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番外 雨脚如麻未断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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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杀人，杀人。
银光后闪过的是几粒来不及落下的血珠，挥剑的女子眉头皱了皱。
一直以来零零柒的生活中只有杀人，她没日没夜的接着任务，结束了一个又一个的生命。
她就叫零零柒，组织里训练了一百名杀手，她是最优秀的零零柒。
此刻江南的梅雨染上新红，细雨丝丝悄然无声地打湿了零零柒的衣裳。
她坐在一张石桌边，指尖挂着一个白玉壶，壶内的玉梨香散发出梨花的香气与白梨的清甜，斟一杯于薄如蝉翼的精巧酒杯中，特殊的琥珀色酒液飘着温和与热烈并存的诱人气息。她表情慵懒，深吸一口气，任那气味七拐八弯闯入鼻观。
这老家伙倒懂得享受。她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只可惜没命享受了。
地上躺着的人胸口的衣襟破碎，裸露出的一小块皮肤上布了一幅诡异的图案——近看才晓得是软箭刻的伤痕。
零零柒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拈，仿佛一碰即碎盛满琥珀色液体的白玉杯靠近唇边。她啜饮一口酒。
地上的人不知怎地忽然睁开眼，手腕迅速一动，好像用尽毕生力量地一掷，木签般粗的银签生生插入零零柒身体，她身形霎时顿住，头猛然一阵晕眩。瞧见对面树丛中举着伞的美女。
好美的眼睛，好美啊。零零柒被那美女的眼睛给吸住了。即使那眉，那鼻，那口，那颊再精致，都比不上那双眼睛。那种感觉，即熟悉又陌生，让零零柒忍不住一再回味。那是什么感觉，啊，再看一眼，再看一眼就知道了。
阖上目帘的最后一瞬间只在心头狠狠刻下那双眼睛。
项未雨一如往常地走过那个漂亮的园林边——她一直很想进去，可惜园林的主人是个势利小人，像她这样没什么资本的小人物，只有徒羡美景的份——园子的栅栏上有长长的铁刺，她的轻功如果不借力无法翻越。
今天的园子有点儿不同，她灵敏的嗅觉嗅出了血腥的味道。她有些不悦，这园子是温柔得美到极致的，沾染了血腥便是破坏了极致的美丽。
她瞧见了栅栏上的缺口，笑，轻松的步入其中。
光洁的青石板，被极细的雨丝冲刷后，便温柔得好像抹了一层薄薄的脂腻。竹叶凌乱的斜着，袅娜的身子倒映在绿阴的水面。青灰瓦与洁白的墙透着浓浓的书卷气，她嗤笑出声。这园子的第一任主人原是个前朝高雅风清的官人，一向看不起现任主人这样的小人。后来新朝建立，这小人得了势，弄出个莫须有的罪名削了第一任主人的官位，占了他的园子。只是听说这新主人几乎没在这园子待过，听说是因为这闹鬼，她倒觉得是这实在太干净，那新主人约莫是一进来便自惭形秽，受不了这高雅了。
也好。她想。省得那惹人厌烦的浊气污了这地界。
水是巧妙的死水，看起来竟也好比小溪流过，顺着来处，飘来的是一阵酒香。
项未雨加紧脚步，窥见了园子最深处的景。
那是个极轻悠的身子，项未雨甚至看不清她做了什么动作，她就已经停下了。
这一定是个杀手，如果只是寻仇的人不会有这种训练有素的身手。项未雨想。杀手就是让人看不清嘛。
项未雨在花丛后站着，没有刻意躲藏身子，但也小心着气息不被发现。
那美丽的杀手右手食指轻轻挂着白玉酒壶，表情慵懒而充满嘲讽。项未雨发现她身上携带着奇特的气质，那平静表面背后隐藏的汹涌的疯狂。她那平静的表面就好比一层薄到不能再薄的冰块，表面上看似乎是乳白色而不见底的冰层，暗地里的波涛澎湃着，且愈是薄便愈加凶猛。她只缺少一点小小的力气把外面那层禁锢她美丽的疯狂的冰打碎。
项未雨有些痴迷地盯着她，眼神就是不忍心挪开。
琥珀色的酒液顺着玫瑰红的唇一点点滑入喉管，可爱的唇嚅动着，在白玉般的长颈上可以隐约看见吞咽的痕迹。
最美丽的还是那双手。骨节分明，显得整只手修长削瘦。浅浅的粉色指甲，好像最美丽的樱花瓣，又如同粉色的水晶，嵌在柔软纤长的手指上。白璧无瑕的肌肤，没有多余的纹路皱褶，光滑得好比滑嫩的琼脂。
在项未雨目不转睛的时候，唯一破坏美景的那具令人厌恶的也许是尸体的“尸体”竟然动了，掷出的银签生生插入杀手的身体。杀手猛一抬头，终于瞧见了项未雨。
呀。项未雨惊叹。对上那双眼眸时她才感受到那杀手真正的魅力，心跳有些加快，不想移开视线。两道急切的目光在空气中疯狂的纠缠着。一直到……杀手终于脱力晕倒。
项未雨走上前抱起杀手的身体，手上转了个巧妙的弯，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洒在那尸体上。
“嘶嘶——”的声音响起，地上的尸体似乎也发出了小声的呻吟，不消片刻便连一滩水也没有留下了。
幸好。项未雨冷笑。这化尸粉是极品中的极品，一点污垢也没留下，就让这份美丽始终保持它的洁净吧。
接着，她抱着杀手的身体，离开。
从背影也许你能看出，那是两个冰冷亦疯狂的将永远纠缠不休的女子。
零零柒幽幽转醒，脑海中眼睛的记忆始终完整无缺地保存着。她睁开眼睛还能看到那美丽的眼眸……
慢着，这个，似乎不是幻影或记忆。
她好奇地伸出手，在那个有眼睛的地方受到了阻碍。“咝——”她好似被烫着似的立刻收回手，确定那眼睛的存在时又禁不住诱惑伸回去。
这是那眼睑，轻薄得近乎透明，当她们阖上时，眼睑下的世界一定在酝酿一场风暴；这是那眸珠，白的地方比夜明珠还美丽，黑的地方比黑珍珠还深邃，她们比宝石更有灵气，你一眼望进去，就再也找不到出口。
零零柒觉得有些纳闷，只是仅仅一瞬间的凝望，为什么那样的感觉仿佛熟悉了千年？
“醒了？美丽的女杀手。”项未雨的眼中染上一抹兴奋的色彩，握着零零柒完美的手，“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零零柒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发现被银签刺穿的那一片衣襟已经被撕开，包上了纱布。虽然同为女子，但从未在生人面前裸露的零零柒皮肤上浮现出美丽的嫣红。
她不语，表面那层冰还没有融化，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项未雨，心里却又讶异又心喜。她的世界仿佛从来都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项未雨却是她发现的第四种颜色。
“我叫项未雨。”项未雨柔柔一笑，眼角本该是妩媚的神色在她脸上分外清冷，“工页项，未雨绸缪的未雨。你呢？”
“我叫零零柒。”零零柒嘴唇有些僵硬，似乎很久没有说话了。
“零零柒？是你的杀手编号吧。”项未雨轻柔笑道。
“是。”零零柒生硬地回答。
“不好听。”项未雨轻颦娥眉，旋即又舒展开来，“没关系，我给你起一个名字。花间，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我方才瞧见你喝酒了。”
零零柒抿了抿唇，没有回答，心里却一遍遍默念这个名字。花间，花间，花间……越是多念几遍，心里就越开心。
“我看到你内心，炽热的影子，和影子里深藏的寂寞。花间，你是寂寞的对不对。”项未雨蹲跪在床头前的地上，眼里的冷静淡漠尽数抹去，露出热烈而充满期盼的眼神，“我也是，如果，我们可以生活在一起，我们就不会寂寞了对么？”
零零柒冷漠的眼神晃动了一下，嘴里吐出话语，“零零柒被项小姐所救，理当以身偿还。零零柒愿终身为小姐的奴婢。”
项未雨坦然笑了笑，坐在床头扶着零零柒的身子，“从现在起，你就叫花间了。呵，我的花间。”她在零零柒，不现在应该叫花间，她在花间的额角烙下一个浅浅的，却又无比深刻的吻。
花间觉得喉头滚动，眼睛忽然湿润了，她伏在项未雨的怀里轻轻抽泣。
项未雨有些慌乱地拍抚着花间的脊背。“为什么哭啊，花间，有小姐陪着你，你不会再孤单了。不要哭了，花间。”
为什么哭啊？也许，是为多年空寂而无人理解的心此刻终于充满了而哭泣吧。也许，是为能感到被人珍视而哭泣吧。
又或许，只是为了这份熟悉而陌生的温度啊。
花间忽然不想起身，她拼命吸着气，汲取这令人眷恋的温暖。
她看着项未雨的脸，心里明白，自己已经犯了杀手的大忌。她已经有了羁绊，一辈子也扯不开的羁绊了。不过。她盈盈一笑。又何必在乎呢，她已经不是杀手了，她只是小姐的奴婢。今生是，来生是，往后的每一世，都会是的。
她在项未雨身上找到一个安心的位置蜷缩起来，嘴角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小姐，花间永远都是您的。
——云撰
“小姐。”花间叫了一声。没有小姐的允许，她也不可以进入小姐的寝室。项未雨已做了皇妃，她却依然口称小姐。
“娘娘，今儿筵席是皇贵妃筵请诸位娘娘，不可误了时刻。”关雎宫德羲殿最高女官慎容——菘丹说道。
“我迟与不迟，与你何干？你一个小小奴婢，管起主子来了。”项未雨冷冷的说。
“奴婢不敢，娘娘恕罪。”菘丹忙跪下。
“小姐息怒，花间给小姐更衣吧。”花间走上前去，解了菘丹之围。
菘丹用眼神谢了花间，不由咂舌，这项美人竟是这般高傲。
带着一股寒流似的，一个着月白色袍子的女子出现在皇贵妃的麟趾宫。她面色冷峻，仿佛从不会笑似的，举手投足，透着尊贵和高傲。还有……威严，属于皇室的威严。
“项美人驾到。”太监拖长声音报道。项未雨径直走了进去。
铺着苏织花鸟图桌布的雕花凤纹填金漆木桌旁，围坐了莫约近廿人。首位坐的是庄景皇贵妃许芳菲，右手次位是和妃李今昭，以下依次是凌修仪严华音、舒昭容舒云落、左手次位是琳昭仪夏千羽、音昭容音净梨，音净梨的下手便是苏贵嫔苏帷初并虞贵人虞甄珍。其余的，有什么丽贵人，平才人，路才人，甚至还有几个婕妤，选侍和充华等下六等的宫人，都是地位不显，亦不受宠幸的。充华充华，冒充繁华。
项未雨仍是到的最晚的。
她坐在舒昭容的下手，另一边是钟才人钟离挽荇。
这两个人，一个清绝出尘，一个眉锁愁郁，都不是寻常人物，值得深交。如果不是因为……如果不是因为她肩上的千钧重任。
“项妹妹来的可迟。”夏千羽尖酸地说。
项未雨只冷冷一笑，不欲理她。本来似乎融洽的气氛凝固住了，项未雨却没有丝毫退让圆场的意思。皇贵妃与和妃都皱了皱眉。
“庄姐姐，和姐姐，即人已到齐，不如开席罢。”舒云落起身说道。
“舒妹妹说的是。”许芳菲一笑，朝宫娥太监说道：“传令御膳房，上膳。”
项未雨一怔，没想到舒云落会替她解围。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疑惑。
“当今中宫空悬，本宫一直代理后宫诸事，但无奈身体孱弱，总与病榻为伍，未尽其职，喜幸如今后宫充实许多，只怕中宫一位，要出自诸位妹妹中了。”许芳菲举着玉杯，起身说道，诸妃亦起了身。忽听她提到中宫一事，心中各自有盘算。“本宫敬诸位妹妹。”许芳菲顿了一下，说着，干了玉杯中的花雕酒。酒方入口，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几欲咳出血来。
“本宫不胜酒力，诸位妹妹自便。”许芳菲放下酒杯说道。
“庄姐姐，妹妹有些乏了，先告退了。”夏千羽傲慢的站起来，象征性的朝皇贵妃行个礼。也不等她回答，径自走了。
项未雨冷冷的哼一声。她瞥见，舒云落眼角的那一丝嘲讽。看来这夏千羽是极不得人心的，这怕中宫一事，只怕也没有她的份儿。不过。一切与自己无关。她只需完成她的使命，其余一概不管。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番外 雨脚如麻未断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