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归人》我为子高歌

15、天为谁春

　　吴晴收了收为何妈妈和自己的生活而悬起来的心思，抱了小毛巾回到家里，将她放在铺了一块块整洁垫布的半旧沙发上，往她手里放了几块饼干：“小毛巾，自己玩一会儿，妈妈去做饭给宝宝吃。”已经止了哭声又回到妈妈温暖羽翼里的小毛巾乖巧的点点头，用手比了个大大的碗：“妈妈，小毛巾要吃多多。”吴晴爱抚的摸摸女儿粉嫩的小脸然后走向厨房，一边有掩不住的笑意，“好啊，妈妈就做多多。”
　　先将肉和菜剁碎放在一个小碗里拌上调料蒸在锅里，就是小毛巾的菜了。另外大人的两个炒菜只切好放在案上等明浩回来再下锅。白粥先煮上吧，女儿要吃，再说放了也不会凉。多加了一碗了米，何妈妈估计会在医院，柱国应该会跟了明浩回来的，半大的小子应该是最能吃饭的时候，再说会很晚，大家都饿了。
　　粥快出锅的时候，吴晴看着有些单调的颜色，忽然跑出屋外，在垂下来的老榆树枝条上捋了两把榆钱，自己有些好笑：这样算不算“捋了一手春色”？回屋来放在清水里洗干净，密密的铺在还在起泡的粥上，等颜色稍变了些用小碗盛起来，忙捧了去女儿跟前现宝，白白的米粥上点缀了片片新绿的榆钱儿，小毛巾一见就跳了起来，手里的半块饼干也扔掉了，吵着要吃“漂亮的粥”。
　　喂饭，洗澡，换衣，讲故事，每天固定工作做下来，小毛巾脸上带着甜甜的笑睡了去梦她的白雪公主。此时已经是风不定，人初静的时候了，望望窗外，吴晴将今天的学生作业拿出来，有些心不在焉的批改着，耳朵一直在听门外的动静。
　　“诗家清景在新春，绿柳新黄半未匀”的早春正是往年她最喜欢的季节，她总会有闲情逸致去写写画画，或者兴致勃勃的组织班级里的小学生去春游。今日经过白天的风波，她再也没有了“笑捻粉香归洞户，更垂帘幕护窗纱”的心情，从这个生活了几年的桃源搬走已经是必然的了，看着屋里被自己精心修饰过的每个角落，都依依惜别了起来。
　　那个时候，没有人想过去对抗政府的一张公告来维护自己的什么权益，服从是天经地义的，对比起这些默默收拾包裹和心情的人，现在的人在看到重庆的钉子户时不应该是愤怒，而应该是庆幸。中国的经济如刚苏醒的巨龙一般，站在上层的人只见到她抖动的鲜艳的鳞甲，还没有来得及分神看一看她带起的沉埃下挣扎着的最底层的幸福。
　　已经快午夜十二点了，吴晴终于听到了院门开关的声音，赶紧推开手里的本子站起来，葛明浩一个人有些疲惫的走进屋里，看着准备去厨房的妻子苦笑了一下。吴晴诧异的问：“孩子呢，怎么你把他放在医院了？”
　　“正要跟你说这件事，柱国妈妈打完了吊针就执意要回家去了，我们都拦不住。”葛明浩直直的看着妻子的眼睛：“我听医生的意思，她的病怕不是什么好病，医生只和我们几个街坊说了，建议明天去做全面的检查，柱国妈妈看样子好象早知道似的，说她没有闲钱去做检查，休息一晚上就好了，她明天还要去摆摊呢。”吴晴发了一阵子呆，才进了厨房。两个炒菜很快就出锅了，她装了两碗粥出来放在餐桌上，又用一个饭盒拨了一半菜出来，扣好盖子连着粥锅一起端起来，边嘱咐丈夫：“你吃饭的时候听着点小毛巾，我去给那娘儿俩送些吃的。”边忙忙的走出屋子，融入到越来越深的夜色里。
　　何家的院门没有锁，屋门也半开着，柱国正在灶前笨手笨脚的洗米，白天的慌乱哭叫的孩子气过去了，这时倒象个沉稳的大人，看见吴老师进来，微微有点意外的样子，指着屋里说：“吴老师，你这么晚还来看，我妈好多了，这会儿在休息呢，我想她晚上没吃饭，想做点东西给她吃。”吴晴叹了口气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摸摸他的头，“你也没吃饭呢，饿不饿？老师晚上做的粥有点多了，送过来，你和妈妈吃了就睡吧，明早不要让你妈起来做饭了，你中午上学带的饭到我家去拿，我明早多放点米就行了。别让你妈着急，要懂事儿，听到没？”看到柱国点头，吴晴就转身向外走，柱国追着送了出来，走到院门的时候他忽然拉住老师的袖子：“吴老师，那些人为什么要拆我们的房子？我知道我妈就是因为那个什么公司要拆我们的房子才急成这样的，他们凭什么？”
　　他们凭什么？吴晴想说我们城市经济要发展，想说我们要支持我们的城市建设，但面对眼前这双黑漆漆的眼睛里隐隐的恨意，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自己都没想通的问题，又怎么对一个半大孩子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