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王国》杨恕

5、五、如果不能登上德海姆纳特的阶梯

　　露西讲完了故事，老板照她所说的没有收钱，饭吃完了，他们也该走了。离开时露西询问了去邻国的路，然后就要启程出发了。
　　“小妹妹，如果你还有故事的话，我会随时准备听你的故事的。”老板诚恳地说。
　　“好的，阿姨，我们找到德海姆纳特之后我想我就可以把另一个故事讲出来了。”露西顿了顿又说，“是我的故事。”
　　女老板又对汉斯说：“有些故事还是说出来会好受一些。”
　　“我明白了，太太。”汉斯回答。
　　汉斯与露西去了一家小书店，汉斯挑了几本书送给露西。露西没有预料到汉斯会送给她这样的礼物，接受的同时也显得局促不安，双颊也微微发红。
　　“不喜欢吗？我本来以为你是喜欢读书的呢！”汉斯看着露西。
　　“才没有，我喜欢读书的，大叔是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
　　他们继续走，德海姆纳特不知藏在什么地方，但露西的目的是很确定的，露西要杀的人在邻国，他们就往邻国走，这要在经过三个城镇和一片树林。
　　汉斯不知道露西喜欢读书，他只是把书送给身边的孩子，汉斯以前经常这么做。曾几何时，部落里的人要到最近的城镇上换一些日用品的时候，汉斯就会托他们带回一些书，汉斯不常读书，但乔治喜欢，乔治对书有一种狂热的喜爱。汉斯再也不能把书送给乔治了，于是他把书送给露西，而露西不知道是这样。
　　露西是真的喜欢书，她接过书就迫不及待地开始翻看，她首先看的是一本诗集，她读到喜欢的地方就要朗诵给汉斯听，那神态不像个小女孩，而像个虔诚的教徒。
　　他们坐在路边休息的时候，露西翻开诗集的一页说：“大叔，我来给你读这一首吧，这首短诗写的好棒。”
　　汉斯微笑着答道：“好，你念吧！”
　　露西开始认真地念：
　　美丽的百合花，
　　你来自何方？
　　我只看到你在野草丛中，
　　孤傲地，孤傲地，绽放。
　　白色的花朵向着风来的方向，
　　任由风儿带走她的芬芳，
　　娇嫩的花儿啊，
　　熬过了寒冬多少冰霜，
　　而她没有忘却花儿的使命，
　　没有在冬天的迷茫中绝望。
　　我不知道这是属于谁的美，
　　却让匆匆的路人为此驻足，
　　或许这就是神的安排，
　　给我一春的阳光。
　　诗念完了，露西又说：“是很棒吧，大叔？”
　　汉斯微笑着看着露西可爱的大眼睛说：“是的，写得真棒。”
　　露西更加开心，充满兴趣地阅读后面的内容。汉斯其实不懂诗，他只是觉得露西念得很好，就随着她的话作出评价，露西的反应让他知道这个回答是正确的。
　　所以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露西因为有喜欢的书可以看而忘记了旅途的疲惫，汉斯不擅长哄小孩，这些书帮了汉斯一个大忙。然而露西痴迷于读书也不是毫无坏处，她让汉斯无从说教，露西走路也捧着书，汉斯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领着她，防止她被石头绊倒或跌倒在坑里。
　　到了傍晚，两个人走到了下一个小镇，这时镇上的人已经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准备休息了。汉斯和露西打算就在这里过夜，他们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开门的是一个老奶奶。老奶奶有一张慈祥的脸，她轻轻地微笑着，即使身上穿着粗糙的布片也丝毫掩盖不住她的和蔼。
　　“请问，我们可以在这里投宿一晚吗？我们两个是走到这里的旅客。”汉斯礼貌地问。
　　“当然可以。”老奶奶说，“如果两位不嫌弃的话，请尽管住吧。”
　　他们谢过老奶奶走进屋子，才知道只有老奶奶一个人。这是间狭小昏暗的屋子，炉子上煮着饭，炉子里的火光红彤彤的，让人觉得有些闷。汉斯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都十分简陋，窗户虽然开着，但因为太小又是处在昏暗时刻，根本射不进去多少光。汉斯看了看露西，显然露西对这样的环境也很不满意。
　　“真是对不起，这里太简陋了，只有我一个人住是不需要多好的房子的，只是要委屈你们了。”老奶奶为他们泡好茶，抱歉地说。
　　“不会，不是您收留，今晚我和小丫头就要露宿街头了。”汉斯接过茶，道过谢，表示自己不介意房子的好坏。
　　露西刚想喝茶，又被老奶奶拦了下来，她说：“对小孩子来说这茶还有些烫，不要着急。”
　　“奶奶为什么要一个人住在这里？”露西问。
　　“十年前我的丈夫去世了，我的三个孩子都在外面给别人干活儿，就我还一个人住在这里，已经十年了。”
　　“您的孩子为什么不留下来陪着您？”露西又问。
　　“因为他们在大地方能挣很多钱。”
　　“那您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去？”露西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因为……”老奶奶喝一口茶说，“这里是家乡，就算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城镇，在我而言也好过那些大地方。”
　　露西的茶不烫了，她美美地喝了一大口，感叹道：“好好喝啊！”
　　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了，老奶奶点上蜡烛，屋子里又亮起来了。
　　“来，我们吃饭吧！没有什么好吃的，但可以充饥。”老奶奶将煮好的饭菜端上桌。
　　露西很喜欢老奶奶做的饭，她的吃相让汉斯相信这是她吃过的最美味的一餐。
　　“你们父女为什么要在外面，不回家里去？”饭间，老奶奶问。
　　汉斯没有说话，露西咽下满嘴的食物说：“奶奶，我们不是父女，我们只是旅伴。”
　　“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们是父女呢！”
　　吃完饭，露西很快就睡下了，毕竟对一个小孩子来说一天的奔波是很辛苦的。老奶奶把床让给露西，好让她睡得舒服。
　　“她是个漂亮的孩子，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孩子。”坐在火炉边，老奶奶对汉斯说。
　　“也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汉斯也说，但很明显他的心思不在这儿。
　　“孩子，你有心事，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汉斯笑笑，他才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只是觉得没有说的必要，本来他内心的也不是快乐的事，干什么还要说出来使别人忧伤呢？
　　“孩子，你如果相信我，就把烦心事告诉我吧，一个人承担总比不上两个人承担。”老奶奶又说。
　　“也没什么，太太，就是我好想和您一样，也留在家乡。可惜，我答应了我唯一的儿子要帮他做一件事，所以我不得不离开部落，再也回不去了，我……再也不能回到家乡了。”汉斯尽量组织着语言。
　　“孩子，你好像曲解了家乡的含义，生长的地方当然是家乡，但不全是，家乡是可以安心地将自己交给那里的地方，只要心安，哪里都可以是家乡。”老奶奶又为汉斯倒了一杯热茶。
　　汉斯望着杯子里的茶，有些失神地说：“的确如此。”
　　“为了对孩子的承诺而背井离乡，这不是每一个父亲都能做到的，孩子，相信我，你正在做一件伟大的事，真的很伟大。”老奶奶慈祥的眼神中透露着坚定，让汉斯有了一丝安慰。
　　如果家乡不再容纳，那就去一个新的地方，只要心安，那里就是家乡。两千年前亨特固执地带领人们寻找德海姆纳特，追寻新的家乡，当汉斯听到了关于亨特的传说后，就已经明白了。如今的汉斯，要像两千年前的亨特一样寻找德海姆纳特，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的。
　　“如果找不到的话……德海姆纳特……”汉斯无意间说了句。
　　“你是说，德海姆纳特？”老奶奶问。
　　“是的，太太。”
　　“关于德海姆纳特的事，我丈夫以前跟我说过一些。”老奶奶又倒了一杯热茶，“有兴趣听听吗？”
　　“当然，太太。”
　　“我丈夫说，一千年前，德海姆纳特与大地之间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阶梯，那时居住在上面的人不知什么原因都离开了德海姆纳特，来到陆地上。”
　　汉斯不由得一惊，他不知这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很奇怪，对吧？他们来到陆地上之后就像平民一样生活，很少或者从未提过德海姆纳特上发生了什么。后来，他们就分散在不同的地方生活，他们的后代也大多不知道自己的祖先是德海姆纳特的人。我丈夫也不明白，明明是那么美的地方，会发生什么事呢？”老奶奶好像在自言自语，在思考一个困扰她多年的问题。
　　汉斯从老奶奶的话里得到了一些信息，两千年前阶梯出现了，一千年前阶梯再次出现，是不是意味着那阶梯一千年出现一次呢？汉斯突然想到，又是一千年了！
　　“太太，您说的‘一千年前’，距现在是整整一千年吗？”汉斯突然问道。
　　“是大约吧，我丈夫跟我说的，有可能少一点，也有可能多一点。”老奶奶被汉斯的变化吓到了。
　　“多一点！”汉斯显得很震惊，继而又像泄了气一样，“多一点的话，就赶不上了。”
　　“怎么了，孩子？”
　　“没什么，太太，没什么。对不起，太太，我刚才吓到您了。”汉斯摇着头说。
　　“奥，那没关系。”
　　夜深了，老奶奶躺在一张小床上睡了，汉斯还在想，如果不能登上德海姆纳特的阶梯的话……
　　“如果错过了通往德海姆纳特的阶梯，就是飞也要飞上去！”汉斯又心安了。
　　伴着这样的心安，汉斯也渐渐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