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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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味道。
涣散的瞳眼还未重新聚焦，头晕目眩的模糊天地里只记得耳边焦急的喊声，荒木大辅轻轻偏过头，在混沌的世界里看到了趴在床边浅眠的人。
睡得很不安稳的样子，眉头微蹙着，眼底下一片暗色。
晚上八点半。
没有惊动大姐大，他在昏暗里安静地呼吸着，在令人几近呕吐的眩晕里回想起丧失意识之前的事。
贴身防守的对手绵软得毫无威胁，荒木大辅看到山久泉的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连摆开架势意思意思的想法都没有。时间也只剩下不到一分钟，沸腾的血液渐渐冷却下来，他难得在赛场上感到无趣，便停下了侵入对手领地的脚步，想要以一个漂亮的三分球作为结尾。
实际上，这一球从出手到落入篮筐，确实是无法挑错的完美。
发丝飞扬，洒落的汗珠在灯光下发出刺眼的光芒，半空中轻盈的身姿、慢他一步起跳而绝望的对手、场上或开始欢呼或麻木的球员与即将起身爆发的观众构成了一幅极具张力的画面。
以至于当那唯一还没放弃的跟防者露出狰狞的一面时，没人能反应过来——
当右脚点地时，因受到撞击而扭曲成畸形的腿；
发出脆响的膝盖；
失去平衡狠狠摔倒在地滑出去的身体；
被护栏撞击到的头部；
撕裂一切的痛苦；
失去意识。
大辅闭上眼。
膝盖传来的阵阵痛感令大辅无法陷入睡眠，他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落地时对方满怀恶意的眼瞳与狰狞的嘴脸，膝盖发出脆响时扭曲的形状，因为惯性而甩出去时来不及护住头部的狼狈。
这大概是自从他抱起篮球以来，受伤最严重的一次。
不是因为落地姿势错误或急停的自我损伤，不是因为长期繁重的训练造成的慢性磨损，甚至不是在与顶尖强者对决的赛场上……
统统都不是。
眼眶温热，心底里有什么弥漫开，他狠狠咬住嘴唇，一手盖住自己的眼睛。
——甚至，不是在和顶尖强者对决的赛场上。
他的动作将大姐大惊醒了。
大辅想要与母亲对视着，不出意外对方直接侧着脸避开了他的视线，看上去十分不知所措。不过到底还是冷静了下来，呼叫护士的同时深吸一口气，试图以沉稳的语调令他了解伤情。
“因为最后那一下撞击，有轻微的脑震荡。”
大姐大放到了最前面先说，那么这一项肯定是最轻的。
大辅费力地抬起手臂，无力地拢住大姐大垂在病床边紧握的手，感到手心下的人在轻微颤抖，他不希望对方过度伤心和自责。
“……右膝前交叉韧带断裂、内侧副韧带断裂、半月板撕裂，沃纳医生先前正巧在东京，现在已经赶来了。你的一期手术会由沃纳医生主刀，大辅。”
声音甚至都不稳了，荒木大辅任由那一串伤情从耳边划过，他把全部精力放在大姐大身上，担忧地缩紧了握住对方的手，当大姐大忍不住把脸转过来时，果然，雅子的眼眶与鼻尖都红透了。
不要哭啊……
有些心疼地企图前倾拥抱，却被对方小心地摁回了床上，这时医生赶来了，于是雅子便从床边退开，靠在墙壁上注视着这边。
不甘，怨恨，无奈。
想要将注意力转移到大姐大身上，一旦失去了能将精神集中的目标，种种负面情绪便一涌而上，将大脑淹没在黑色的海洋里。
配合医生的提问，大辅在乖巧回答之际有些漫不经心地游目四周，猝然撞见病房被推开的门外不敢进却也不甘原地等着的白紫色身影。
他的队友们，队长、褔井前辈、刘前辈、冰室、紫原敦，想来是挤在病房里太碍事了所以一直在走廊上等待着，每个人怀里都抱着速食饭盒，却没有打开的迹象，应该是被大姐大连骂带劝的买来后还是没心情吃饭。
要好好注意身体啊……一群笨蛋。
忍不住想要露出微笑告诉这群家伙自己没事，不过沃纳医生的声音打断了他：“手术准备就绪，希望你自己做好准备，大辅。”
久违的金发男人面部表情绷得很紧，他和竹取是一起玩到大的挚友，大辅也是他十分喜爱并欣赏的孩子，他不允许有什么地方出错。
“只是风险率很低的常规手术，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负面情绪无法清空，却因大姐大和队友的存在而减缓了不少。他向来是头脑冷静的人，对运动损伤也有一定了解，强压下心里的慌张，他握住沃纳伸出的手。
“我准备好了。”
接下来的事安排的很紧，在竹取强硬的要求以及大姐大的坚持下，大辅同意与沃纳医生一起前往德国进行进一步治疗。
在此期间，他与担忧的队友们只见了几面，仅仅是短暂的交谈，大辅无法打消这群大笨蛋的自责，就跟大姐大一样执拗。紫原几次都想要单独留下来对他说些什么，不过最终都只是抿紧嘴。
还有冰室这家伙。
说什么不要担心，会在他回来之前守住阳泉的绝对优势，这么帅气也不怕被他揍。
但是紫原……也许，那个小孩子心性的家伙是最自责的那个，又不擅长调节自己的情绪……
所幸，在大辅即将飞往德国的前一天里，紫原独自来探望他了。
身材高大却和小孩子一样憋着嘴，一看表情就知道这家伙难受的心情，身为伤患本人，大辅甚至还恶趣味地冲着他像对待小狗一样地招了招手，刻意弯起的眉眼令他看上去柔和极了。
由于右腿不能随便乱动，只得前倾上身拍一拍紫原的肩膀，根本不如幼年时期的自己善于安慰，但大辅还是坚.挺地说道：“都说了很多遍不要自责了，这种事谁都来不及阻止啊，大姐大是，你也是，那群笨蛋也是，一个个都这样子，是想要我跟着一起难受吗？”
这样轻快说着，他笑了笑，试图进一步让这个小孩儿好受一点：“又不是毁灭性的创伤，沃纳先生可是这方面数一数二的大医生，而且德国那边的运动损伤康复技术也是最先进的，医生可是说了，只要手术和康复做的到位，伤后完全可以恢复到原先百分百的水平，甚至更好，所以你就不要——”
话音未落，他落入了一个温柔的怀抱里。
“根本不是一回事，笨的人是木仔才对。”
鼻腔充斥着的熟悉的气息，温暖的、可靠的，像山岳般厚重的。
“明明自己一直都是快哭的样子，还想要安慰别人哦，你也太好笑了……”
应该反驳对方的，谁看起来才是快要哭了的样子啊。
黑发男孩咬住自己的嘴唇，忍住不发出声音。
他不想要别人的担心，不想要大姐大更一步愧疚和自责，不想要这么脆弱，不想要显出对自己很没自信的样子。
不想要受伤。
想和前辈们一起夺得冠军，想为大姐大赢得荣耀，想让阳泉站上三连霸的顶峰。
他想继续留在赛场上。
他不想离开。
紫原抱得更紧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缘故，他觉得怀里的人变得瘦了，突出的肩胛骨抵在胸膛上，湿热的液体在肩头洇开。
小心翼翼地，把那披散开来的乌黑发丝拢成一束，偶尔一缕被泪水沾湿黏在脸颊上，也被手指轻轻拨走，紫原用从未有过的柔软力道抚过男孩的脊背，感受透过病服薄薄的布料传到手心里的体温。
病房里很安静，一时间只能听见清脆的鸟叫声与压抑的哭泣。像是有巨大的冰山在心里融化，紫原垂着眼，用一只手轻轻捧起黑发男孩的脸。
阳光透过玻璃，打在白皙的肌肤上，光斑在沉蓝色的水润中跳跃，像美极的金色海洋。
他捂住这双眼睛，温柔地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