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明日同人]芳华如梦》染柳烟浓怨梅笛

25、燕求

　　这一顿晚饭，欧阳明日没有吃几口。
　　她不过离开了半日，却好像很久很久。
　　原来，一直有她的陪伴，早已成了一种习惯，她不在身边，竟会是这样想念。
　　好几次听到深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他不回头，心却微微提起。待人到身旁，却是锦儿或芸儿。
　　若说下午时不过暗自失落，此刻夜幕降临，繁星点点，他心内却真的开始担忧了。她，不会真的不回来了吧。
　　或者，她遇到了什么事情---虽然历尽沧桑，可是他明白，巽芳心地善良，不愿去想像世道的险恶，宁愿自己受伤。

　　他在书房里写诗。
　　无论心里怎样波涛汹涌，他总是要作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执拗地不去找她，尽管心里已经十分后悔。

　　独怜幽草涧边生
　　上有黄鹂深树鸣

　　他执狼毫写着小楷，心思却已经完全不在字上。
　　“鸣”字右边的四点，写得他手微颤，最后一点墨迹晕开，如同一颗珠泪。

　　他怔怔地看着，心乱如麻。

　　这时，耳畔传来沉重而略显紧张的敲门声。

　　他心头一震，颤声脱口而出，“你回来了？”

　　却是短暂的寂静。
　　没有人回答，只是再次响起了敲门声，这一次，似乎下定了决心。

　　他心内隐隐地不安，却也只能在几个呼吸后，故作镇定地说道：“请进。”

　　“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个高挑的身影，黑衣束腰，长剑在手。挂珠抹额下，一张清冷绝艳的脸庞，隔了一个月，竟有些许陌生。

　　明明应该是惊喜的，不知为什么，或许看到的不是她，他心里竟有些失落。

　　“上官姑娘。”
　　欧阳明日勉强笑了笑，“怎么在风口里站着，进门还有什么犹豫吗？”

　　上官燕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赛华佗，今日来此，是有一事相求。”

　　“你我之间何必客气。”他伸手请她坐在书架旁的花梨木椅上，“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她却局促地走了几步，仍是站着。

　　“你怎么了？”
　　他见她神态与往日的漠然大不相同，不由蹙眉，关切地问道。

　　“赛华佗，我，我想请你救救司马长风。”
　　她犹豫了片刻，有些吃力地说。

　　“什么？”
　　欧阳明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要救谁？”

　　“鬼见愁，司马长风。”
　　她大胆地注视着他，目光里尽是恳求，“他甘受凤血一剑，生命危在旦夕---”

　　欧阳明日望着她焦急的神情，之前一面的许多细节浮现眼前。
　　聪明如他，怎能不明白。

　　“你们之间--发生了何事？”他低头看着纸张上未干的墨迹，淡淡地说，“你不是去沙漠寻找令堂了吗？”

　　“是的，不过那是神月教的圈套，害我身陷险境。当时是司马长风把日镜交给我助我进入，我便要一剑杀他---”
　　她回忆着当时的情景，神色都有些紧张，“他说他也受骗了，为证清白，甘受我一剑---”

　　竟然说不下去了。只是垂头默默站着。

　　赛华佗，我知道我与他必有一战，他始终不愿相信家父是无辜的，我也无奈，只是我---我不能看着他这样死去---我相信他，没有为什么而相信--我只想救他，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令人窒息的静默里，他仿佛听到她的独白。

　　为什么，他多年的付出，不曾有一点温暖了她的心，而司马长风只用了两面，就可以让她为他如此失态。

　　她是何等高傲的人，为了救一个敌人，可以来求他欧阳明日......
　　她无论自己遇到多大的困难都不曾求助过他一次...

　　司马长风，我虽不愿意你太早知道真相，可是你为何愚蠢到不懂得自己去排除，她是这样信任你，你却在伤她的心，你有什么资格让她对你这般好......

　　“上官姑娘。”
　　欧阳明日端起桌上的茶杯，望着浅青的茶水上浮动的叶片。

　　“我情愿我没有学过医，不会救治什么剑伤，这样你就不会来找我，也不会让你自己为难。”

　　他淡淡地说着，平静的脸庞无喜无悲。

　　她抬头看他，往昔的岁月从眼前掠过，这个冷傲，孤独，才华横溢的男子，曾愿倾尽天下之力换她真心一笑，如今只是五步的距离，却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朦胧着。

　　只能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为何要对我说这三个字？”
　　他捏紧了茶杯。

　　“你从来没有欠我什么，过去都是我的自愿，如今我也依然没有给你什么恩惠。”

　　“赛华佗...”
　　她微微睁大眼睛，“你不愿...”

　　“我只想输得有尊严一些。”欧阳明日直视她的目光，“没有人可以勉强我做事，你也不例外。”

　　上官燕看着他脸上最后一点温和淡去，却是不再有任何表情。

　　风在门外呼啸，窗棂阵阵作响。
　　月至中天。
　　她深深地知道，每过一秒，司马长风的伤势就加重一分。再拖延下去，即使是边疆老人，也无力回天...

　　慢慢低下头，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在青砖上晕开。

　　欧阳明日静静地看着地面上那潮湿，眼波微动，却仍是沉默。

　　“赛华佗，我...不敢勉强你，只希望你...不要嫌弃...”

　　她低声说着，右手颤抖着伸到脑后，将束发的银钗一下子拔出，一头乌云般的长发瞬间披肩而落，冷艳的剑侠顿时平添几多妩媚动人。

　　“你...”
　　欧阳明日震惊地看着她，惊讶随即变为不可遏制的怒火。

　　他未必不会帮她，他只想看看，她愿意付出到何种程度。

　　没想到，她为了司马长风，竟然如此...

　　地上又多了一点湿处，素手却拂过腰间，执拗着，轻解罗裳。

　　欧阳明日转过头去，捏茶杯的手骨节泛白。

　　“好，我答应你！”

　　茶杯落在地上，清脆而响亮的声音。

　　却没有人听出来，那是两个同时发出的声音。

　　“爷，您不要紧吧。”
　　易山看着服下聚元丹后仍然脸色苍白的欧阳明日，十分担心。
　　“我---”
　　他自嘲地笑了笑，“治愈凤血剑伤，自损的程度比身受一剑好不了多少。”
　　“那您还---”
　　“怎么，她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我还能不救吗。“
　　他叹了一口气，“我终于知道所谓情爱是怎么回事，过去的念想不过是一种寄托。她那般冷静自持，淡漠如冰的一个女子，为了鬼见愁急的六神无主，甚至流泪...我扪心自问在上官姑娘受伤最重的时候也不曾乱了方寸...”
　　“可是那天巽芳姑娘晕过去，您慌神的样子，都教我不认得了...”
　　易山轻轻一笑。
　　“是我的错，我现在才明白，真正在意的人，其实一直都是她。”
　　欧阳明日的目光中浮现些许温柔，终于放下过去的一切，看清自己的心，只觉一阵轻松。
　　“您这话要是早说给巽芳姑娘听，她也不会生气了。”
　　易山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其实您晚膳后不久她就回来了。”
　　欧阳明日一惊，“她回来了？在哪里，为何不见我？”
　　“她在厢房睡下了，叫我不告诉您呢。”
　　欧阳明日垂下眼帘。
　　“她还好吗？走了这半日，不知两餐用了不曾。”
　　“姑娘说吃过了，看起来有些疲倦。爷，您真的不该不去找她。”
　　易山看着有些黯然的欧阳明日，浓眉微皱。
　　“我---她还在生我的气。”
　　他心内轻叹。
　　自己看清了内心，却不知她心里是否完全是自己。

　　“您也真是的，她那么喜欢您，做了那么多，您却总是放不下架子，难怪她要生气啊。”
　　易山心直口快地把早就想说的话点了出来。
　　“你不明白的，她对我---没有那么单纯。”
　　欧阳明日慢慢喝了一口茶，“我不知道她在意的究竟是谁。”
　　“您总是要追根究底，有时候活得糊涂些才好。我看姑娘就是对您好，没有想太多。您要是再犹豫怀疑，她可能就真的心灰意冷了。”

　　易山无心说了一句，却让他心中一紧。

　　她回来了，却不见他一面，早早地歇下，心里未必不挂念。

　　那么方才之事...

　　“易山，你照顾一下鬼见愁，我去一趟书房。”

　　“公子---”
　　紫烟见到欧阳明日匆匆进门，十分惊讶，“您刚治好病人，怎么不休息，现在已经过了子时啊。”

　　提着簸箕和扫帚走上前来。

　　“要不要紫烟送您回房休息？”
　　“不必了，这儿是易山让你来打扫的吗？”
　　他低头看着簸箕里的茶杯碎片，有些忐忑。
　　“是的，屋里这个杯子没什么，门外那个有些可惜了，好像很漂亮--”
　　紫烟说着轻轻一笑，“公子今天是生了多大的气呀，怎会砸了两个茶杯呢。”

　　欧阳明日大吃一惊，“你说什么？门外有茶杯碎片？”

　　顾不得扎手，俯身就从簸箕里捡出一块，翻过来一看，蜜色的底，上面绘着凤凰的尾羽，十分精美逼真。

　　正是巽芳十分喜欢的一套茶具中的一只。

　　她必是不放心，端了茶想来看自己，正巧遇到刚才那一幕...
　　雕花镂空的木门外只能见到模糊的景象，听到最后一句一定是误会的，坠下茶杯竟与他是同时...

　　巽芳一贯温柔宽容，情绪很少有波澜，如今竟打碎了极为珍爱的东西，无论是惊是怒，一件事是再明显不过，她在乎他。
　　她不能忍受他与别的女子在一起，
　　她爱他，欧阳明日，就是这样简单。

　　“公子，您怎么了？”
　　紫烟不解地看着他表情的变化。
　　“快，送我去芳华阁。”
　　“这---公子，已经很晚了，姑娘一定睡下了，您去找她做什么？”

　　欧阳明日没有回答，只是把手放在轮子上自己推动。

　　紫烟无奈地放下扫帚，将他往巽芳的住处推去。

　　到了屋外，里面漆黑一片。
　　“跟您说了她一定休息了，您还不听。”
　　紫烟疲惫不堪，眼皮直打架，不禁抱怨。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看看她就好。”

　　他转动轮椅向前，轻轻敲门。敲了几次没有回应。

　　紫烟没有真正离开，只是在暗处看着，不明白公子要做什么。

　　“巽芳，你开门好吗，你听我解释。”
　　“你真的误会了，事情不是那样的。”
　　“巽芳，你在不在？”

　　他心里一阵不安，用力地敲门，里面却毫无声息。

　　“砰”的一声，猛地撞开门，摸黑点亮了蜡烛，却见房内空无一人。

　　他只觉一阵眩晕，方才大耗真元之后没有缓过来，强行开门后再也没有力气，冷汗一出，就没有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