣幸。”

　　蓝启仁道：“枫眠兄请先慢饮，此露水对修行高的修士来说，一次不可饮过量。江姑娘和江公子但饮无妨。”

　　江枫眠道：“谢蓝兄提醒，枫眠先饮为敬。”

　　江厌离和江澄连忙站起来，向蓝启仁回了个礼，再坐下，端起杯子，慢慢地啜饮了一口。魏婴小声地给蓝忘机道：“这个喝了真有益处？”

　　蓝忘机点了点头，道：“这是仙露，其他仙门没有云深不知处这样的灵气优势，且仙露只能蓝氏的人收集，其他人一去就消散了。每日饮一小杯，可以清理肠胃，年年益寿。若是修士修行极高，此仙露可以助其更近一步。”

　　魏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这个杯子，蓝忘机再靠近他一点，小声道：“你昨晚……这个喝了能去除浑身酸痛疲惫。”

　　魏婴瞪了他一眼，脸色微红，慢慢端正身姿，端起杯子小小地饮了一口，立即瞪大了眼睛。味道甘甜，满口馨香，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起来。刚想再喝一口，蓝忘机便拦住他道：“先吃口菜，这个不能这样饮得这么急。”

　　魏婴嘟了嘟嘴，道：“哦。”便放下杯子，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

　　蓝忘机见他案上的菜和自己的不相同，道：“今天早上，兄长吩咐厨师单独给你准备了一些偏辣的菜系，味道如何？若是好，以后就让他们按照这个做。”

　　魏婴点了点头，道：“好吃。不过也不用天天做，隔几天做一次就好了，其他时间，我和你吃一样的。”

　　蓝忘机道：“吃食上不用刻意改变，你喜欢吃什么有人做，不必改。”

　　魏婴放下筷子，看着他道：“倒也不是刻意改，而是觉得，蓝氏也不差钱，为什么饭菜是这样的，那肯定有个原由，既然是先人留下来的，必然有其道理。兴许这样的饭菜，适合云深不知处这样的位置。”

　　蓝忘机想了想，也不强求，道：“嗯，你说得有道理。”

　　江澄看着魏婴和蓝忘机一直说话，食不言，他又不好搭话，只得两只眼睛一会儿看蓝忘机，一会儿看魏婴，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江厌离也默默地吃着菜，看似端庄，耳朵里却在努力听清魏婴和蓝忘机说的话，只是上面蓝启仁和江枫眠一直在聊，偶尔蓝曦臣也搭几句，她完全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

　　一顿饭，除了江厌离和江澄，都吃得还不错，仆人来撤下残羹碗碟，换上新鲜的水果点心和热茶，开始进入正题。

　　江枫眠看了一眼魏婴，对蓝启仁和蓝曦臣道：“以后，阿羡要多麻烦蓝兄照顾了，他从小无依无靠的，许多规矩也疏忽了，若有什么不敬之处，还请蓝兄怜惜一二，好好教导他。”

　　蓝启仁笑道：“阿羡是枫眠兄的高徒，枫眠兄的为人我是知道的，以后蓝氏会护着他，也无人敢欺他。”

　　江澄听得云里雾里的，江厌离微微皱了皱眉，他们说的什么意思？

　　蓝启仁道：“至于大礼，忘机和阿羡说要简办，就请我们蓝氏和江氏的人就行，不知道枫眠兄有什么意见和建议？”

　　江枫眠看了看魏婴和蓝忘机，道：“这是两个孩子的事，当然以他们的意见为主。”

　　蓝启仁道：“如此，十日之后，便是吉日。到时请枫眠兄及夫人，还有江姑娘和江公子，一起来云深吃个便饭。”

　　江枫眠道：“好。”

　　蓝启仁从怀里掏出一份礼单，道：“这是礼单，请枫眠兄收下。”

　　江枫眠接过，看了看，道：“蓝兄，这礼单是否太过了？”

　　蓝启仁摸了摸胡须，道：“这礼单，是我蓝氏对阿羡的看重，枫眠兄请不要推辞。”

　　江枫眠沉默了片刻，道：“好。我收下。”

　　蓝启仁再掏出两份红色的庚帖，递给江枫眠，道：“这是忘机和阿羡的庚帖。枫眠兄来得匆忙，应该没有准备，忘机询问了阿羡，请他兄长亲手写的，枫眠兄请过目。”

　　江澄这时候总算反应过来了，连忙道：“爹，爹您等等！庚帖？什么庚帖？魏无羡和蓝二公子的庚帖？合庚帖不是合男女庚帖吗？为什么和蓝忘机和魏无羡的？”

　　江厌离也震惊地瞪大了眼，看了看魏婴，这绝对不可能。

　　江枫眠冷冷淡淡地看了他和江厌离一眼，道：“坐下。”再仔细看了看两人的庚帖，拿出自己的私印，在魏婴庚帖的亲一栏，轻轻一按，然后递给了蓝启仁，然后收下蓝忘机的庚帖，大婚合籍之日，再归还。

　　蓝启仁收下魏婴的庚帖，便站起来，对着江枫眠深深一揖，江枫眠也站起来，回以同样的礼仪，至此，事毕。

　　只等十日之后，大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