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迷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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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初晴回到画舫，谢释之已在舱内，正和湘灵说话。
他身穿玉色服团领窄袖襕袍，前系蔽膝，旁系碧玉。面容清俊如朗月之姿，身姿挺拔如琼林之秀。
初晴赞赏一笑，这位才是翩翩佳公子呢。
湘灵见她回来，一面让她赶紧坐下休息，一面让人斟茶布置些细巧茶点。
初晴端起茶杯，轻轻吹开上面的浮叶，浅尝了两口，还是有些烫，便放下了茶杯。
湘灵正为释之步让茶点，他们俩一个面如冠玉，一个端庄温柔，画面真是赏心悦目。
都说这古代的婚姻是父母之命，盲婚哑嫁，幸福的没几个。可她眼前的这一对不就是良偶佳配吗？可见古书不可尽信。又或者，他们俩是在成亲前，彼此见过面，互有好感之后，才定下的亲事，也未可知，改天有机会要问问嫂嫂，关于他们的故事。想到此，又不禁抿嘴儿一笑。
湘灵看见了：“你这丫头是怎么了？出去一趟回来，就偷偷笑了几次？”
初晴开口道：“人人都羡慕像梁鸿和孟光那样举案齐眉的夫妻，我看哪，那是没有见过大哥和嫂子，若是见了你们俩，指不定有什么佳话传世呢。”
湘灵红了脸，嗔道：“你这丫头……”，话未说完，见初晴一脸促狭，立刻明白她是有意打趣。当下便住了口，稳住了情绪，心念一转，悠悠说道：“唉，我倒不知你早有了这份心思，你今天不把这话说出来，我竟一点儿也没察觉到，说起来，总归是我这个嫂嫂的不是。”
她继续道：“初晴今年也十四了，明年就是及笄之年了，可以正式说婆家了。今天当着你大哥的面说出来了正好。从明天起，不，从今天起，就让你大哥帮你留意着。咱们家虽比不得皇家，可女孩儿总归是不愁嫁的。你钟意什么样的？相貌？家世？才华？你尽可大胆说出来，我们定为你找一位如意郎君，可好？”
初晴刚才还在为打趣了哥嫂心里暗暗得意，自自在在吃着茶点。听了这话，急得张口就要辩白，不料口中茶点来不及咽下，甫一开口，便噎住了。一旁的青葵忙递上水，她喝了两口水，刚咽下茶点，便急忙道：“谁说这事我急了，嫂嫂你可别诬赖我!”
看着初晴气急而泛红的双颊，湘灵觉得好笑，继续说：“这男婚女嫁自古以来都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可害臊的。再说了都是自家人，难道还笑话你不成？”
“哦，我说你刚才一个劲儿想去湖边逛逛，原来是因为有这样打算啊。你刚才去了这么久，有没有遇上合意的，有的话，要跟你大哥说。若这姻缘真成了，我看这佳话指不定就是……”
初晴见她越说越没影，又急又羞，脸色红涨，忙打断道：“谁说我刚才是去看这个！我才没有……”，要往下说时，看到湘灵眼中笑意盈盈，顿时明白过来她在打趣自己。不免也觉得自己刚才着急的样子可笑，格格笑了起来。
末了，一想到刚才的情形，还是略有不甘，向着的一旁的谢释之：”大哥，你也管管嫂子。”
一旁谢释之看着她们两个，你来我往，相互挤兑，早在一旁乐不可支，但鉴于女人在打闹时，男人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两不相帮这个大道理，所以听到初晴告状，谢释之轻敲手中折扇，微微一笑，说道：“君子远离女子之争，方为正道。”
初晴噗嗤一声，三人又笑了起来。
初晴想起一事，问道：“大哥，你在长安这么久，听说过无思姑娘吗？”
谢释之还未回答，便听到一旁湘灵问道：“怎么？你知道这位姑娘？”
初晴便把刚才在曲江边碰见事情说了，“我听那些人说的神乎其神的，对这姑娘好奇呢！”
湘灵说道：“我也是听人说过，这位姑娘惊才绝艳，在长安红极一时，后来却突然消失不见了。至于这个中缘由，也是传言纷纷，没有个准的。再说，你确定今天跳舞的无思姑娘”
初晴神秘一笑：“虽无十分把握，却也八九不离十了。”她说得如此确定，湘灵和释之都不禁对看了一眼。
见他俩不信，初晴继续说道：“几月前，哥哥嫂嫂不是遣船到岳州接我北上。那日船路过江陵渡口，要停留一晚。我当时坐在窗边，看见岸上有几个人在打听到长安的船，他们都问了一遍，那天好像并没有到长安的商船。我让冯妈下船去问问，要是他们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到长安。”
“过了一会儿，就见冯妈带着他们上船来了。他们一共是三个人，两位姑娘，一位是小姐，姓任，一位是丫环，另一位是男子，是小姐的护卫。因同在船上，经常会在一起说话，一来二去就渐渐熟了起来，我问她的名字，她说叫无思，我当时也并未留意。”
“后来到了洛阳，她说她要去城里探望一位亲戚，就提前下了船。我记得她之前说过，大概在洛阳会停留十几天。这么算起来，此时她人应该早到了长安。况且，我看那跳舞的女子身形与船上的无思很是相似，那么这事可不就是八九不离十了吗？”
她这一番话说完，本来颇为自得，可随即想到，谢家这样的世族，不知是否愿意自家的女儿和一名舞姬有往来？一时倒摸不准他们的态度，随即嘻嘻一笑，说：“想不到我原来早就见了真人了，我刚才还为没有看到那女子的模样遗憾呢？”
湘灵微怔，随即笑道：“可不是吗？听说无思姑娘私下从不轻易见人，看来，你运气不错。“
初晴见她这样说，心下松了口气，忙点头称是。刚才一时起意，说了那么多话，她似乎觉得有些冒失，当下便不再说话，对面的两人也无其他话。
舱内安静了下来，能听到船桨划过水面的哗啦哗啦声。画舫渐渐向湖心岛驶去，舱里的窗户开着，不时有暖暖的微风吹进来。
不一会儿，小厮进来报说湖心岛到了，一行人便下船登岸。岸边早有小厮列队等候恭迎宾客。
这就是曲江湖心的小岛了，它外围被重重树木环绕，各色花朵绽放，香气随风，而稍远一些便看不清岛内的具体格局，只能隐约看见有亭台楼阁掩映其中。
随着领路的小厮走入一曲折小径，穿过几杆翠竹，眼前便豁然开朗，原来这湖心岛中央还有一个湖，湖中两座楼阁临水而建，静静相对。
从九曲桥走至第一座楼阁下，那小厮领了谢释之进去，这里就是男客们聚会的地方了。
一旁另有丫鬟上前来，领着湘灵和初晴去了对面的阁楼。
进入内室，一妇人起身相迎，她一身蓝色襦裙，锦绣披帛，端庄大方。
湘灵介绍道：“这是王夫人”，并对王夫人说:”她就是初晴。”初晴立即见礼。
王夫人说：“早听说谢家有个女儿不一样，今天见着了，让我好好瞧瞧。”说着，拉着初晴的手，上下看了，点头赞道：“真是只有你们谢家，才养出这么灵气的女儿呢！”
初晴莞尔一笑，答礼道谢。
湘灵说道，“她呀，都这么大了，还小孩儿一样，整天喜欢穿男装，说这样玩起来方便。”
“我看初晴说得没错，趁着还未出阁，该玩就玩。“王夫人笑着说道。
这时，有一个小女孩走到王夫人身旁。那女孩身量尚小，大约八九岁的样子，生的白白净净。王夫人说：“哦，我倒忘了你。来，给你们介绍，这是我娘家妹妹的小孩，小名唤作奴儿。这段日子在府里住着。前几天，听见我说今天要来这岛上，便吵着要跟过来玩。”并让奴儿见过各位夫人。
接着，王夫人又介绍了再座的另两位夫人，初晴也一一行礼，然后大家依次落座。
王夫人说道：“上回我去大慈恩寺看戏，那有位师父的故事说的极好，今天把她也请来了，咱们刚好一起听听。”说完，有丫鬟领着几个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位道姑，后面跟着几个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女。
那道姑走至舞台右边坐下，前方放着一小几案。两名怀抱乐器的男子坐在舞台左侧。
丝竹声起。
道姑缓缓说道：“秋木凄凄，其叶萎黄……“
有一怀抱琵琶年轻女子款款走至中央，她一身红色斗篷，目光哀怨幽远，边走边回望。
初晴想，这是要说昭君的故事了。
第一次看见这种表演，倒是有几分新鲜，可毕竟是熟于心的故事，看到一半时，不免略嫌沉闷。
转过头去，窗外柳丝轻扬，阳光融融，出去走走岂不是更好。她见嫂嫂和大伙都沉浸在故事中，没有人注意到她这边，悄悄起身退至一旁走了出去。
出了楼阁，穿过九曲桥，便沿着湖边信步而行。只见碧波如镜，亭榭错落，四周花木扶疏，步步皆景。走至湖边一柳树下，坐在石凳上靠了上去。
微风吹着新绿的柳枝，日光在林间嬉戏。看着眼前的波光，她脸上的表情慢慢地沉静了下来，双眸不由渐渐染上迷雾，身体里各种情绪翻涌，一时竟难以平复，不由闭上了眼睛。
算算日子，这是她来到长安已经两个月了。
她还清楚的记得她在城墙上散步，听到了永宁门那边的钟磬之声，然后，就一脚踏空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就是谢初晴了。
她不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到底算什么，是穿越？还是平行空间？是舒明华变成了谢初晴，还是谢初晴去21世纪的玩了一趟又回来了。她至今也没有想明白，但也绝对不能再想了，过去的几个月，为了想明白这个问题，她差点精神分裂。
不是没有试过回去，可是等到所有的方法都试过，仍无法改变的时候，她也只能先认了。想一想，老天也是对她有所照顾的，不然她现在的身份不会是名满天下的士族—谢家的女儿。
老天真爱捉弄人，她有一个痴迷历史与考古，深爱唐朝文化的男友，要来也是靖晨来啊，怎么会是她呢？
如果来的是靖晨，那么他定能有办法活得很好，不过，再细想一想，那也未必，历史书向都是皇家的历史，她现在是在民间，史书上的记载少之又少，她的未来会怎么样，一点线索也没有。
提到靖晨，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发现她不见了？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整天开口闭口都是大唐大唐，那时自己还笑话他，你哪天要是去了唐朝，记得先跟我报备哈。
一语成谶，想不到来的却是她自己。还有她的父母，想到他们，她更觉得如鲠在喉，一呼一吸，眼泪就簌簌滚下来了。
双亲，靖晨，我想，我是回不去了。
我好想你们，好想在你们身边，可是这样的我，应该直到生命的终点，都见不到你们了。
如果，这是就是我的命运，那好，我接受它。
如果分离是注定的，那么惟愿彼此平安。
靖晨说过，每个人的生命跟历史比起来都是沧海一粟，如此短暂，比流星划过更快，那么在当下就要好好的活着，因为当下即永恒。既然老天爷送我来到这里，那么，在这个时空的每一天，我都要对得起自己。
这一世，我要看遍大唐风华，领略异域风情，去经历属于我的经历，为你们，也为我自己！
泪水仍不断的滑落，啪啪滴在衣服上。
她不愿意睁开眼，只想让眼泪尽情的流。
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地平静了下来。轻轻睁开眼，头顶依然晴阳当空，暖风依旧醉人，她试着对空中微微一笑。
她从怀中拿出一个绢袋，里面装着纸条和炭笔。把纸条摊开，拿着炭笔，一笔一划写到：
靖晨，我要开始新生活了。
写完后，把绢袋收好，放入怀中。
过了一会儿，她起身到湖边看眼眶已经消肿。自己出来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她站起来顺着路走，不一会儿，楼阁就在前方不远处。
刚走至楼下，就听到里面有一群男子谈笑的声音。
她心下疑惑，回头一看，果然湖对面还有一座阁楼。
这下好了，走错了路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迷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