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暮雨》向随然

25、江湖篇（13）

　　随后的几日，明轩一直带着小七在山谷游玩。那股温泉小七更是泡上了瘾，晚上不去泡一泡，似乎睡觉都不得安稳。
　　“先生，如果我能看见你说的银河就好了……”小七躺在温泉的一头，头枕在草地上。
　　“很快，”明轩望着漫天繁星，躺在池子的另一侧，“你的眼疾似乎不是病理，原因我还没有猜透，不过我师父他老人家很快就要回来了，他一定能有办法的。”
　　“先生的师父要回来了？”
　　“嗯，”明轩应着，“他很好相处的，不用担心。”
　　“那我以后是不是跟着他一起在这里生活？”
　　小七是在问自己要怎么安置他呢。明轩自然想把他带在身边，可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你想留在这里么？”
　　小七迟疑了一下，说：“我听先生的。”
　　明轩看着那些一闪一闪的亮点，心里无端烦躁起来，“你说呢？你想去哪里？”
　　“我？”小七似乎有些迷茫，“我一直都被人丢来丢去，其实也习惯，无论呆在那里我想自己都能活下去吧。”有天撑不下去了，也就随着母亲去了。
　　“小七……”明轩转头看他，蒸汽熏得少年脸蛋通红，一双无神的眼睛却如星辰般灿烂。明轩怔怔望着他，好半晌才舒出口气。“我们回去吧，这温泉多泡也会头晕。”
　　“嗯。”小七点头，爬起来自己擦干水渍穿起衣服，夜风袭来，小七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明轩把外袍给他披上，包上件狐裘把他裹得严严实实。
　　“这夜里还是有些凉的。”毕竟是冬天啊。
　　“嗯。”明轩牵过小七的手，慢慢往回走。
　　“这谷里有很多的迎春和连翘，一到春天满山遍野都是。”
　　“是么，那一定很美。”
　　“不过都是普通的野花。不过，那个时候你应该也能看见了。”
　　“但愿。”小七低下头，转而轻声说，“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我都已经习惯了，也没什么不方便。”
　　“那总是能看见才好。”
　　“先生说的是。”

　　翌日清晨。
　　明轩推门而去，正要去叫小七起床，却发现有一人影远远而来，他微微蹙眉，当下站立不动。
　　“孤鹜见过主上。”那人停在明轩明面前，单膝跪地。
　　“起来吧。”明轩迈开两步，负手而立，“你怎么来的，又如何进得谷内？”
　　“教中有大事发生，孤鹜特来通知主上。”孤鹜避重就轻。
　　“哦？”明轩奇道，“什么事？”
　　“就是……”孤鹜上来两步，身体几乎靠上明轩，忽然挥手一扬，白色粉末纷纷扬扬。明轩立即凝神闭气，运气挥掌。
　　“噗”，孤鹜飞出跌落，口吐献血。
　　“在下自问待你不薄，你何故想杀我？”
　　“我不过是为婉清报仇。”孤鹜受伤颇重，这句话似乎已经耗尽他全身气力。
　　上官婉清？“你同她什么关系？”
　　“我已和她私定终生，只等我为她赎身，白头偕老。”孤鹜挣扎着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到小屋边。
　　“她不是我杀的。”
　　“那天只有你进过她的房间！”孤鹜大喊，声嘶力竭。
　　明轩微微蹙眉，他与孤鹜自小相识，此人性情内向，却不料遇上感情问题也是如此冲动。
　　“我再说一遍，我确实没有杀她。”
　　“那凶手是谁？”
　　明轩细细思索，“我想应该就是隐瞒她死亡事实的人。”
　　孤鹜一听，顿时笑了出来，模样疯癫，令人生畏。
　　“隐瞒她死亡事实的人就是我！”
　　“为何？”明轩不解。
　　“我不要她死，别人不知道她死了，我也就当她没有死……”孤鹜呢喃，明轩却道这人已经痴了。想必那一年那一夜那个人就是他。
　　自己竟然不知道这一年来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呵！这个“主上”做的好生失败。
　　“其实你可以同我说，我必定会成全你……”明轩道，气势已然收敛，态度更是和善。
　　孤鹜“呵呵”冷笑，“你成全我？那教中长老可会成全我？他们全都见不得人安稳度日！”
　　“孤鹜，你想法过于极端。”明轩忍不住出声呵斥。
　　“我极端？”孤鹜面目狰狞，“那你可知我父亲如何过世？”
　　呵！这一段往事果然不是秘密。明轩沉默，孤鹜一步步挪过来，脚步踉跄，明轩几乎要伸手去扶。
　　“你做教主就要绝情绝义，如此优柔寡断妇人之仁神教迟早灭亡。”
　　“孤鹜！”
　　“呵，难道你不信？那我们不如看着，这神教如何在你手中败落！”
　　明轩浑身一震，无法动弹。孤鹜说得不错，自己如何带领神教走向兴盛？自己根本志不在此。
　　“先生？”一微弱声音在旁响起，明轩转头去看，小七推门而出。
　　“小七，”明轩立即大喝，小七吓了一跳愣在原地。孤鹜却是认准时机奔了过去，一把捏住小七脖子挡在身前。
　　明轩双手顿时垂在身侧，“你想怎么样？”
　　“你知道。”
　　“我说了，上官婉清的死与我无关。”
　　“你撒谎！”
　　“明轩从不撒谎。不然你以为我有何动机目的要杀一个手无寸铁的青楼女子？我跟她根本无冤无仇。”
　　“你不过是要我为神教卖命。”
　　“孤鹜，你为何不肯相信我？”
　　“我谁也不信，我只知道婉清死了，婉清死了……”孤鹜低下头，竟然落下泪来，明轩心中一酸，迈步上前。
　　“你站住！”孤鹜一把扯过小七，“你再过去我就杀了他！”
　　“唔……”小七吃痛，低声呻吟。明轩果然不敢再动。
　　“孤鹜，放了他，我跟你了解。”明轩说。
　　“你要我放了这唯一的王牌？”孤鹜摇头，“不可能。”
　　“你何苦牵累无辜。”
　　“婉清何尝不无辜？”
　　明轩知道自己跟他已经无法沟通，“那你要我如何？”
　　“你在我面前自刎，我就放了他。”
　　“先生！”小七惊呼起来，神色慌张。
　　“你闭嘴！”孤鹜伸手扇了小七一个耳光，小七嘴角立时留下一道血痕。
　　“好！我答应你！”明轩心惊胆战，不敢怠慢。“但是我必须看到他安全。”
　　“那你先废了自己武功，我就放了他。”孤鹜说。
　　“先生不要，小七贱命一条，不值得不值得……”小七挣扎起来，泪流满面。
　　“不许伤害他！”明轩见孤鹜又抬起手立即出声高喊，言辞犀利，“不然我们一拍两散，谁都走不出去！”
　　孤鹜望着他，满目怨毒，终是缓缓放下了手。“那你还不动手。”
　　明轩望着他，深深吸气，“小七，先生以后无法再照拂你，望你好自为之。”
　　“不要……先生，不要……”小七哭喊，双目已然通红。明轩正伸出右掌，运动真气，拍向自己面前，忽听他大喊，“如是先生今日自残，小七发誓定随先生而去！绝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