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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三版(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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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九韶宫,朝鹭吩咐了宫人备膳。睦非坐在桌子低着头沉默不语,仿佛满腹心事。朝鹭从后搂住他,悄声说:“小七不适合有心事。”睦非一怔,随后笑开,心神却是一阵恍惚,他看着桌布那复杂的花纹喃喃的说:“怎么样才能离开这里呢?”
“离开?”朝鹭一怔,下意识收紧双手,“成年吧。”
要到成年么?那不是还有很多年?或者,自己能活得了那么久么?
“可还是要留在都城里。”朝鹭揉揉他七弟的脑袋,说:“别胡想,吃饭,有你喜欢的东西。”
“我要核桃酥,龙须糖,芝麻糕,鲜花饼,水果羹,酒酿圆子。”睦非的眼睛亮亮的,看着朝鹭笑得一脸幸福,仿若虚幻。
对着这样的睦非,朝鹭愿意倾其所有,只为他这一刻不合时宜的笑容。
“好,都会有。只希望吃完之后你不会闹一夜的肚子。
菜很快就布好了,把下人都挥退,饭厅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香气四溢的房间里,精美的菜式让人食指大动。窗户大大的开着,阳光倾泻,像是融化的黄金。
睦非真是饿了,连忙把手伸向了各式美味的糕点,他吃的很急,朝鹭一边他盛汤,一边告诉他没有人和他抢,都是他的。
其实朝鹭那一刻很担心,真的怕他的小七会突然泪流满面。至于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他自己也不知道。
口中塞满了绿豆沙的睦非,对着朝鹭傻傻的笑,好一会才停下筷子说他饱了。
朝鹭在旁都没有动上几筷子。只觉得能看着他吃就已经相当满足。
午后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舒服极了,睦非却说要回去了。朝鹭轻声说:“睡完午觉再回去好了。”睦非想要开口说什么,但转念一想还是作罢了。他想和三哥在一起,哪怕只有一时一刻
睦非跟着朝鹭回到房间,两人紧挨着坐在床榻上,朝鹭柔声道:“我给你说一个故事好不好?”搂过少年单薄的肩膀,“开始了。”
“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个农户家里,有一群鸡。这群鸡里只有一头公鸡。公鸡自认是最厉害的,许多母鸡都追随它。这里面有一只很温顺的母鸡,在公鸡还是童子鸡的时候就爱慕它了。”
“哥……这是什么故事……?”睦非莞尔,头靠在了朝鹭的肩膀上。
“后来农户又买来了一只母鸡,这只母鸡长的不算好看,至少没有原来母鸡群里的领头的那只好看。可它的声音很好听,公鸡喜欢上了这只母鸡,母鸡就下了蛋。”
“母鸡……有好听的声音么?”睦非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重……
“嘘,听我说……可是领头的那只母鸡看不惯了,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联系上了黄鼠狼,竟然把那只有好听嗓音的母鸡给间接杀了。大公鸡有一大群母鸡,也不是特别在意,他又重新喜欢上了最早的那只温顺的母鸡,那只母鸡也下了蛋。后来那些蛋里又孵出了小鸡。领头母鸡怕自己的小鸡会被欺负,和先前的黄鼠狼一起把农户的鸡场弄得乱七八糟。然后呢,那个好听声音母鸡产下的小鸡,有一天晚上看见了领头母鸡给温顺母鸡吃有病的虫子,想要慢慢的杀死温顺母鸡,小鸡看见了温顺母鸡产下的小鸡正走过来,它就没有上前阻止领头母鸡,而是带着小鸡出去捉虫吃。因为啊,它想小鸡以后只有它能够依靠。母鸡死了也罢。而且,那只领头母鸡它是一定要杀的。小七,这个故事还不够精彩,你说对不对?”
“……”睦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了过去,胸膛规则的起伏,呼吸也是平稳想必睡了有些时候了。
“都没有把我的故事听完。小七,当我不叫你小七的时候,就说明我们不单单只是兄弟了。济玚给的香囊效果不错。”朝鹭自言自语了片刻,把睦非抱起平放在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朝鹭出了房门,坐在了院落里的石凳上。
“昨天你做的很好,景奕始终是一个不得不除的人,与其往后养虎为患,不如现在除了他。”朝鹭笑的温润无害,济玚看着自己的主子,面无表情。
“谢殿下,只是现在皇后那里该怎么办?”
“轩辕家一定要除,斩草就要除根。不过现在时机不对。”朝鹭仍旧是笑,手中的琉璃杯稍稍一松,就片片粉碎,却仍旧云淡风轻,“我母妃现在只能坐在椅子上口不能言,你说我如果不杀那个女人,我怎么对得起我的母妃。还有一件事……”朝鹭附在济玚耳边说了几句。
“那殿下是想要借皇后的手?”济玚问。
“对,不过威胁一个人必须要掌握分寸,狗急了尚且要跳墙,更何况,轩辕家也不仅是条狗。还有,给小山子一具全尸,多给他家人一些银子。”
朝鹭说完站起身,轻轻拂了拂衣服下摆,往九韶宫的主卧走去。
他的母亲在他三岁的时候被宫外闯进来的刺客挑断了脚筋,被迫灌下了不知什么药,毁了声线。他甚至已经不记得自己母妃的声音。听宫人说,母妃就是因为有一管悦耳的嗓音才被帝王宠爱,然后封妃。自从遭到这灭顶之灾以后,朝鹭就再也没有见母妃露出过一丝笑容。她坐在红木椅上,往往一整天不动一下,自然也无从关心自己的儿子。
在朝鹭的记忆里,母妃就是一个摆设。
他记得好像是五岁的时候,他跪在母妃面前说:“即使父皇嫌弃母妃,儿子也不会嫌弃母妃的。”
可是结果呢?他挨了两个巴掌。
不能在她的面前提那个男人,朝鹭知道,那些山盟海誓,山无棱天地合,都是痴人才会相信的谎言。而他的母妃,就是一个痴人。
红颜易老,断了弦的琴还有谁会留恋?
走到了主卧前,朝鹭叩门,然后推门而入。
室内永远不会再有瓷器琉璃之类的易碎品了,因为最初他的母妃会用它割自己的手腕,后来即使是送饭,也是用木质的碗具。再之后母妃绝食,可最后却是被人灌进各种汤汤水水,这让她泪流满面,心里还以为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不想她死。母妃的长袖掩住了手腕上的道道浅红色疤痕,可这不过自欺欺人。
韶妃十几年如一日的坐着,永远背对大门。朝鹭走到她面前单腿跪下,轻声说:“母妃,儿子来看您了。今天的天气很好,您想不想出去转转?”
女人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反应,哪怕是最简单的点头摇头,她都不愿做,只是是望着那扇窗外的风景,出神……
朝鹭每次都想要大笑,怀疑母妃是不是成为了一块望夫石。可那个男人,那个坐在宝座上的男人,一个表情都没有,除了身份,他还有什么可以称道的?那不过是一庸君!
当然,这些感情都不可能表现出来,朝鹭只能故作遗憾的说:“母妃不想就算了,儿子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