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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六 旧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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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时不探友,寝时不登门。正是午饭时间,不宜上门叨扰,白飒决定用过午食再去探望旧相识。
找家热闹的酒楼可为打探异闻,找家人少的食馆可为躲个清闲,但偏偏这两样都不在青辞的参考当中,他一边问路一边领着白飒奔向了历阳最有名的独味居,善烹山珍煮鱼席,来往历阳的旅人也都会去那尝一尝鲜。
白飒被他扯着袖口一路躲闪人群往独味居去,他眉间抽了抽,心想,真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心大的人,虽说皆知他青辞在清水阁算是比较特殊的存在,不常出门也不引人瞩目,长得不赖但为人低调,所以至今好多修道之人只闻其名,并想不起他长得什么样,但被人追杀的时候还能这么明目张胆地四处找美食不顾左右的,也真可谓是个名副其实的……吃货了。
挑了棵大树,青辞把十六放了上去,一而再的警告它不能跟着进了独味居,让它自己找吃的去,毕竟酒楼带动物进去惹人嫌。待它跑远,青辞就扭头进了独味居,雅间已满,小二引着两人挑了处厅堂偏中间的位置坐下。
青辞点的菜都不贵,却也荤素搭配的合理,他翻开茶杯,抬手拿起水壶往里灌了些开水,轻晃着茶杯道,“虽然路记不清了,但好吃的菜色还记得,不知你以前来历阳吃过没,这次我请客,让你尝尝鲜!”
白飒面露微笑,坐的笔直,应了一声好,从青辞手中接过了他递过来烫过的茶杯,客客气气地轻放在自己的面前。
青辞在烫洗另一个茶杯的时候,四周的人的视线已经都集中向他们两个这边了,准确的说,应该是都集中到了白飒身上。
有些人交头接耳讨论着这人应该就是药君,有些人尤其是大姑娘就悄悄的讨论着他的相貌,甚至有几个脸色微红似乎都有了要扑上来的架势。
青辞眼珠子转了转,快速地放下了自己手里的茶杯抄起一边的水壶给白飒斟满了茶,故意大声道,“药君真是客气了,药君为内子诊病,在下请您吃顿好的有什么不可!”
白飒刚拿起茶杯的手突然震了一下停在离桌面一寸的地方,愣了几秒钟才举到唇边,抿下第一口茶的时候抬眼看了看青辞,没说话。
在众人的瞩目下,白飒就这么微笑看着青辞叨叨了一堆编出来的故事,讲述自己多么凄凉显得他白飒又多么慈悲为怀,引得周围的人又对这药君更加敬佩了三分,他也不戳破,依然和煦温柔着,直到饭菜端上来。
青辞看着白飒的脸,突然有一瞬间,很想撩开他那边挡住一只眼睛的头发,看看他整张脸堆满笑的样子。
“来来来,吃菜吃菜!”青辞拿起筷子,挑了几块肉夹到白飒的碗里,“别客气啊!”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言辞动作有点儿浮夸,但这一出必须得演,毕竟药君向来都是独来独往,怎么就突然有个人跟他同行了呢。
“得您不嫌,学些皮毛也是可以的!”
“哪里,若先生想学些照料令阃身子的方法,不才便和先生相讨一二,教……实在不敢当。”白飒笑着,把自己碗里那些大大小小的肉片夹起来,送到青辞碗里,轻声说了句,“我不吃肉。”
“药君为人谦逊,真是客气了!”青辞故意高声说。然后附低了身子嘿嘿一笑,轻声又道,“你们白氏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不食人间猪羊的小嫩草儿呢!”
想了想,青辞竟然对白飒的喜好从来没有注意过,以前去扶风只停留过三、四日,白氏家规森严,宴请外客从不让自家小辈入席,怪不得自己一点儿记不起来白飒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点了那么多肉食,真是难为他了。
青辞为人处世全凭兴致,做什么都是开心就好。若为难自己,则枉活一生,这大概是他到死都会遵循的准则,所以他从不为了他人的目光保持笑容,也从不为了名声字号云游夜猎,所以他有时候觉得白飒这种天天笑容示人、把天下苍生装进心里的人真是活的太累——连肉都不吃,真是大慈大悲。
吃过饭,召回了十六,找了家客栈投诉。白飒本想像往常一样住个稍微好些的地方,可青辞现在可是个入不敷出的闲散之人,死活不肯随他去住贵的客栈浪费银子,于是两人只好各让一步,找了个价格适中、略显老旧的地方住下了。
这客栈在巷子的尽头,生意似是不太好,好不容易来了两位客人,店家接待倒是热情,安排了两间上房给他俩,各送了一壶好茶,就退出去了。
这两天过的不太平,一进屋子,身上的疲惫就蔓延开来,青辞解下背上的包裹,往床上一倒就迷迷糊糊睡着了,直到意识到身边有股淡淡的草药香气才醒过来,一睁眼就看见白飒坐在他的床边,正笑着逗肩上落着的金花鼠。
“你、你怎么进来的?!”青辞一个激灵彻底醒了,撑着胳膊坐起来,“就不能敲敲门?!”
“敲门了,你没听见,门一推就开,我就进来了,”白飒把手从金花鼠的脑袋上放下来,起身道,“走吧,跟我去个地方。”
青辞没回话,翻了个白眼看着白飒,揉了揉太阳穴从床上伸下腿去,抬手解开扎着头发的水色布带,重新束了一遍睡的乱糟糟的头发,跟着出了门。
问过去哪儿,白飒只笑笑没说话,青辞觉得不太妙,肯定不是去什么好地方,这沿路也越来越静僻,连十六都半途跑没影自己玩儿去了,直到见到“义庄”的牌匾出现在面前,青辞才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地方”的地方,确实“不太好”。
“……你旧识……不会你……没救活吧……?”
“活着呢。”白飒提了提嘴角,笑得倒是轻松。
“什么?‘活着’呢?!”青辞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藏着的几道驱邪符篆,“白止默!没想到你可真是这种白止默!难道你还用这种‘东西’做医人的试验不行?!”
“……活着就是活着,他是看管义庄的管事人,你想什么呢?”
“哦……哦,”青辞这才挺直了背,负着手跟白飒走进去,“药君真是什么样的人都认识啊。”
白飒也不想讲什么相识的故事,一掀衣摆迈过高高的门槛,低声喊了一句,“秦伯。”
闻声已经迎出来的老者两鬓斑白,佝偻着腰背,看见白飒进来就加快了脚步走过来,两手握住白飒伸向他的手,颤颤巍巍地道,“哎呀哎呀,白先生你这真是,真是好久不见——”
秦伯在这义庄看了三十几年的尸体,身上阴气重,生了病又没郎中愿意为他治。有次他身子不舒服去找郎中,却让人因为晦气给轰了出来,走在道上就昏了过去,白飒恰巧去药馆找些草药,看见了倒在路边无人问津的老人家,就把他带回了落脚的客栈,诊了病抓了药,听说他是义庄的主事,就又送了他几张劾鬼的符篆保他阴不侵体,老人千恩万谢,却又无以为报。
之后白飒每到历阳都会来这义庄探望秦伯,如有什么怪事,秦伯也会和白飒聊起,牵涉到邪祟凶恶,白飒也会出手除了,好事做得多了,自然名头传的也开,正是他在此地人人敬仰的原因。
“这位是……?”
白飒给秦伯复查号脉的时候,老人抬头看着他身旁坐着的陌生男子。
“学徒。”白飒头也不抬地答道。
“学徒啊,学徒好,跟白先生多学学,以后治病救人,是我们这些穷苦人的服气啊!”
“您客气了……”
“这位小哥我应如何称呼?恐也是你白家人,都称呼白先生,也不好分辨不是?!”秦伯转向白飒问道。
“跟我学徒自入我白氏,秦伯您唤他白九就是了。”
白飒笑的倒是温和,青辞尴尬地应着是,心里明白他这是对刚才独味居的事的报复,什么白九不白九的,还非得搭上自己不爱听的那个“九命”的字,这男人,真是小心眼儿!
“说来啊,白先生,你这来的好啊,老朽这正有件怪事想让你帮着看看。”
“哦?是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