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暮雨》向随然

17、江湖篇（5）

　　杭城美景，敌不过西子湖畔。
　　“先生，”小七被明轩牵着手腕，慢慢前行，“这里是西湖么？”
　　“是。”明轩应着，扶着他在一处凉亭坐下，“起雾了。”
　　“是么？”小七莞尔，黯淡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光亮，明轩忽然有种错觉，他的眼盲不过谎言。
　　“嗯，”明轩淡淡应到，落霞把带着的茶点张罗在桌上，又拿出一件坎肩披在小七肩头。
　　“谢谢落霞姐姐。”
　　“咦？”落霞轻笑，“你怎么知道是我而不是公子？”
　　“因为你们身上的味道都不一样啊。”小七笑着微微侧头，“落霞姐姐，孤鹜大哥还有明先生，你们身上的味道都是不一样的，所以很好认啊……”
　　“哦？”落霞给明轩使了个眼色，“那我是什么味道？”
　　“花香。”小七点头，“一种极其淡雅的花香，但我却不知道那是什么花……”
　　“那你怎么知道是花香呢？”落霞有些好奇。
　　“猜测啊……”小七笑，“香气若不是提炼自花朵，那还有什么？”
　　“郁金香……”明轩忽然出声，“那是一种生长在炎热地区的植物，一定要非凡压力才可以生长开花。”
　　“呃？”小七一愣，他没有见过这样的植物，家里的花园大是大了，也有人精心照料，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是啊，上次种的就是因为埋得不够深，都没有长出来。”落霞在一旁道，茶水已经沸腾，落霞冲杯洗茶一气呵成。
　　小七忽然有些明白了，向着明轩的方向微微转头，“谢谢先生。”
　　“小七……”落霞唤，“那公子是什么味道啊？”
　　“先生……”小七笑了，带着难为的纯真孩子气，“很阳光的味道。”
　　落霞轻笑，看了明轩一眼，只怕江湖上从未有人用“阳光”这个词形容过他吧。
　　是不会，也是不敢。
　　这个江湖上以冷漠淡然出名的“无双公子”。

　　“湖面上好像很热闹？”小七端着茶盅，微微侧头。
　　“嗯。”明轩点头，却不解释。
　　“今天是杭州城一年一度竞选花魁的日子啊，”落霞笑道，“待到天黑一定有好戏看。”
　　“是么？”小七微笑，会跟宫里选秀那么热闹？虽然他不曾亲身参与，但是每到那个时候，宫中的忙碌还是能感受一些。
　　“是啊。”落霞轻笑，瞥了明轩一眼，“指不定就是冲着某些人来的……”
　　“呃？”小七微微侧头，什么意思？
　　“落霞，不要胡说。”明轩轻声呵斥，却听不出任何情绪。
　　“是，”落霞应着却是散漫，“公子喝茶。”
　　小七想当作没有听到，注意力却已经被湖面上的动静所吸引。
　　“他们是在唱戏么？”小七轻声问，那声音隐约，内容却是熟悉异常。
　　“恰三月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哀怨悠扬的女声飘摇着传来，小七听不清楚，缓缓站起身，移到凉亭边上，侧着身子听得仔细。
　　“小七爱听曲子？”落霞跟在他身后，疑道。
　　“哦，”小七转过头，淡淡一笑，“不是，就是觉得挺好听的。”
　　“那是了，唱曲的这个是出了名的才艺双全，吹拉弹唱那个不是一绝？”
　　“她是谁啊？”
　　“去年的花魁，但就不知道今年是什么结果了……”
　　“哦。”小七应着，循着来时的方向慢慢走回去，摸索着桌面石凳自己坐下。明轩坐在一旁，端着手里的茶盅喝得气定神闲。
　　落霞看着自家公子，有些摸不透他的想法。

　　***
　　“公子。”用过晚膳，落霞看着小七睡下，路过花园却见明轩在亭子里坐在，望着天边出神。
　　“还没睡？”明轩没有回头，径自望着那轮明月。
　　“公子不是也没有睡……”落霞在他身后站定，“公子，小七的眼疾还能医治么？”
　　明轩转头看了落霞一眼才缓缓摇了摇头，“不知道。”
　　“什么叫做不知道？”公子出门的这几日难道不是为小七寻找医治之法去了，既然回来了，怎会一点眉目也没有？
　　“我去了蝶仙谷，”明轩垂下视线，想了想才道：“可是并没有找到关于小七这种情况的记载。”
　　蝶仙谷是明轩学习医术的地方，也是他从小学艺的地方。只是这几年蝶仙谷的主人，明轩的师父—早云游四海去了，不然也许小七的病症就有救了。
　　“小七……”落霞找不到很好的安慰方式，只能干涩着说：“吉人自有天相。”
　　“但愿。”明轩淡然着，让人完全摸不透思绪。
　　“可是公子，你打算怎么办？”
　　“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公子难道打算带着小七回到教中，他能适应那里的生活？”
　　“不，”明轩答，“他就住在这里。”
　　“那公子您呢？也跟着小七住在这里？”
　　“我……”
　　“公子不能抛下教中事务不管啊。”
　　明轩看着落霞，“不会的，只是要劳烦你留在这里照顾小七了……孤鹜跟我回教。”
　　落霞似乎松了口气，“小七他……”
　　“你也觉得？”明轩思索着，缓缓道：“他是个好出身的孩子，必然非富即贵。”
　　“公子……”那你还敢这样收留他？“您不怕他是什么乱党余孽或者判臣后代？”
　　明轩摇头，“不会的，即便是……我也相信他是无辜的。”
　　“公子……”你这样会不会有些盲目？
　　“不用说了，我自有分寸，”明轩道：“早点休息吧。以后你就专心照顾小七吧。”
　　“那谁来服侍公子？”
　　“我自己可以料理。”明轩站起身，“以前在蝶仙谷的时候我还要给师父洗衣服呢，不也一样这么多年过来了？不用担心。”
　　“嗯。”落霞极不情愿的点头，缓缓退了下去。

　　“孤鹜，你找我有事？”明轩待得落霞不见身影才缓缓开口。
　　“主上。”孤鹜从暗中闪出身影，微微颔首。
　　“我跟落霞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是的，主上。”
　　“有什么意见？”
　　“孤鹜不敢。”孤鹜迅速垂下视线，毕恭毕敬。
　　“那你为何躲在一旁偷听我们说话？”明轩淡淡开口，语调平稳，神态平静。
　　“主上，孤鹜不敢，孤鹜只是……路过。”
　　“这么巧？”
　　孤鹜单膝跪地，“主上……”
　　明轩深深看他一眼，“起来吧，以后别这么做了。”
　　“属下知道。”
　　“早点休息吧。”明轩挥挥手，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头了。
　　孤鹜缓缓起身，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一眼不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