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暮雨》向随然

8、第三版（6）

　　朝鹭推门出房，济玚上前行礼说：“小山子已经处理好了。”
　　朝鹭点点头，淡然道：“你做的很好。”说罢挥挥手，“你先下去吧。”
　　济玚领命而去。

　　朝鹭想回到书房看会儿书，却被禀告二皇子南知来了九韶宫。
　　南知是现今皇子中唯一一个已经成年的，但却一向身体欠佳。他与朝鹭除了兄弟情谊，更是长期合作的关系，互惠互利，何乐不为？
　　朝鹭推开门就瞧见了这位二哥，不过初秋的天却已经穿上了厚厚的夹袄，站在书房门前，笑得腼腆。朝鹭忽然觉得，宫里人都当这位二皇子信佛食素，宅心仁厚，是大大的错误。就凭他主动来与自己谈储君之位，就已经不容小觑。
　　两人都屏退了各自的随从，走到了颇为开阔的荷塘边。现在已经是菡萏香销翠叶残的季节，此处自然不是有美景的地方，但也无伤两人的雅兴，南知甚至开起玩笑，说是要填了这荷塘，种上菊花来赏玩，入了冬再移几株白梅。
　　朝鹭也不理会他这荒诞的玩笑话，客套过后，朝鹭先问：“无事不登三宝殿，请问二哥此番而来所为何事？”
　　“不过是来看看三弟过得好不好。”
　　“皇后怎么了？”朝鹭也不理会他，直接问出了心中所想。
　　“无他，唯薄酒一杯，送你一程。你猜是什么酒？”南知讪笑。
　　“总不见的是鹿血酒。”朝鹭自己也胡说了句，“怕是鸩酒。”
　　“不错。我打小就觉得鸩酒是个好东西。比那些鹤顶红，更加有意思。”
　　“中了毒也像无毒，是好。”朝鹭顿了顿，“只不过我不知道她恨我至此。”
　　“她的景奕死了，最有可能得位的就是你。况且，今天早上在定晔殿你这般回护七弟，她虽没有点明，但早就恨透你了。”
　　“但她想仅用鸩酒就杀我，那也太小看我了。”朝鹭疲倦似的伸了伸手臂，继续道，“要查出主谋是她也并非难事。”
　　“所以说，她还是妇人浅见，成不了大事。还就是靠了轩辕家，才会登上后座。”南知微笑，换个话题，“近来我在边关的眼线频频发来消息称威定将军有勾结外敌的意思，没想到我朝国舅爷人在皇城，还能操控千里之外的勾当，外戚的力量太强了。”
　　朝鹭没有接话，看着天空，弯了弯嘴角。
　　“近年来你在江湖的势力也日渐做大，不知道你和轩辕家的势力谁大谁小？”
　　“他们这些年生意上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我的介入只是让这个过程更加快而已。正因为如此，我才能断定威定将军会叛国。不过，等各方利益谈妥，这至少也需要半年时间，而这段时间，我必须除掉皇后，才能把与轩辕家有牵扯的人统统左迁。”
　　“你还真有目标。只是会不会牵涉太广，以致日后朝中无人可用？”
　　“这个问题，我自会解决。”朝鹭负手低头，心里开始思量。
　　“你啊，当真是皇家子嗣。只望你最后不要忘记和我的约定。”
　　“自然不会。”
　　南知拢了拢衣服，不再言语。
　　面前的荷塘泛起微微涟漪，原来不知何时开始起风，怕是要下雨了。秋雨一过，天气就更加凉了。
　　送走南知，又迎来了一个傍晚，不过这个傍晚没有夕阳，只余飒飒秋雨。

　　到了晚上睦非才转醒，心想怎么一睡又是这么久，以前可从来没有这种情况，不由暗自蹙起眉头。门口的宫女唤他去用晚膳，睦非就更加恼自己了。
　　穿了衣走出房门，却见朝鹭站在外头，像是在等自己，睦非不由快跑去他身边轻声说抱歉。
　　朝鹭轻轻笑了，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心里却觉得小七还是这般简单，活在尔虞我诈中，确实是为难他了。
　　用膳到一半，门外来了位公公，说是皇后送来了酒，为早上的鲁莽道歉。公公似乎也不是皇后身边的熟面孔。冒着秋雨，提着一壶酒。酒壶是蓝白相间的普通酒壶。公公拿出来说这酒是上好的陈酿。
　　睦非诧异不已，这可不是皇后的行事作风，却看三哥笑着接下。用手抚过壶身，感觉十分满意。公公瞧朝鹭收下，就躬身告退。朝鹭略一挥手，公公转身准备离开，还未踏出门口，朝鹭又叫回了那位公公，说要送给皇上品一下。睦非一脸疑惑，但又不好发问，父皇什么没有喝过何必给他送去？这位公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用意，就又接下了酒。朝鹭故意手上一松，酒壶摔碎，顿时酒香满室。门外不知什么时候溜进了一条老狗，对着这酒一阵舔舐。睦非认出那是皇后的爱犬阿呆。那狗喝够了，翘起尾巴出门，忽然在门口猝然倒地，嘴里流出的是黑色的血，
　　睦非明白那狗是中了毒，即刻就想通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他看向公公，公公明显吓坏了。连忙跪下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希望主子饶命之类的话。
　　睦非不由叹息，宫廷的事情，总让人心灰意冷。
　　皇后竟然要害死三哥……
　　害死自己唯一的温暖……
　　朝鹭一直看着睦非，明白他是在厌倦和疲惫。那绝望的眼神，怎么会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该有的？
　　朝鹭不动声色，只祝福公公不要声张，就把他放了。
　　这一局，本就不难解。或者说，根本就在朝鹭棋局之内，只是睦非的眼神，让他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