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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南坊主人 ...

  •   第五章

      长安城里,最好的酒楼是望江楼,最好的歌舞坊是云水坊,最好的医馆是百草馆,最大的邸店是顺昌行,巧的是,这四家店铺都在西市。
      张大海是顺昌行的掌柜。今日,他起得格外早。吃过早饭,穿戴整齐地出了门。他并没有去西市,而是坐着车往东边而去。
      在马车里,他开始回忆最近十几天,店铺的生意往来情况。脑海中,一边走马灯似地闪过一桩桩货物租赁和买卖的交易,一边琢磨,这里面有没有异常的,需要后续进一步留意的交易。
      待这些内容全部梳理过三遍,他才略微放下心来。透过窗子,看着外面天色尚早,两旁屋舍俨然,晨曦在绿柳间穿梭。原来一晃,他在南坊已经十八年了,从当初的年少学徒,到如今一行的掌柜,这十几年,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说到这南坊,别看长安城里有这么多坊,却没有一个坊,叫南坊的。因为,它本身就不是一个普通意义上的,让人居住的坊。它是一个大的商行的名称,而长安城绝大部分生意人都不知道,甚至,也从没听说过南坊的名字。
      可是,在有些人的心中,南坊,真实而又神秘的存在着。它下面拥有很多的商行和店铺,而每一家商行和店铺必定是那个行业里面最好的,比如最好的酒楼望江楼,最大的邸店顺昌行,最大的布料行云锦秀坊,最好的香料行集香行。
      说它神秘,是因为,至今只有极少数的人,才有幸见过南坊真正的幕后之人,就连南坊下面很多商行的掌柜都没有见过此人。
      据那些偶尔探听得一二丝口风的人说,南坊向来管理严格,行事隐蔽。
      南坊的主人从不轻易露面,其各家商行的管理是由手下的三位主事负责,而商行的日常经营则由各家掌柜负责。商行的掌柜,每隔一段时间,就去南坊向主事上报各项事情。
      说起来,见过南坊主人的除了三位主事外,就只有坊里极少的老资格的员工,各家商行的掌柜都没有机会见到南坊主人,每次向主事上报事情,南坊主人会在一旁听,却从不露面。张大海是见过南坊的主人的,因为,他不仅是顺昌行名义上的掌柜,还是南坊的三大主事人之一。
      马车进入东城,来到曲江附近的青龙坊。进了坊门之后,右拐来到一座普通的民居前。他下了车,走到门前轻轻叩门,片刻之后,出来一个满脸皱纹,须发花白,看起来大约五十岁的老者。
      那老者让张大海进来后,也不说话,关上门就径直往前走去。
      张大海见老者耷拉着眼,并不看他,不禁抿嘴一笑,追了上去,“米叔,齐光和杜若来了吗?”
      米叔听了这话,双眼一瞪,“问这么多干嘛,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张大海似乎一点也不介意,笑道:“米叔,你别生气,我就随口一问。你年纪大了,生气对身体不好。”
      话刚说完,张大海背上就冷不防挨了结实的两拳,“怎么?变着法说我年纪大,气量小。你呢,也没见你比我小多少,话还是这么多!”
      “嘶—嘶—”张大海夸张地吸着气,“米叔,开个玩笑,您至于吗?”
      米叔翻了个白眼,仍是气鼓鼓地,“怎么,翅膀硬了。就知道回来消遣我老人家?”
      “哎,我哪敢啊——”大海话没说完,米叔飞快的打断了他,“行了,我就不带你过去了,你自己去吧,哼!”说完,转身就走。
      张大海还没来得及张口,就见米叔早已健步如飞,一溜烟儿就不见了,只留下张大海在那边摇头失笑。
      过了影壁与二门,只见一旁侍立着几位青年。张大海走上前去,拿出早已备好的牌子递过去。那几位青年一齐向他行礼,其中一位青年,接过他的令牌并与自己手中的牌子放在一处,只听“咔”地一声,两块令牌,严丝合缝,是一朵完整的祥云。那青年把一半令牌还给张大海,说道:“请您跟我来。”
      张大海跟着青年走过一带翠嶂,便见枫叶翩翩,黄花满地,小桥通着清溪,水汽沁凉,落花入水,溶溶荡荡。过了小桥,便是一潭碧波,粼粼的水面,倒映着岸边的轩榭楼阁。檐角粉墙,琴声幽冷,倍添韵致。
      过了桥,青年便不再相送,张大海一人走了进去。一入内,便见几榻上坐着两人,齐光和杜若。
      杜若另倒了杯茶,递给大海,齐光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不说话。
      张大海接过茶杯,看着齐光,挑了挑眉,“有什么就说吧。”
      “米叔,今天没揍你?”齐光还是一脸不相信。
      “噗—”大海刚入口的茶,全喷出来了。“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巴不得我被米叔揍,是吧?”说着,重重地放下了茶杯。
      齐光开心地笑了,“真的揍你了。”说着,摸了摸大海的胳膊肩膀,“揍得这里,还是这里?你进来的时候,没见你有什么异样啊?”
      张大海格开了齐光的手,伸到背后肩胛的地方慢慢揉着,喃喃埋怨:“过了这么多年,力气怎么还是跟当初一样?”
      这下,连杜若都绷不住了,跟齐光一起大笑了起来。张大海见他俩笑得开心,忍了两下,没忍住,也嘿嘿嘿跟着笑了。
      当年,杜若,齐光,张大海三人进入南坊几年后,被米叔选中,跟在身边学做事。米叔是上一任的主事之一,除了对下属要求严格,脾气更是古怪。当初,三人在没摸清米叔脾气之前,没少吃亏。杜若性子沉稳,摸清了米叔的脾气后,就挨罚得少了。齐光和张大海就不同了,齐光心思灵活,变得快,虽说也常让米叔生气,但每次都赶在米叔生气前,早就溜得不见人影了,张大海呢,每次米叔生气了,偏还喜欢硬凑上去招骂,所以,让米叔养成了,说着说着,拳头就上身的习惯。
      笑声刚歇,便听到内室有话音传来,“大海,你这喜欢招米叔打的爱好,这么多年,不也是一点没变吗?”这声音,初听犹如金玉,清冽悠扬,细听时,尾音又透着二分慵懒,真说不出的舒服动听。
      他三人一听这声,脸色一正,连忙起身,朝着内室行礼。
      首先,听到是的环佩叮当之声,再看时,一人从内室走出。来人长身玉立,发色如墨,凤眼不露而威,本是从不轻易让人接近的俊美气质,此刻因唇边浅浅的笑意,让他本人生出一种夺目的光彩来。
      南坊的主人,是萧家次子,萧仲煜。
      他对着行礼的三人,淡淡道:“外人不在,不必如此,起来吧。”说着,走过来,和他们坐在一起。
      入座后,他看着张大海,笑道,“米叔昨天为了新来的孩子,生了一天的气。你今天来了,不由分说就让米叔揍了两拳,他老人家出了气,也算是你的功德和孝心。”
      张大海听着他的揶揄,不由脸色发热,可又不能怎样,只得摸了摸头。可怜他一个大男人,这些扭捏的动作,由他做来多了好几分滑稽,让齐光和杜若忍笑得辛苦。
      萧仲煜见他发窘,微微一笑,便不再为难,转了话题。
      “你们各自负责的事情,近来有什么异动?”萧仲煜问道。
      三人说道正色道:“暂时未见任何异动。各家生意都一如往常。”
      萧仲煜点头,说道:“等会儿,有几个掌柜要来这边报告事情?”
      杜若答道:“一共是十六个,我手下六个,齐光和大海各有五个。”
      萧仲煜沉吟一会,说:“我听说你下面绢丝行的何掌柜病了一个月,现在怎么样了。”
      杜若答道:“请了好几个百草馆的大夫来看,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前几天,我去看了,何掌柜说,他吃不下东西,就觉得身子和心乏得慌。他躺在床上,已经瘦了好几圈,我看他暂时精神还行,就让人一直用着药。”
      “你回去后,去一趟百草馆,问韩老大夫在不在,若在,就把老人家请去给何掌柜看看。若是要用的药,我们这边没有,或是要更好的药,就去百草馆买,把人治好了是首要的。”
      “知道了,公子。”
      萧仲煜看向张大海:“你那边的玉石墩,现在城里百姓的口风怎么样?”
      “这几天,还是可以听到街巷里百姓说这事,但比前段时间好了一些。”张大海回答。
      “这玉石墩,你们三人还是继续暗中留意。这么大一笔意外之财,人心极容易躁动。让手下的人随时注意和引导百姓的想法。把这事,尽量说成是善有善报的故事,免得被有心之人利用,让顺昌坊成为众矢之的,也避免引来亡命之徒觊觎,引来灾祸。”
      “是。”三人答应。
      张大海想了一会,“公子,当初发现玉石墩的时候,没让齐光的玉石坊接下,划到顺昌坊的名下,也是担心玉石坊成为众人的目标吗?”
      萧仲煜点头,“这两年,玉石坊赚了不少银子,背后已有很多人眼红。若是再让它意外得到如此巨大之财,只怕那些眼红的人,一念之差,就铤而走险了。做生意要名气,可若是名声太大,稍不注意,就容易被名气所累。这么多年,南坊做事一向低调谨慎,也是有这方面原因的考量。”
      张大海点了点头。
      “对了,那位发现玉石的胡人已经安置好了吗?”
      “已经按照公子的吩咐,把那间宅子买下送给他,也给他涨了工钱,另外给了一封奖励银子,也给坊里的兄弟每人发了一月工钱的奖励。坊里的兄弟都感激着呢。”
      “好,做生意,赏罚分明,齐心一致,方才是长久之法。”萧仲煜说道。
      “是。”三人齐声答道。
      萧仲煜接着说道:“让掌柜们依次过来这边吧。”
      说完,他走到一架屏风之后坐下,那屏风有六扇,泼墨山水,各有不同。
      待掌柜们全部报完各自的事情,已过一个半时辰之后。萧仲煜叮嘱了一些事情,就让他们离开了。
      人一走,院子里立即安静了下来。萧仲煜临湖而坐,轻风偶过,湖面微漾,岸边几株柳树随风而动,沙沙作响,间或几声莺啼,别有幽情。
      开帘风动竹,疑是故人来。
      听到脚步声来,萧仲煜不回头,仍旧欣赏眼前的美景。
      来人也不以为意,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你这里美则美矣,就是太静了。”
      萧仲煜淡淡一笑,“不是我这里太静了,是你心里有事缠绕,自然体会不到这里的好处。”
      来人双手一摊,“好吧,说不过你。你让我来,有什么事?”
      “那边榻上,有一个漆盒,里面是你的东西。”
      他走过去,打开盒子,惊呼道:“传说,南坊日进斗金,看来果然不假,当初投入一点,就有这么多的回报。”盒子里是满满一箱纹银珠宝。
      他拿了两块银子,笑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走,请你去望江楼吃饭。”
      萧仲煜一脸兴味地看着他,“我等着,能让宋天阙公子有所牵挂的人或者事情出现。”
      天阙哈哈一笑,拉着仲煜出了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南坊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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