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明日同人]芳华如梦》染柳烟浓怨梅笛

33、离开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司仪高声喊着，送上交杯美酒。

　　梦境就在那一刻支离破碎。

　　如果对于那时的欧阳明日而言，那一刻是美梦的破碎，那么对此后无数个夜晚而言，那一刻是噩梦的惊醒。

　　欧阳明日常常从噩梦中惊醒。所有关于她的记忆定格在那一刹那，他永远无法忘怀。

　　“臭豆腐，我要喝你的那一杯。”
　　也不知道她是天性顽皮，还是早有预感。
　　“公主，交杯酒就是这样定好的，拿起来了就不能乱换。”
　　“不行，我就要喝他的那一杯嘛---”

　　“好了，跟你换就是。”
　　皇甫仁和哄着她，把手里的酒杯递给她。
　　司仪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一样，“万万不可啊！”

　　就在酒杯碰到她嘴唇的刹那，被一手打落在地。

　　红色的地毯上冒出一股青烟，液滴溅落的地方，瞬间发黑。。。

　　无法想象接下来的场景，时间化作一个漩涡高速旋转，只看见满眼的刀光剑影，欧阳明日反复对自己说着，不可能，不可能，他已经不是从前那样了，他怎么还会---
　　回答他的只有满殿的打斗声音。

　　龙魂刀和凤血剑的疲惫交织里，父亲的目光狠厉而残忍，原来一个人的脸可以瞬间面目狰狞，往日的那些慈爱只是伪装吗，所有的努力敌不过一个斩草除根。

　　时间拉伸成一条长长的线，他就只看见一支飞箭，尾羽纯白得耀眼，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婴孩，让人无法想象箭头的剧毒会怎样瞬间夺了人的性命。她就能那样迅速地挡在皇甫仁和的身前，箭头深深刺进她的后背，鲜血汩汩地流出，把火红的嫁衣染成了深红。

　　苗疆三液毒，瞬间流遍全身，无药可解。

　　“你快走！”
　　那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留给皇甫仁和的话。

　　她保持着那样睁大的眼睛，目光里满是恐惧和焦虑---
　　欧阳明日无论怎样都无法让那双眼睛闭起---

　　“明日，明日---”
　　感到耳边有人焦急地呼唤，欧阳明日缓缓地睁开眼睛，汗水已经浸湿了枕头。
　　“巽芳，我--对不起---”
　　”你---又梦到她了。“
　　她叹息着，掏出手帕擦拭他的额头。
　　烛火已经擦亮，他望着她苍白的脸颊上疲惫而担忧的神情，说不出话来。

　　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他无法接受盈盈已经不在的事实。
　　父亲疯了，母亲一夜白头，鬼见愁和女神龙把皇甫仁和带走，只留下了一封信。

　　从此他陷入了一种魔障般的梦魇。
　　他画着盈盈的像，素色的，上彩的，娇笑的，微嗔的--
　　看着她戴过的发饰，一遍遍地抚摸---
　　去她喜欢去吃的馆子，夹起一个虾仁馅的饺子，眼泪却掉在汤水里---
　　沉浸在一切与她有关的事物里，无法自拔。

　　无数夜晚，彻夜难眠。
　　好不容易浅浅地入睡，却每次都从噩梦中醒来。
　　每次，梦到的都是那个撕心裂肺的画面。

　　巽芳照顾着他，脸色也憔悴了许多。
　　”明日，人死不能复生，好好活着才是对她最大的安慰。“
　　”不---我不相信---“
　　他一次次地去墓室，布阵，点七星灯，企图逆天改命，可是那颗属于她的本命星再也没有亮起。

　　他这个样子，和少恭当年的执著，何其相似。

　　巽芳心痛不已，紧紧抱着他，眼里流出泪水，”明日，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折磨自己，你知不知道你的魂魄已经灵力衰竭，能有这一世已经是万分幸运---我都不知道我们还有多少日子能真正在一起---你就不能好好活着---“

　　欧阳明日心中震动。
　　她说的话不错。

　　欧阳少恭当年之所以不择手段地夺回半魂，就是因为自己的半魂经历千载渡魂，已经衰竭，再不融合，就会永远消失。

　　如今，魂魄虽然能完整，但是能否像常人一样轮回，就无从知晓了。
　　而巽芳经历了涅槃重生之后，也不知道这一世能否像蓬莱人那么长。

　　他们究竟是过去的仙人，还是现在的凡人，甚至都不如。
　　究竟是长生，还是随时随地都可能死去，也无从知晓。

　　说到底，他们的两世，都是命运的额外眷顾了，能够在一起多待一秒，也实在是无比幸运。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不在的终是不在了，于长琴而言，千载孤独的命运，已经注定了所有的美好终将消失，除却在少恭的一世遇到了巽芳---那是他无法忘记的温暖，唯一没有成为习惯的记忆。。。

　　除了她之外，不应该有什么值得他留恋了，因为所有的繁华都会落幕。

　　”巽芳。“
　　他慢慢地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温柔地将她搂进怀里，就像很久以前，蓬莱仙岛上的小屋里一样。
　　”我们离开这里，以后好好在一起。”
　　“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他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我马上给司马兄写封信，让他们把仁和带回来。”
　　“你让他们回来做什么？”
　　巽芳不解地看着他，“这里是他们的伤心地，他们不会愿意回来了。”
　　“不，匡扶少主一直是他们的心愿，城不可一日无主，皇甫仁和必须回来，这是欧阳家欠他的，也是他的责任，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必须做这个城主。“

　　巽芳心里叹了口气，不过想到不久可以离开这里，不管红尘的是是非非，她又觉得一阵甜蜜。

　　这一夜，两人终于睡得很安稳。

　　两匹马停在城外。
　　城内，登基大典正在举行。
　　皇甫仁和就要成为城主，鬼见愁和女神龙要封左右将军。

　　不过，这一切已经与他欧阳明日没有任何关系了。

　　四方城不属于他，他也不属于四方城。
　　或许以后有一天他会回来看看，故人是否安好。

　　那也是后来的事情了。

　　”走吧。“
　　巽芳轻声催促，一扬鞭，马蹄轻快地踏了出去。

　　欧阳明日最后回看了一眼城墙。他如果不看这一眼，后面的事情就与他无关，可是他偏偏鬼使神差地看了。

　　那个场景如同电击一般让他停滞了呼吸。

　　明明已经疯癫的父亲，竟然从看台上一跃而起，一掌攻向已经登到最高位的皇甫仁和。排山倒海般的惊天掌势用足了十成功力。斜刺里飞出的两个人影挡在皇甫仁和身前，龙魂刀和凤血剑划出层叠的圆弧气浪，像一块硕大的盾牌迎接着攻击。

　　巨大的轰鸣声后，双方落到了城墙之上，各自后退了数十步。

　　他看得心惊肉跳，那样的场景。再次让他想起了皇宫婚宴的一幕。
　　脑海”嗡“的一声。
　　绝不能，绝不能再发生同样的事情---

　　飞身而起，却在半空中被一人拦住。
　　”巽芳，你放开我，我要去阻止他们---“
　　”你要怎么去？你没看见他们不可能罢手吗，我绝不能让你去送死---“
　　她深知他武功次于他们，所谓的阻止，最后就会是挡在他们中间而已。
　　”不可以，我不能看着他们---“
　　冲动之下天机金线竟然向她攻去。
　　”明日，你---“
　　她心急如焚，想躲闪，更想拦阻，情急之下用了法术。

　　欧阳明日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血痕，从空中直坠下来，她慌忙上前接住他，两人落在城墙的一端。

　　就在这几下的周旋之间，另一端已经发生过了最后的一战。

　　三个人倒在地上，各自都只剩下一口气了。
　　欧阳明日心痛得无法呼吸，”巽芳，你为何阻止我---之前所有的努力悉数白费了---“
　　”我只要你没事，别的我都不管---“

　　如果三个人里只能活两个，你会如何选择。
　　一边是父亲，一边是朋友。

　　没有道理的是父亲，正义的是朋友，这样的选择，为何需要犹豫。

　　欧阳明日，你的公理在哪里，你的原则在哪里。

　　对不起，我就是那个自私的欧阳明日，我做不到摒弃我的私心。。。
　　上官姑娘，你不能死。。。

　　“大哥---”

　　“这是还魂金丹---你去---给女神龙---”
　　皇甫仁和颤抖着从他手里接过，慢慢走到上官燕身边。

　　大哥竟然放弃救自己的父亲---
　　他犹豫了。错就错在这犹豫的瞬间，足以给人机会。

　　风驰电掣一样的身形，眨眼之间，夺过了那颗珍贵的药丸，一下子打进司马长风的喉中。

　　“凌风？”

　　司马长风大吃一惊。

　　弄月公子微微点头，转身走向欧阳明日。
　　“赛华佗，人都有私心，只是看谁更快一些。”

　　他看出了欧阳明日细微的动作，他知道，这个朋友保留了另外的一颗。
　　。
　　他怎能不知道欧阳明日的想法。这个人在犹豫，在司马长风和欧阳飞鹰之间犹豫。如若他不出手，最终的结果---实在难说。

　　他才不管。在弄月眼里，就是鬼见愁必须活。
　　至于剩下的两个，于公于私，他都不觉得欧阳飞鹰有活下来的理由。

　　他知道他把难题丢给了欧阳明日，但他就是想看看，这个朋友会作何选择。

　　欧阳明日苦笑了一下。
　　上官燕，这三个字的分量在他心中，实在太重太重。
　　她和自己之间，最初是那朦胧的怜惜与倾慕，他倾尽他的全部去爱她，那般执著而辛苦。后来遇见巽芳，才知真正的情爱并非是如此辛苦倔强地一味付出，才知他所执之念，大多是心底埋藏的深深不服。后来，开诚相见，肝胆相照，她是他重情重义的知己，隐忍宽容，愿意为了他，放下过往是非。他曾舍命救她，她以为他身亡而伤心欲绝---
　　这个女子，注定在他生命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他怎么可能让她就这样离开。

　　轻轻取出剩下的一枚药丸，朝弄月公子优雅一笑，眼眸之中尽是疲惫，那是一种不愿再涉足纷扰尘世之中的倦怠。然而在那深深的倦色中，隐藏了一缕微光，似新月露出云畔的流华。那是一种坚定，信任，还有嘱托。

　　弄月略微吃惊，没想到他会这样释然和洒脱。
　　“给你。”他把药丸放在弄月手里，用力握了一下那只厚实的手掌，“你当知道怎么做。”

　　弄月公子另一只手覆上他纤瘦冰凉的手背，按了按，似是回应他的这份嘱托，嘴角扬起一丝不羁的笑容。赛华佗终于能够走出阴影，从此不再有任何东西可以束缚他了。

　　只是心底浮起一层怅惘。这个知己，就要与他所爱离开此处。或许终生，都不会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