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归人》我为子高歌

16、千丈袅晴空

　　半个月的时间在忙碌中迤逦而过，几条街上的邻居已经有收拾好新居的开始搬家了，三轮或四轮的货车从早到晚的吵得不决于耳。葛老师和吴老师的工作调动已经有了眉目，两个人都是教育骨干，从市区申请到郊区很容易办理，估计以后再想回来就难了。房子也定好了，就在西郊的中心区，不到四十平米的旧房，不过挺方正的，吴晴相中了楼前的几棵吐出红树狗儿的老杨树，和烟一样淡绿的一株垂柳，况且离学校和幼儿园都很近，于是很快就定了下来，向原来的同事借了一些钱，等补偿金到了差不多就可以还清了。
　　难得见到何妈妈一面，只偶尔碰到柱国问起来，知道他妈妈每天早出晚归，白天摆摊，晚上找房子，他们买不起，只能先租个地方住，用他们房子的补偿金大概可以维持两三年的房租。除了叹息，她也真没有什么可以帮他们什么的好法子，只是会在晚上做饭时多做出一些，有些愧疚的给这对苦命的母子送去。柱国心里还是有信心的，两三年的时间足够了，他准备在中考结束就开始在假期打工，自己攒上大学的费用，大学一毕业，妈妈就可以过上好日子，可以不用再忙碌，可以安安静静的去医院养病，可以做一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妈妈
　　但何妈妈却没有想象的那样轻松，以前她只是推测自己有病，那天去了医院，从医生闪烁的字眼里，她已经隐约明白自己的病八成不太好，所以心里就浮躁了起来，儿子还没有成年，她不能出事。再加上走街的辛苦，就觉得身体吃不消了，找房子也是个辛苦活，合适的房子本来就不好找，找到一两个合适的，房东却觉得她没有固定的收入，刚开始还行，第二次再去就无端的涨价了。她直好重新再找，几下的煎熬夹在一起，她的身体越发的弱下来，只半个月的时间，身体便迅速的瘦下去，她在心里给自己鼓着劲儿，一定要熬过这一遭儿，只要儿子成人就好，儿子长大了，她一辈子的事就都了了，她就可以放心的病，放心的去，只是这会儿不行，只要有一口气，她就要熬着。
　　二十多天过去了，吴老师家也搬走了，这一片区马上就搬空了，她看的房子还没有最后定下来，她急啊。吴老师搬走前的晚上来看她，给她留了新家的地址，她就告诉吴老师，她的房子也定得差不多了，过两天也雇个小三轮车搬过去，不能让吴老师再挂着心走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一段时间她忙，柱国等于是吴老师在帮忙照顾，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好的人呢！吴老师抹着眼泪告别了，自己在她走出门口后和儿子抱着哭成了一团。
　　最后的几天，整片区已经空了，她每天踩着鼓点一样走回自己的小院子，不知道是因为急，还是因为病，脚步走起来飘飘的，一条街往日大人喊，孩子闹，无比的喧腾，现在却鸦雀无声，空得让人心里发虚。儿子懂事儿的将饭做好了在等她，烧好了水给她泡酸疼的脚，她看着儿子忙忙的可爱身影，眼泪会无端的流下来，不敢让儿子看到，就悄悄的低头擦掉。
　　这几天她早没心思摆摊，只专心的找房子，终于有一个年纪大点的老人看她说的可怜，有点活动的意思，那是一间十平米不到的门栋房，价格也合适，她就专心的等消息，一边整理家里的东西。
　　等到她交了定金拿了钥匙，顶着星星回到自己的家，已经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了，明天就是拆房的日子。她准备一早就去雇车，拆房的人应该没有那么早的，再说她也可以跟他们说说，等她搬完了再拆。
　　孩子上学是一天也不敢耽误的，第二天一早，她先撵了儿子去上学，自己就拿着钱包出门雇车，往日屯在街角的等人雇的的三轮车大概以为这片搬家的人已经空了，一辆也没有，她只好跑远一点到菜市场去找车，好容易找到一量三轮车，价格也谈好了，又等着车主将满满一车的白菜卸完，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了。
　　何妈妈催着车主快开，等转过街角，就发现自己那一片区里到处是走动的工人，几辆铁兽一样的挖土车同时轰鸣，何妈妈跳下车跑向自己的小屋，地上砖瓦乱横，尘土飞扬，哪里还有自己家的影子？
　　天怎么那么高啊，太阳在头顶摇摇晃晃，何妈妈听不到人声和机器声，任凭黑暗将她包裹了进去，吞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