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饭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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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为了陵越？”
从陵祁嘴里听到天墉城中另一位天资卓越的弟子的名字，涵究真人意外之时，这才想起来陵祁要去陇城，也是由这位大弟子陵越带着队伍。
自己这徒弟天生淡漠，同谁都不亲近，如果突然间，陵祁自己说会为陵越做些什么……
涵究真人是万万不会轻信的。
但他也不认为陵祁会对自己说谎。
看师父一脸严肃下若有好奇，因怕他产生什么误会，陵祁解释道：“师弟近日研读四代妙法长老的《丙思集》，发现当年四代妙法长老提出一个未完的构想，不知这本书师父有无看过，陵祁倒是对这个构想很有兴趣。”
历来修道之人使用阵法无外乎借用天地元素使之凝聚实现状化，但是四代长老构想里，却指出可以将以阵法做媒介，因借天地元素活化生灵形态这个阵法设计原则作用到模拟实体生灵并对其操纵。
四代长老指出当年他早年因博物学会傀儡术受到启发，然而将傀儡术同具灵化结合起来，却是有一点存在问题。”
陵祁看了眼师父。
涵究真人听的入神，虽然他对于这些阵法并不曾深入研究过，却也是因耳濡目染多年，能够听的明白陵祁在讲什么，这时意识到陵祁停下来，示意他接着说。
于是陵祁接着道：“四代妙法长老说，固然灵体傀儡较之器物傀儡不易摧毁，并且可以更亲近灵气，在对战时使用法诀能发挥比普通傀儡高两倍余的战斗力，甚至可吸纳具有破坏力的灵力波动。
然而灵体也不易维持，存在着可控期长短，战斗损耗大的问题，对施放者的要求颇为严苛，无法作用实战。
或者说……是鸡肋。这也是为何后来他放弃了使用灵体傀儡。”
“所以，你是想接着他的理论进行进一步实验？”
涵究真人用一种赞许的眼神看着陵祁。
阵法研究的本身成功与否并不是问题，可是除了师父教习，主动去研究那些东西的求学心实在可贵。
“弟子在想，博物学会傀儡术强大之处在于机关运用，若要借鉴制作灵体傀儡，大可连同机关术系统一起借鉴。
傀儡师省力之处大概就是虽然每个傀儡制作时间较长，但是一旦傀儡制成，只需傀儡师动动手指便可应用实战中去。灵体傀儡成型简单，省去了器物傀儡的制作时间，但是机关方面也同时省去了。
弟子想，为何不在灵体傀儡内部也设置机关，可以让它自行吸收外界灵力化为己用，并且面对敌人时也可机动应对？”
“你说的是。但是灵体傀儡若是像机关傀儡一样制作月余，本身会不断消散难以维持，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如此多的灵力维持傀儡不散。”
突然一个声音插进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妙法长老已经到场。
大抵是听了陵祁的分析，妙法长老一脸深沉，指出了陵祁的问题。
“凝虚师叔，”陵祁有些惊讶的看着妙法长老，见他冲师父点头又朝自己看来，恭敬的鞠了个躬，但是并没有因为妙法长老的提问而语塞。
“陵祁正要提到，解决这个问题其实并非没有办法。这方面的办法可能就要用到幻术的领域了。
我天墉城试炼幻境洞悉踏足者的一切杂念，本身就是天下一绝。若是在成型灵体傀儡中刻入如此法术，所有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也自然不需要闭门造车，苦心维持机关了。”
妙法长老闻声脸色一变，他突然有些古怪的看了眼依然淡然的陵祁，“你可知道若是你这么做，绝不能有任何其他人参与，否则傀儡将会难以控制，而若是于阵法时刻入自己的念想，一边复画阵法，一边分出心念，会难以守住元神，这几乎堪比禁忌之术，你的下场不言而喻……”
“师叔放心。陵祁这么计划，又怎么会不知道利害。”
陵祁依然不见紧张。
妙法摇摇头，以他的见识，却不知道这个弟子在打什么主意。
“这些日子弟子已经制作了几枚印珠。”
陵祁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石匣子，解释道：“我将几个小型阵法缩印在其中，只要注入灵力就会触动法阵。从而激活傀儡。而缩印的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分支阵法就是聚灵阵，它能维持傀儡形态不变。”
陵祁当着两位长老的面，打开盒子拿出一枚大约鹌鹑蛋大小的淡粉珠子，收回盒子后，陵祁割开手掌往印珠里注入了些血液。
他做到这里，两位长老并没有多余的杂念或者出声制止，只是正色看着，直到血止之际印珠随之发出刺眼的明光。
光芒变换间，来自天墉城四面八方充沛的灵气自行运作，只见由九天垂下凝实的灵雾汇集往这万岁阁，灌进印珠中心法阵，印珠如烟尘碎裂，渣滓散落在陵祁手心，又在须臾间幻化出来一个人形，虽然看不分明形态，却到底是五体健全。
“奇怪……”妙法长老未能忍住质疑。
印珠已碎，阵法何以为继？
涵究真人，妙法长老冥思着，突然齐齐注视向半空中那灵力虚影脚下御着的光华流转的法阵。
借用吸收来的灵力画的聚灵阵？！
倒真真是匪夷所思的操作！！
“这不过是个雏形，他最大的作用就是维持本体不消散，当然如果由我投入灵力操控他，他也是能进行些……嗯，华而不实的对决的。”
陵祁解释起来自己的构想。
“我这次下山就是想录下执剑长老弟子陵越的对战，从而分析下实战中这个傀儡的对战模式，如果有可能，我也会同样就其他人的实战对傀儡进行改进。”
妙法长老沉默不语，只眼神灼热围着那傀儡看个不停。
涵究真人要镇定些，他接过陵祁的印珠探入灵识，一番细看后，突然想起来执剑长老紫胤真人之前的门派里似乎有傀儡相关的一些秘术。
涵究真人抬头问道：“陵祁，你可会面过紫胤真人？”
陵祁不解其意，只如实摇头：“除了真人教习的御剑术，别的时间并未有缘会面。”
涵究真人所说的紫胤真人，在天墉城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陵祁清楚记得紫胤真人很多的传闻，其中有说此人三百面前曾是一修仙大派的弟子，可惜门派覆灭，后来就来到了天墉城，也是因为紫胤真人，门中新进女弟子数目年年有所增长。
陵祁本人对紫胤真人本人的印象不深，他对剑术不太上心，只是做好课业的要求，绝不如门中其他人般对剑术狂热不已，不过近来在经库外时时有观望过紫胤真人教习弟子练剑，因此也并不陌生。
陵祁不习剑，却是因为卓有自知之明。他资质虽好，体质却落于人后，入门时就抱有隐疾，从不求剑术有所突破，只好在炼丹等修行上用劲。
若是问天墉城上下弟子的修为，陵祁远远不及陵越，可能也就同陵端不相上下，但是论这天墉城的悟性和参透能力，陵祁绝对是天墉城建立以来的第一人。
正是因此，陵祁的二师兄名号稳坐如山。
“执剑长老先前所从师门，于阵术也有极多天资卓绝之辈，修仙门派中，那个门派的辉煌也是无人能企及。”
提起来这些，涵究真人难得用了有些伤感的语气。
他想到陵祁还在听，遂又一改话音：“等你从山下回来，交好了陵越，便去拜一拜紫胤真人吧，也许我们并无什么能教你了，他能给你些指点。”
陵祁听懂了师父的意思是让他去向紫胤真人请教。
虽然他眼下更在意山下即将发生的战斗，不过若是奉师命同陵越交好——
倒也是极好的事。
“陵祁明白。”
陵祁回到房间时，脑子里还在思索怎么改进灵体傀儡。
下山的意义虽是要收集陵越的剑术资料来为灵体傀儡服务，陵祁却同时对于分解细化天墉城剑法结构，辅助剑术教习有些想法。
如此到了午时，陵端却是冒冒失失的不敲门就进来了。
陵端作为戒律长老的三弟子，出入陵祁的住所比旁人更加容易，他来的次数多了，一般陵祁也懒得管他。
陵祁看了眼他，自行揉揉因为不停的思考而快要烂掉的额头。
可虽然不想理会陵端，忽然闻到随着陵端到来，房间里多了些许饭菜的香味，陵祁的眉头还是狠狠跳了下。
陵祁爬起来，瞪了眼这人手里提着的红漆饭盒，毫不留情的将手里攥着的蓝皮《太古通议》“啪”地砸在陵端脸上。
他开了口，眉目间透着一股冷酷：“谁许你将饭带进我房间里来的？”
“哎呦——！！”
下意识把扔来的经卷捂在脸上，拿下来时，陵端伸手揉揉鼻子。
这本书虽不厚，陵祁的力道也在控制中，但还是砸的陵端酸疼难忍。
陵端作为一个憋不住的，邪火顿生立刻就要爆炸，可看着陵祁脸色不佳，倒是没有作死到马上触人霉头。他竟然生生压下了恼火，转而忽然冷笑了一下。
“喂，陵祁，可别说我们俩作为同门师兄弟，我对你不好，我手里提着这饭可是专门为了你打的。”
“哦？你下毒了么？”
不接话茬，陵祁戏谑的瞅一眼陵端。
陵端这话暗里示好，可是自己这个师弟的脾性满山皆知，陵祁并不觉得自己刚刚砸过了人，还能让睚眦必较的陵端对自己这样慰帖。
陵祁对付陵端的手段向来颇有成效，这句话成功的激怒了陵端。
“陵祁！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如果不是陵越师兄让我带饭给你，你以为我会闲的没事帮你送饭？”
几乎不用陵祁问，陵端已经是沉不住气了，他感觉胃里都火烧火燎的，恨恨地一甩手把食盒放桌上，扑过去就要对陵祁动手。
陵祁不着不恼，只伸腿踢了踢张牙舞爪小孩子似的陵端，一边绊住他的动作，一边淡淡的威胁。
“你可是又想因为未能做到友爱师门，而被关在漆黑一片无声无息的剑塔里，整日从清晨到日落，对着阴冷的空气思过？”
陵祁这么说，自然是因为陵端对剑塔记忆尤深。他一句形容，宛如往日再现，陵端生生打了个寒战，斗志浇灭，怒火更甚。
“啊啊啊啊！！你这小子！真要气死我了！”
陵端复仇未果，抓着头发陷入自我唾弃。
可是说到底就算陵祁不威胁他，他也不敢真的在天墉城对师兄动手，因此陵祁也就冷眼看看他这般苦心孤诣，便不管他了。
这么多年，要是陵端有胆子跟他动手，也早就动了。
赤脚下了床，陵祁倒是有点意外陵越会嘱咐陵端给自己打饭，按说两人的关系微妙，还不至于这般亲近。
他绕开犹在记恨的陵端，坐到桌前伸手打开餐盒。
这盒子应当是陵越自用的，古朴典雅的花纹赏心悦目，不过再看看盒子里搭配分明的两素一荤的菜，陵祁眸色沉沉，暗自计较。
他确信陵端是不会考虑养生这个问题的，会摘选一二的定然也不是陵端，那么为自己打饭的——
也还是这陵越师兄么？
可是看了看这份量……
陵祁将盘子从餐盒里取出，手里份量颇重，显然同自己往日在饭堂打饭时的定量不太一样……
一边瞅见最下层的包子，陵祁拿起筷子提手随意夹起一只，面皮柔滑，隐隐覆着油光的包子翻一翻筷子，就能瞅见面皮里面粉褐色的葱肉馅料。
是肉包。
陵祁愣了片刻。
包子纵然不算是什么稀罕的，不过山上的师兄弟颇为喜爱它，每次负责食膳的弟子蒸出来的包子都是供不应求，哄抢一空。
陵端也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他拉过椅子坐在陵祁对面，眼巴巴看着陵祁筷子间的肉包，一脸要说什么又忍着不说的纠结表情。
这表情在要用餐的人眼里多少有些膈应。
“有话就说，师兄是不是有说什么？”
陵祁把包子放回盘子里，去看陵端，眼神里隐隐威胁。
陵端一个激灵，表情却古怪的坚定，“不，师兄没说什么！”
陵祁笑一声，陵端心性不纯，否则也不会执着于弟子排位，今天这么古怪表现，必然是师兄有说过什么了。
不过他也没想陵越会说些什么重要的话，因此定定的看到陵端冒了冷汗，移开视线还是安静的又夹起来包子吃了。
陵端狠狠的咽了口吐沫，松了口气，可是又有点郁闷陵祁没有追问下去，他倒是不好再说。
就好像怀揣一个惊人的秘密不愿公布于世，可是又心痒难耐想要将之扩散一般。
“喂…陵祁，你尝尝这菜好吃吗……”陵端哆哆嗦嗦，猥琐的咧牙笑笑。
“你怎么好像没吃饱？”陵祁奇怪他颤抖的声音，吃完了包子开始吃馒头。
“吃饱是吃饱了……”
陵端扭捏看着陵祁，脸上居然有些红晕。
“……”
陵祁被看的越发膈应，咬了口馒头一边在嘴里吃到发甜，一边拧起修长的眉，思索般道，“你实话告诉我，这不是你炒的菜吧。”
他不记得陵端有这么好的厨艺，更没自恋到陵端会给他做饭。
可是这饭跟平时吃的也不太一样。
……奇怪。
“我怎么可能做饭给你吃？”陵端用一种看傻子的眼光望着异想天开的陵祁。“我要做也只做给芙蕖还有大师兄吃！”
陵祁用筷子戳戳盘子里的菜，闻起来并没有奇怪的硝味，再看菜色清亮好看，灵气满满，终于确定没下毒。
“这菜又不是你炒的，那你紧张兮兮看着我吃菜干嘛？看得我好没有胃口。”
他是真的很嫌弃惹眼的陵端。
陵端听了他的话，表情都要撮成了一坨，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陵祁面上忍无可忍状:“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腻腻歪歪啊，有什么话快点说，不说就出去，明早我直接问师兄，你可别后悔现在没告诉我。”
大概是有点怕陵祁向陵越对质，想起来刚刚被罚的抄写课业，还在装神秘的陵端终于兜不住了。
他拉住了陵祁的手，情绪激动地、忙慌慌张张投降：“好好好！我告诉你就行了！”
“我刚才没来得及说…这饭…其实…是大师兄亲自炒的……”
……？
大师兄？亲自？炒的？
陵祁还没消化嘴里的粮食，只看着因为秘密暴露而表情复杂万分的陵端，睨着人不语。
陵端瞅见陵祁似乎没有追究自己的心情，干脆破罐子破摔抱怨起来，显然被一肚子话憋的尿急。
“我就不懂了！大师兄为什么要给你做饭？连我都没吃过大师兄做过的饭菜。还有那包子，以前师叔留给大师兄的包子，大师兄都是分给别人，这次他居然特意留给你，他明明知道你还要跟他抢掌门的位子……”
陵端说出口的话多半是废话。
陵祁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默默捧起碗喝了口汤，这浓厚的汤汁入口鲜香甜蜜，还带着麦芽的清香。
本来就煮的足够好喝也就罢了。
这时听到陵端在这空穴来风的说什么掌门之争腥风血雨的扫兴的话，陵祁又觉得这碗汤简直就能带他远离尘嚣，忘却烦忧。
不过，虽然陵端激动的要炸了，陵祁一边接着品尝师兄亲自做的饭菜，倒是平静。
之前很偶然地，他也多次看到陵越出入饭堂。
那时应当多是弟子课业时间，陵祁特权在手可以四处游荡，而同样有些特权的陵越自然会同陵祁怼到路线。
不过陵祁这人怕极了磨磨唧唧的客套，对知书达礼深得人心的陵越印象一般，只远远看到过陵越避开了人，替他屠苏师弟开小灶烧饭。
现在回忆起来，那两人坐在一起和乐融融的吃饭气氛倒实在万分令人羡慕，怕是整个人心浮躁的天墉城，也只有这对师兄弟能够这般亲密无间。
而他不过是吃了一顿这人做的饭，又有什么稀奇的。陵端该嫉妒的是那个被大师兄捧在手心里的百里屠苏吧。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饭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