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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三波覆两折(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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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丁耘笑道,“谢谢小老板赏饭吃了。”
“嗯,知道就好,我这样大的人是不需要向导陪着进去的。”和乐胀红了脸,“然后你……你,我跟你说啊,”和乐回头张望,竖指头点指着丁耘,“你等下先别在我身边,然后,我进去的时候你再过来。记住,这点很重要。”他缩回了手,又扭身张望,一双大眼警惕地转动。
“好。”丁耘应下,退到边上去
今天和乐的娘有公事要办,便嘱咐族中叔伯带着和乐来,还特别嘱咐要和乐锻炼心性,独自进入晶石场。叔伯去给几个小孩子买吃食去了,此时正是回来的时候。
不一会叔伯来了,同和乐叮嘱进去的事项。丁耘隐约听到那人要陪和乐进去,和乐却义正言辞拒绝,夸口说自己一人能应付。
等那人一走,和乐便朝丁耘眼巴巴看过来,微微撅起嘴巴,不停搓动指头。
分明在说,嘿,你快过来。
丁耘晒然一笑,上前牵起和乐。
虽然他满口不愿意,但还是任由丁耘牵着,从丁耘身后探头看着人群,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武卫盘查完毕,他们便顺着人流进入了晶石场。
晶石场出人意料,并非外头所见那般粗犷,是一个圆润的大理石山窟。窟里阔阔一个圆石穹顶,穹顶中央倒挂着一簇二十步大小的五彩晶石,晶石是这窟里的光源,晕开的光纱笼罩着铁青色石槽。
石槽铺设在地上,回环曲折,既作为走道的间隔,又作为盛器,四尺高,一臂来宽,里头铺陈许多碎晶石,碎晶石色泽分明,光华透出石槽,和顶上的晶石相拥成辉。
甫一踏入这里,丁耘就心潮澎湃,血液里仿佛涌入了新生之气。与外边灼热芜杂的世界相比,这儿称得上母亲的子/宫,安适,带有合乎心跳血流的凉爽。
丁耘张开受伤的手掌,掌上本该出现的疼痛被清凉取代,她合上眼感受着舒爽,几乎忘记自己受过伤。
“进去,然后溜,最后买……”和乐念叨着,迈着稚气的步子,矮斗篷一跳一动,他扭过身瞧丁耘来,见丁耘只顾享受晶石场的充溢灵气,并不陪他,他撅起嘴:“诶,我付了钱的。我付了钱,我付了钱的,我娘说……”
“抱歉,这里让我的感觉……很好。”丁耘牵好和乐的小手。
和乐抿了抿唇,他才不是那种要人牵的小孩呢!悟道每一个环节他都自己能完成,明晰了这一点,小男孩飞快从两侧高大些的孩子那偷师,煞有其事地摸过两边槽里的晶石,一边走动,一边划水似得摸。
修士体内的灵根在晶石场阵法下会同石槽里的碎晶石相呼应,当触摸到属于自己属性的碎晶石时,碎晶石便会发光。
和乐摸着摸着,摸到一抔天青色细沙,莹润的光泽绽开在他的指尖上,澄澄的柔光围绕着他的小手升起,叫他看直了大眼
他缩手一颤,钻到丁耘身后去。
在丁耘身后,他悄咪咪伸出视线悄瞥一眼,眼见光芒过了许久才歇下去。
周围的人都纷纷羡慕地望向此处。
不少人在心中暗道:纯正的三系水灵根,这孩子定然前途无量。
“怎么了……”他暗中观察四周情形,些许孩子大人的视线追逐叫他羞红了脸,他藏了半边身子在丁耘后边,“你说说,怎么回事,我……”
“可能是……你瞧上它了。”丁耘指着细沙说到,摸了摸和乐的头。
只见余光四处的视线已经消散了,每个人都专注在自己身上。和乐拿出小布袋装了一点光沙,作为激发灵根的凭证,任由丁耘牵着继续向前走
丁耘牵和乐的手不是伤手,她也要测试自己的灵根,只好冒险将伤手作为触角,从斗篷里冒个尖,轻轻贴到石槽的碎晶石上。
仅仅着一瞬,石窟大暗。
她被吓了一条,缩回了指尖,环顾四周观察情况。
石窟里没了光源,四下里连人的轮廓都看不清,只能靠声音辨别情况好坏。她抬头望去,隐隐能看见顶上五彩晶石锐利分明的轮廓。
忽然,一抹黑影从五彩晶石边缘闪过,犹如鬼魅般掠到晶石里头去了。
丁耘眨了眨眼,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就在这时,轰然一声巨响炸开。石窟上方发生了震动,无数晶石子疏剌剌地滚落,落到人肉上,发出硬重的闷响。
每个人都或多或少被砸到了,少量的骚动开始在人群里时不时爆发,丁耘也按捺不住心情,更加浮躁了起来。她难耐地望向头顶,只见顶上的巨大晶石上出现了一道裂缝,一簇半米高的晶石悬在裂缝下,摇摇欲坠。
砰!
丁耘眼瞧着那簇晶石堕下,与石槽相撞,发出了耀眼剧烈的光华。人群里的骚乱霎时间被着光华点爆了,人们开始向门外挤去,一波推着一波,霎时间倾覆过去,稍有人一脚不稳,就被踩到了人潮底下。
丁耘抓紧了和乐的手,翻开斗篷罩住和乐,两人靠石槽边站,脚被好几人踩过了。和乐脑门被磕了一下,越发不懂这情形,沉默着沉默着,害怕起来,抽噎着絮叨:“怎么办,娘,娘……”
丁耘松开抓着他的手,不停轻拍他的肩膀,也在张望情况。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弄得她脑仁疼,她试着摸了摸脑门,
过了一会,她再伸手抓紧和乐,竟抓了个空。
孩子没了!
她赶紧低头去查看。刚刚和乐就挤在她和石槽之间,前后左右都是人,仗着人小能多伸一寸腿,也仅此而已,怎么会被挤走呢?
“看见一个这般大小的孩子吗,就站在你身边。”丁耘抓住身后的人问。
那人没有回答,而是急着向前推,抽空快速摇了摇头。
丁耘丢下他的手,继续问别人,接二连三,得到都是这样的反应。
这时,她明白和乐确确实实丢了。这样的情况下,不大可能是自己走丢的,很可能是和乐被制造骚乱的人捉走了。
那些人若刻意隐藏,在这茫茫人海,如何能找到和乐。
石窟里密不透风,她汗shi了鬓发,鬓发沁入了汗液,越发厚重服帖,裹着她的脸,像夏夜的密林。
无论怎样,他们一定要出去的。
她将目光放向门口,正要向门口挤去。
就在这时,又一块晶石坠下了,砸在了石槽上,绽放出同样热烈的光芒。丁耘盯紧那光芒,只见一块碎晶石被炸到地上,却没有发出任何光亮。
这叫她灵光一闪。
她想到是否能借着石槽里发出的光寻找出口。
“谁有刀能削下这块晶石!”她极力向着四周喊到。话音未落,另一块晶石顺着她的视线落下,砸到了她的身侧。
幸运的是,晶石只受石槽吸引,只要落下,必然会落在石槽上。她没有被伤到,但情况却更乱了。她的求助没有被任何人听见。
人群里时不时传来崩溃的哭叫,里头有孩子的,也有大人的。
求不了别人只能自己想办法。
丁耘调出镜片,将镜片削向身侧的晶石。这一试竟叫她成功了,她削下一块拳头大小的晶石,吧晶石砸进石槽里。晶石与石槽相撞,发出了明亮的光芒,几乎能照亮周身五米的范围。
就趁着光芒未歇,丁耘将镜片面向门口,反射晶石的光芒,在门口的位置照出了两面人脸大小的光斑,光斑迅速划过,一下子就照出了和乐在他人肩头昏睡的模样。
和乐被一男一女两个人挟持了。
“出口背身的短打褐衣女和蓝袍男是魔修,”丁耘嘶声叫到,“你抱走了我家小孩了。”
话音刚落,崩落的大碎屑浇到了丁耘头上。
丁耘头皮被划开了一道,她倾开身子:“顶上也有个制造骚乱的魔修,他——”又一块晶石砸到丁耘身侧。丁耘避了开,顶上又落一块晶石,三块晶石相叠的不堪重负,顿时坍塌了下来,拳头大的石块滚落一地。
人们终于意识到情况的严峻。
“给我放下孩子!”一位炼气五层的大叔率先清醒过来,出手相助。
刹那刀光现。
他与蓝袍男刀剑相抵。蓝袍男丢出一张符箓,烧上了大叔的剑,符箓的蓝光照出了他的模样。
蓝袍男人使的是带勾刺的短刀,横划向眼前的敌手,却被数十把武器击了开。后头又加入了些相助的修士。
褐衣女望了望头顶,抽出匕首,架上了昏睡的和乐的脖子。
修士们不愿伤到孩子,出手便有些迟疑。顶上的魔修觑准了时机,又割落几块巨大晶石,让人群又一次骚动起来。
“不要怕!那晶石只会落在石槽里!”丁耘指着上头,忽然觉得有些异常,向上仔细观察,只见那抹附着在顶上晶石的黑影已然不见。
去了哪里?
她向顶上四处张望。
一阵幽风拂过丁耘的脊背,她向后望去,只见一张漆黑可怖的面庞。
是那个给他箭头的老者!
“你……”她反身要逃已来不及,一柄箭头闪着微光,绞入了她的心脏。炽烈的毒液从箭头中流出,山案件烧毁了她的思绪。
她痉挛起来,身子无力地垂落下来,砸向地面,激起些许灰尘。
晶石场外。
雁三两一身泥水立着,眉头紧锁,听下属回报检修阵法的情况。
之前,他刚刚从沼泽里出来,便回到了队中,听下属说晶石场被紧急关闭,而原本被圈在原地的那群魔修,也制造了骚乱逃跑了。
“报!城郊三十里塌方!”一名武卫驾马而来。
紧随其后,又一武卫窜至眼前:“报!裴记遇袭!”
“报!”再有武卫禀告,还没说完,就被副武卫长举手勒止。副武卫长身着白玉铠甲,好不气派,停着肚子走到雁三两身后,按下雁三两的肩膀,用拍了拍,向年轻的武卫长耳语道:“哈哈。仙都来的小子,你当初说要严抓,这会瞧见这情形了吧,你……”
“万宝街那群奴隶进贡了不少吧。”雁三两抿紧唇,双目如勾,“副武卫长这通身的玉,价值几何?不知道里头混着多少魔修的脏钱呢。”说罢,雁三两皱起了眉头,丢开副武卫长不管,聚焦微动的晶石场门房。门房开了一丝缝,他阔步冲向前,命令到:“在门口设防,不要让人流冲出来!”
话音刚落,石门又落了下来。
他身后,其他资历老些的武卫面面相觑,背过身去闲话。副武卫长盯着他的背影,拈了拈唇上两撇小胡子,掩下唇瓣上胜利的微笑。
就在这时,城上最快的马来了,马鬃轻扬,铁蹄一落,扣烂了脚下的石板,端的是英气逼人。
一个藤甲黑底碎绿衣的女人从马脊上翻下来,大步赶到雁三两身边,不行虚礼,直接道:“刑场遭袭。开始行刑前,阿原突然要求跟城主说话,城主派我前往,我只见他已经中毒而死了,身边躺了一个同样中毒的魔修细作。”
“这是裴天成送来的。”女人从怀中出拿一枚箭头,忍不住朝晶石场望了一眼,“说是阿原藏在chuang板里的箭头。”
雁三两拾起箭头端详,从腰间拿出丁耘刺入那名武卫身上的箭头,两厢对比,竟是一模一样。
“武卫长,里面也有魔修?”那女人问到。
“是。”雁三两放下箭头,转向和情隐忍的面庞。
“和护卫,你儿子在里头,武卫长动作太大,伤到你儿子可就不好了。”副武卫长在旁阴阳怪气地道。
“不劳您挂心。”女人抬眸瞥了一眼,转身便走。
这便是和乐的母亲和情,城主府护卫总管,战功赫赫,颇受城主府老太君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