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命》月流音

14、一探究竟（五）

　　“喂，起来干活了。”还未至卯时，便是一粗犷的吼声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大多数人听到这话自是一骨碌坐起来，那大汉见角落那人似是置若耳闻打算翻个身接着睡时，便是一脚粗暴地踹了过去，嘴里骂骂咧咧：“睡睡睡，还敢睡！就你干活不利索，还这么懒！”
　　王骁正是做着美梦，面前摆着一桌他许久未尝过的山珍海味，垂涎欲滴，正要将面前的鸡腿送入口中，谁知那鸡腿却从手里跳了出去，朝他狠狠敲了一记。美梦打断，自是不悦，于是睁眼便大喊道：“谁吵我！还我鸡腿！”
　　可抬眼却见那大汉怒目斥他：“臭小子，你还敢叫嚣？反了你了！”
　　见状，王骁咽了咽口水，态度立马温和不少，话都有些结巴起来：“牛...牛哥，我...我方才是开个玩笑，您可千万别在意。”
　　那叫牛哥的汉子见他认怂，语气也没温和多少：“快些起来，就差你一人了，今日多做一些，没做完不能吃！”
　　王骁赶紧点头迎合。
　　牛哥也不再理会他，转头去做别的事了。
　　握着沉甸甸的斧子，将面前那粗壮的木桩劈成两半，已是用了大半气力。看着手上那划破的伤口和结出的痂，这几日劳作，将这双原本养的白净的手指敷上了厚厚的一层老茧。王骁心头不禁涌过一阵酸苦，他从小没做过这些粗活，体力比不过别人，这几日下来，仍是不习惯，夜里常腰酸背痛。
　　他那日转醒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小屋之中，仔细打量四周，这才发现被抓的不止他一人，屋内还有约莫十几个人瘫倒在地，都是些成年男子，看来也是被抓过来的。
　　还未待他完全明白自己的境况，一个大汉便推门进来，见他醒了，话中几分痞气；“呦，有个醒着的。”
　　“你是谁，这是何处？抓我们为何？”王骁警惕问道。
　　“啧啧，问题真多。”那汉子没有直接回答，而先是将那剩余的十几人叫醒，这才慢悠悠朝他们解释现下的状况。
　　现今王骁处在个名为柏虎寨的山寨之中，简言之，他们这些人就是下山抓回来的劳力，帮忙干活的。
　　王骁立刻反驳道：“为何我们要替你们做事？”
　　汉子倪了他一眼，从背后掏出一条皮鞭，在地上狠狠摔打几下，伴着这清脆的鞭声威胁道：“如果你不想挨鞭子，就老实干活，否则......”
　　在场众人见那汉子虎背熊腰，只得悻悻噤声，王骁虽不服，但脖颈后那道被敲晕的痕迹却有些隐隐发痛，只好强忍下来，不再理论。
　　他在山寨待得这几日着实辛苦，本就做不了重活却是劈柴挑水日日干，做得不好又要被骂被打，更甚没有伙食，想想他做乞丐那些日子，毕竟还是头头，至少还能抢到几个馒头，现今也不知怎么才能逃出去，愈想愈委屈，便停了手中的活蹲坐着神伤。
　　牛哥可没给他伤感的机会，见他不动了，立刻一个巴掌降到他脑门上道：“你小子又偷懒，这么久了才劈这么点，今晚没你的饭了！”
　　王骁立马精神起来，朝他乞道：“别呀，牛哥，我都两天没进食了，您要是还不给我吃的，我又如何好好干活，您说是吧？”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纨绔公子哥，如今也有低声下气的这幕。
　　牛哥斜眼看他：“你以为能唬我？你上次用这借口时吃了多少？吃完又多干了多少事？别来蒙我，干多少活，吃多少饭，这都是对等的。”
　　见牛哥不应，王骁只得作罢。
　　夜里，王骁潜了身形，悄悄踱步至一人床边，压低声音道：“诶，大哥，醒醒。”
　　那被他唤做大哥的人却是个面容清秀，身形瘦弱的男子，迷糊转醒，见是他，立刻会意，带着床头的一个布袋同他往屋外走去。
　　出了屋外寻着一隐蔽之处，他将布袋递给王骁，王骁面染喜色，打开拿出里头已经硬邦邦的馒头便啃了起来，嘴里含糊道：“大哥，你...你人真好，可...可饿死我了。”
　　大哥道：“你莫要急，慢些吃。”
　　“嗯嗯。”王骁嘴上应着，仍是口齿不清。
　　这‘大哥’名为昭瑜，来得比他们这批人早，对一些规矩亦是清楚，见王骁被罚没有吃的，便好心留些食物夜里给他，这几日下来，王骁对他颇为亲近，自然而然就抱上了大腿，叫起了大哥。
　　昭瑜叹道：“你这般也不是办法，听闻近来他们会严查私藏的吃食，我也藏不住多少，若是这样怕是你也要肚子饿。”
　　王骁扯着面皮狠狠咬下，忿忿道：“这山寨真是蛮不讲理，抓人上来干活不给报酬也就算了，饭也不给吃。”
　　昭瑜道：“这也是无可奈何。”
　　“小心点，莫要弄倒了。”西边不远处缓缓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二人坐在冰冷的石阶上，王骁吃完最后一口打算起身，这声顿时吓得他摔坐回去，顿了顿身形，他低声埋怨道：“大半夜这牛哥出来作甚么，吓死我了。”
　　昭瑜侧头看去，见着几人正忙着将几辆载着不知何物的板车运上来，解释道：“是在运些东西。”
　　王骁心下奇怪：什么东西非得大半夜才送上来，莫不是见不得人的物品？这样想着，头也微微探了出去，看着牛哥指挥那些人将车上的东西小心翼翼抬下，掀开覆在上面的布帘，面色陡然骤变。
　　这些铁器他有印象，在城守府时远远见过，因为地产西域，外形有些特别，所以他记忆尤甚，他复又细看，见那袖箭上花纹交错，确定了心中的想法，这确然是从西域来的兵器。
　　可这在隆城的东西，为何会出现在此处，着实令人费解。
　　“牛哥，牛哥。”王骁尚还未能完全了解状况，那边运着板车上来一人叫着牛哥。
　　牛哥扯着他的耳朵，声音低沉，语气却是不甚耐烦：“这么大声作甚么，活得不耐烦了！”
　　牛哥一松手，那人捂着发红的耳朵，立马小声应道：“是，是，牛哥我错了，我是想说，这些东西太多了，一时间也放置不下，您看这......”
　　牛哥看着那堆积的兵器，思忖片刻，对身后人道：“罢了，先将这几车装好，剩余的先置于山脚，明晚再搬。”
　　众人听罢，便将那几车整理完的运往主营，几下人便散开，余下之处空空荡荡，风卷尘土，好似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昭瑜本是打算他们离开之后再潜回房中，见王骁面色古怪，不禁问道：“怎么了？可是那几车东西有问题？”
　　王骁仍处在讶异之中，听他这么问，表情也不带变化，只是木楞地点头道：“有问题，大有问题。”
　　昭瑜还在寻思他话里意思，王骁突然凑前问道：“大哥，你可想逃出这儿？”
　　虽是被他举动有些吓到，不知他何出此言，但见他一脸认真，昭瑜还是点头应道：“想。”
　　他自是想离开这里，只是又怎么逃得过这些人的眼皮，不然亦不会在此这么久了。王骁这话让他燃起一线希望，难道他有了主意？
　　果然，王骁道：“我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