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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情丝微动 ...


  •   ”师父,您就别拿徒儿开玩笑了。“
      欧阳明日看着边疆老人一脸意味深长的神情,很是头痛,”这只是偶然而已。“

      ”怎么能是偶然呢?“
      边疆老人登时严肃起来,摸了摸自己长长的花白胡须,”如果不是有缘,万万不能自己走进这个洞天福地。“

      ”那这儿住的可不是我一个,您怎么知道她不是和您有缘呢。“
      欧阳明日见躲不过了,索性大起胆子来。

      ”好你个明日啊,敢编派起你师父来了!“
      边疆老人佯装生气,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徒弟教训道,”我是不想你错过了好姻缘,白白耽误了自己!“

      欧阳明日无奈地摇头,”师父,我都说过一遍了,人家已经有了夫婿,您别败坏了她名声。“
      ”啊?我怎么没听见?“
      边疆老人故作惊讶地道。

      ”您一上来就拿话堵住了徒儿的嘴,只顾自个儿说,自然没听见徒儿的话了。“

      ”好吧好吧,想不到这姑娘看起来不过十八九的年纪,竟也许了人了---不对不对,她怎么看都是不像,说不定是---“

      ”哪有姑娘家拿这事开玩笑的。再说,师父又不是不知道,我心里早就认定了一人,是不会变的。“
      欧阳明日正色道。

      ”燕儿那丫头什么脾性,你还看不出吗?“边疆老人话里有话,他是不便直接说出来伤了宝贝徒弟的自尊心和自信心,但又忍不住点到,”你何必与古木天那老小孩过不去!“

      古木天打造了一对有情刀剑,龙魂刀流落江湖之后被一侠士所得,凤血剑传给弟子上官燕。自然,他是希望这刀剑的主人能够终成眷属,以了他的夙愿。

      ”我偏不信一对刀剑能左右人的感情。何况,我欧阳明日要做的事,还没人能阻止。“
      欧阳明日眼眸中浮现傲然之气,虽然在师父面前,那俊美的面庞仍是流露明显的倔强,不服的神情,几分凛冽,几分毅然。

      又或许,正是因为在师父面前,他才会表现出自己真实的内心吧。

      边疆老人叹了一口气,心道,明日,你这样不听劝阻,若是用情太深,终究害苦了自己呀。

      ”好了,我去看看巽芳姑娘,她这会儿该醒过来了。“
      欧阳明日淡淡地留下一句话,滑动着轮椅向另一方向而去。

      来到那房间门口,不知为何心境与刚才完全不同。犹豫了一下,抬起来推门的手又缓缓放下。
      似乎,是不忍惊扰那个或许还在昏睡中的女子。
      又或许,是不愿见到那凝结着哀愁的美丽面庞,再叫他心内升起莫名的感伤与疼痛。

      他怔怔的,陷入了某种思绪之中。

      终是自己疏忽了,竟同意了她的话,让易山收拾琴具香炉,她一路推着自己回来。那一身湿漉漉的衣衫紧贴在身上,怎能不病呢,何况她瞧起来是那样单薄。

      一路默然无语。他不是一个喜欢与生人说话的人,不知对她该说些什么,而她,似乎也未存有挑起话题的意思。

      就这样静的出奇,只听到车轮滚过的声音,和两人轻轻的呼吸,还有那偶尔掠过竹林的风声。

      竟然可以这样度过了那一刻钟,未言一字。

      倘若她轻道一声,好冷,哪怕是轻咳一声,他都可以请她推快一些,不用太在意道路是否平坦,只要快些到了,暖了身子,把衣物烘干,就好。

      可是她偏偏一声不吭,稳稳地,缓缓地推着他,直到进了屋,晕倒在那火堆旁。

      直昏睡了三个时辰。

      何苦要这般为他人着想,何苦要这般折磨自己呢。若是你的夫君知道了,该有多心疼。

      又或许,你素日就是这样惯了的,他也是习惯了你这般付出的吗。

      欧阳明日轻轻摇了摇头。他一向不为旁人的事思虑,今次却思绪萦回想了这许多。这本不该轮到他来关心。

      轻推开虚掩的门,慢慢来到那床前。锦绣被面勾勒出纤弱而窈窕的身形,丝绒枕上,玉颜无双。

      这是与上官燕完全不同的美丽。燕儿仿佛冰山上的雪莲花,美得清冷而锋利,是只可远观的。而她,宛如婷婷出水的芙蓉,若不经意地从湖畔走过,便会忽略了,可是一旦驻足凝望,便觉那一股子幽柔沁入心底,暖而惬,再难忘记。

      此刻褪去高烧时的酡红,那略显苍白的面庞微微朝向床外侧,黛眉仍是微蹙着,萦绕了难遣的愁绪。

      为何即使在睡梦中也这般忧郁呢,找不到他,会令你如此难过,那之前的三载又是如何度过的呢。

      心口传来隐隐的疼痛,欧阳明日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白皙的手掌情不自禁地从袖中探出,纤长的手指欲抚上那蹙着的眉,想将它揉平顺了。

      就在触到的刹那,她突然梦魇般的轻呼一声,脸上浮现惊恐的神色,仿佛即将失去重要的东西。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
      梦呓般的唤着,竟伸手抓住了他那只愣在半空中的手。

      ”求你---别走---“

      她几乎有些哽咽地道,虽然是被梦魇所攫住,可那声音,神情,真实得让人身临其境,
      欧阳明日被她握着右手,竟一时不知所措,忘记了抽回,只觉那凄楚之意让人心碎。
      。

      ”少恭---“
      她低唤一声。

      他如梦初醒。

      原来她叫的是他。

      心中升起莫名的情绪,略一用力便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被他的力一带,身体微颤,立刻从梦中惊醒,睁开了眼睛。

      原来又是一场梦。
      这些年来,已经做过不知多少次了。

      蓬莱一别,早已数百年。或许那个场景太刻骨铭心,以至于时时出现在梦境中的,不是最后的携手共死,而是海边那场诀别。

      额头已沁出了薄汗,心口微微的疼痛。

      “姑娘醒了。”
      淡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巽芳从恍惚间定了定神,才看到床边的轮椅上,欧阳明日显然已经坐了许久。

      “公子---”
      她下意识地唤了一声,见他神色清冷,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被梦魇所困,一定失态了,不禁脸色微红,偏过头轻声道,“对不起,我方才---或许冒犯了公子,请见谅。”

      欧阳明日兀自绕着手中金线,平静的声音听不出丝毫喜悲,“无妨。姑娘寤寐思服,用情之深教人感动,只是身体才恢复些,莫要思虑过多而伤了神。”

      话语之中是恰到好处的关切,而丝毫没有逾越。细细听来,不知其中是否隐藏着些许微妙的情感。巽芳心□□会着,想来他也不似表面这般冰冷无情,只是深藏不露罢了,心中不由升起些许希冀。

      “多谢公子关心,今日麻烦公子---咳咳---“
      原想说几句道谢的客套话,无奈喉间一阵难受,话未说完便不住地咳嗽起来。欧阳明日连忙用手势阻止她再说下去,手指轻动,天机金线立刻缠上了她的手腕。

      ”姑娘体内的寒气还未散尽,需得多服几帖中药才能痊愈。“
      片刻之后,他收回金线,眼中终于流露出些许担忧,”姑娘的身体似乎之前受到过重创,根基虚弱了许多,恐怕一时之间很难完全复原。”

      巽芳心中叹了一口气。雪颜丹的毒性果然十分了得,想必侵蚀了她的五脏六腑。如今虽然重生,到底还是落下了病根。

      欧阳明日见她神色哀伤,怜惜之意盖过了方才的不悦。此等金玉之质,若英年早逝,实在让人不忍。虽然从未有主动救人的习惯,也不知道治好她到底有几成把握,他仍是温和地道:“如若姑娘寻夫之事并非十万火急,可在此淹留些时日,在下略通医理,可为姑娘稍作调养。“

      “这---”
      巽芳睁大眼睛看着他,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一时竟受宠若惊,“我不请自来已经给公子添了许多麻烦,再受这恩惠---叫我如何报答---”

      “我若图回报,便不会这样说。”

      欧阳明日打断她的话。他救人有三条原则,不死不救,为恶好色者不救,看不顺眼,不救。
      第一条是对自己医术的自信,第二条是他立身处世的立场,第三条则是放浪形骸,睥睨天下的不羁。

      要过前两关实属不易,而过这第三条,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一向是别人苦求着他施救,还从未有过他主动提出救人的情况。

      今日,真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巽芳见他打断自己,知道他不喜客套之语,便直截了当地道:”我明白公子的意思,只是我不能为公子做什么,心中十分愧疚。要不这样吧,待我身体恢复些,若公子不嫌弃,我便留些时日,做点杂事,也算是无功不受禄了---“

      欧阳明日不禁蹙眉,语声中夹杂了隐隐的不满,”姑娘何苦为难在下,寒舍再不济,仆役也是足够,怎可让姑娘千金之躯屈尊做这些,若他日欧阳先生知道了,岂不是要怪罪在下。“

      瞧这姑娘通身的气度,十有八九是没落王族的后裔,即使家道中落,也应当持有一派天生的清贵之气,为何她要这般谦卑容忍。

      巽芳见他突然语声激动,凤眸略微睁大似有不悦之意,不由慌乱起来。她本来是想借此留下,好陪在他身边,不料终究是太心急没有考虑周全,说错了话。

      ”是我错了--我自然知道公子诚心相救不图回报---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生气呀---“
      她恳切地望着他,语声急促,连称呼都换成了亲近之语,情急之下,更是猛然坐起身来,奈何身体虚弱无力,一刹那头晕眼花,两臂支撑不住就要向床沿外侧倾倒。

      欧阳明日见状,顾不得太多,忙倾身上前一把扶住了她。巽芳的身体本是向外倾侧,这一下,欧阳明日几乎是将她半搂在怀内了。

      金色衣衫堪薄,温暖的气息从胸膛之处透出,熟悉而陌生。巽芳不禁恍惚,加上病弱之身,反应不敏捷,一时愣在他怀中,竟有些不舍之意。

      欧阳明日虽然爱慕上官燕,可是他素守清规戒律,待她十分有礼,加上那冷美人也绝未给过机会,故两人不曾有半分亲昵之举。算而今,他二十弱冠,竟连女子的手都未曾一碰。

      今日见了巽芳,不知为何自然升起一股亲近之意,方才便情不自禁地以手抚平其眉,而并未意识到有逾矩之处。此刻佳人在怀,虽然只是扣住了她的肩膀,仍能感到那娇躯不肥不瘦,软玉温香。

      一时间,他的手不由微微颤抖。

      然而他毕竟不是俗人,当即回过神来,将她的身体扶正,又把旁边的枕头立起,小心地让她靠在上面。

      看她神色平静下来,脸颊上还带有一丝微不可察的红晕,他转过脸去,虽然不愿提及刚才的尴尬,仍是轻声道了一句:“冒犯了。”

      “不曾。”
      巽芳浅浅一笑,柔柔地道,“是我太莽撞,我还要多谢你扶住了。”

      欧阳明日听她替自己掩过了,便顺势道:“姑娘也是太敏感,我不过说了几句,你何必如此。”

      巽芳略微低头,唇畔扬起羞涩的笑意,脸颊更红了些许,“我---我只是觉得这样躺着与你说话,怪不好意思的---”

      “原来如此。”
      他想到刚才场景,那样确实有些奇怪,不由淡淡一笑,“姑娘不早说,我扶你起来就好。”

      巽芳自己已悄然用“你”相称,方才才发现了,便没有改口,却听他仍是一口一个“姑娘”,十分生疏,不由微恼道,“叫我巽芳就可以了,在我的家乡,认识之后还称公子姑娘,就未免生分了。”

      “姑娘的家乡---”
      他脱口而出,见她眉尖微蹙,便中途改口道,“巽芳的家乡人倒是古道热肠,容易亲近。”

      奇怪,这巽芳二字叫出口,竟十分顺口,后面不想再加姑娘二字。仿佛理应是这样叫的,早该如此。

      巽芳满意地点了点头,“家乡人十分好客,若有远人来必定煮酒烹茶,煎饼蒸糕的,你若到蓬---”

      忆及欧阳少恭初到蓬莱时的场景,她一时忘情,口无遮拦地便说了出来,那“莱”字才吐出一点气息,方意识到蓬莱仙岛早已在数百年前的天灾中覆灭,何来“你若到”的说法。

      登时,一阵彻骨的凉寒裹挟着浓郁的苦涩滋味袭上心头。痛,惜,悔,恨---说不清道不明,记忆停止在那心碎的时刻,两手不由揪紧了被褥,鼻子一酸,眼前起了朦胧。

      欧阳明日听她语声悦然之处突然停住,凝眉低首,似不胜伤感,便觉奇怪。不禁细细看她,那眼眸仿佛隐隐有晶莹闪烁。

      他心中一紧。

      想必是她的家园遭历了什么变故。或许她与夫君的失散,也与此有关吧,故勾起凄凉之意。

      才听到一个字,本来想问一句她的家乡何处,见她如此,也不忍再提,只将目光移向别处,默默地等待。

      巽芳本极力压制着情绪,不让眼泪掉落,方才感到他注视着自己,更是不愿让自己有丝毫的失态,正憋得十分难受,此刻他竟像猜到了自己的心思,如此善解人意地偏过头去,给她调整情绪的时间,她心内涌起一股暖流,又感激又感动。

      深深地呼吸一口,素手迅速拂过眼角,不再去想过去的事情。终于平静下来。

      望着他宁谧美好的侧颜,她心中感叹。
      你果然还是这般细致体贴,尽管隔世,骨子里的温柔有情丝毫未变。不论你叫什么名字,是否记得过去的事情,巽芳都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决不离开。

      温婉轻笑,美丽的面庞已经完全不见方才的忧色,清澈的眼眸中只余温存的情意。
      “谢谢你,明日。”

      她轻声道。

      欧阳明日听到最后两字的称呼,心中微微一颤。

      自记事以来,除了师父和偶尔来拜访的古师伯,还不曾有人这样唤过他。虽然刚才对巽芳改了称呼,他就该想到她会这样唤自己,可是真正听到了,心中还是涌起别样的感受。温柔的声音犹在耳畔,仿佛走进了他的内心。

      与君初相识,犹似故人归。

      脑海中浮现这样一句,险些失了神。

      他怎会对一个已为人妻的女子产生这样的感觉。

      匆匆掩过心底的悸动,他转过脸来,见她恢复了自然的神情,淡淡一笑,“无妨。我原是想看看你的病情,未料叨扰了你许久。你好好休息吧,我晚些再让人送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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