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暮雨》向随然

18、江湖篇（6）

　　刚用过早膳，落霞就进来通报，说是上官婉清求见。
　　“上官婉清？”小七在嘴边细细咀嚼这个名字，都说人如其名，这一定是个很美的女孩子吧。
　　“公子？”明轩没有反应，落霞忍不住出声轻唤。
　　“她可说有何事？”明轩抬起眸子看着落霞道。
　　“没有。”落霞摇头，“她说一定要跟公子当面讲。”
　　明轩垂下视线，略一思索就听得门口传来轻微脚步声，“无双公子……”
　　明轩抬起头，微微颔首，“上官姑娘请坐。”
　　“落霞。”明轩轻唤，落霞转过头吩咐茶水。
　　上官婉清在一旁坐下，“无双公子别来无恙啊……”
　　“托福。”明轩弯起嘴角淡淡笑道。
　　上官婉清笑，眼波流转，风情万种，“我上次的拜帖无双公子难道没有看到？”
　　“哦？”明轩不动声色，“上官姑娘曾经送过帖子？”
　　“当然。”
　　“可是我并未看到……”
　　“莫不是哪个奴才擅自做主给丢了吧……”上官婉清一个眼神过去，却是落在了落霞身上，后者看了明轩一眼，转过脸去。
　　“上官姑娘言重了，想必是我没有看到，”明轩的笑容里多了一丝淡漠，疏远着让人觉得浑身冰冷，小七坐在一旁忽然打了个寒战，“前些日子出门去了，还没来得及去处理书房杂事。上官姑娘的帖子想必就在其中。”
　　“这样啊……”
　　“落霞，去给小七拿件外袍。”明轩端过茶盅掀开盖子细细闻过，拉过小七的手放在他手心。“小心烫着。”
　　“这位是……”上官婉清的目光终于落在小七身上，原本轻柔缠绵的目光多了分探究或者犀利？
　　“我弟弟。”明轩气定神闲道。
　　小七手腕忽然抖了一下，茶盅顿时掉了下去，明轩手掌一探，稳稳接过茶盅递回小七手中，“拿稳了。”
　　小七紧紧捧着茶盅，落霞快步上前给他披上外袍，“谢谢。”小七轻声说，他抿了抿唇，忽然觉得坐立不安。
　　他说……自己是他的……弟弟。
　　小七敏感着这个辞藻。弟弟？
　　即便是嫡亲血脉那又如何？能代表感情的期限还是深厚？
　　小七勾起嘴角无奈的笑了一下，但愿生生世世不生长在帝王家。
　　“无双公子还有弟弟？”上官婉清笑道，“你们二人的相貌似乎颇为不同……”
　　“并非同母，”明轩道，“不知上官姑娘亲自来访有何要事？”
　　上官婉清看着他，淡然一笑，“无双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明轩看着她，“不必了吧，这里都是我的人，无需回避。”
　　上官婉清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无双公子可知昨日是竞选花魁的日子？”
　　明轩微微舒气，神色间多了一丝不耐，“知道。”他说。
　　“去年的这个时候，婉清多得无双公子相助才能夺得‘花魁’头衔，今日特来道谢……”
　　明轩一听，旋即看了落霞一眼，淡淡道：“上官姑娘客气了……”
　　“应该的。”上官婉清起身，微微一福，“今夜晚膳想邀无双公子移步‘柔香院’，婉清已备下薄酒，不知无双公子可否赏光？”
　　明轩点头，“一定。”
　　“那婉清就先行告退了……”
　　“上官姑娘走好。”
　　落霞吩咐了人送客，转头看向明轩，后者正看着自己，“今年的花魁是谁？”
　　“薛怡。‘春风楼’的薛怡。”

　　***
　　明轩站在花园，好些花都已经开了，香气缭绕。
　　“公子，”落霞站在明轩身后，“为什么上官婉清会说是你资助了她得到去年的花魁之位？”
　　明轩摇头，“资助一个花魁大概需要多少银两？”
　　落霞思索着，“具体我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今年薛怡的身价在黄金百两。”
　　“一个晚上？”
　　“不，”落霞摇头，“一个时辰。”
　　明轩眉头一挑，“天价。”
　　“是。”落霞点头，“晚上的宴会公子真的要去？”
　　明轩点头，“孤鹜跟我一起去，你留下来照顾小七。”
　　“嗯。”落霞点头，听得明轩道：“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孤鹜有些奇怪？”
　　“奇怪？”落霞微微蹙眉，“哪里奇怪？”
　　“哦，”明轩转过视线，看着走廊那头一个纤瘦人影一步步慢慢踱着，“没什么。”说着一个旋身，脚步微动，人影便闪了出去。

　　“小七。”明轩在那人身前站定，“我扶你。”
　　“不用了，”小七抬起头微微一笑，“这里的路我已经很熟了，我自己能走。”
　　“没事，”明轩依旧牵起小七手腕，“你以后有的是机会一个人走，不差这一次。”
　　那人的手掌很温暖，小七近来已经习惯被那人牵着走路。不需要自己寻找方向，顺从的跟着那人步伐。心里却说不清什么感觉，会安宁，也会不安。
　　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恐怕是自己一生中最平静祥和的时光。
　　没有纷争，没有阴谋，没有算计。无需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呼吸的每一口都是清新而自然，惬意而舒畅。
　　虽然……身边没有他。
　　想到这里小七有些黯然，他低下头，谁人可以陪伴谁一生？即便是亲身父母都没有这样的可能，那还要奢望什么？如果自己的消失可以让那人过的更好，又有何不可？
　　反正，自己不过可有可无。
　　“在想什么？”明轩转过身看着小七，后者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飘渺着完全不像一个孩子会有的表情。
　　“噢，”小七抬头，墨黑的眸子透不出半点光亮，他朝着明轩的方向微微侧头，“没什么……什么花啊，那么香？”小七笑起来，带着一分孩子气的天真。
　　“你猜。”明轩笑，带着他来到花园中间。落霞看着他们，退到一旁。
　　明轩松开小七的手，小七转了一圈，寻着一个方向缓缓走了几步。“这是……山茶吗？”
　　“嗯，”明轩走过去，“近来连日降温，却不知为何这几株山茶竟然开了。”
　　“我屋里还有一株茉莉呢……”
　　“看来今年一定是个暖冬。”
　　“嗯。”小七点头，“江南会下雪吗？”
　　“很少。”明轩说，“都城每年冬天都会下很大的雪吧……”
　　小七忽然紧紧握拳，喃喃道：“很大的雪，很冷……很冷……”
　　明轩深深看他一眼，伸出手臂挽住他肩头，“江南的冬天不冷……”
　　小七仰起脸，朝着明轩淡淡一笑，点了点头，“嗯。”

　　落霞张罗了茶点，扶着小七在凉亭坐下。
　　“这是孤鹜找来的西湖龙井？”明轩端起茶盅浅浅喝了一口，“是什么是时候的茶？”
　　“孤鹜说这是‘香林茶’。”
　　“灵隐……天竺香林洞……”
　　“小七懂茶？”明轩转头看他，后者低着头，神情怪异。
　　“不懂，”小七摇头，“可是，这不是贡茶么……”
　　明轩和落霞对视一眼，明轩说：“小七觉得好喝么？”
　　“嗯，”小七点头，“很香。”
　　“晚上做个龙井虾仁吧。”明轩说，“小七你尝尝，这是杭州城一大名菜。”
　　落霞点头，“那公子……”
　　“落霞，今晚你陪小七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