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六回 高鸿有信将茶煮 ...

  •   一
      到中午时,曹旺衙门有事,不回来,午饭是曹白宿陪同镂心一起吃的。
      等吃完午饭回房的时候,镂心一推开门,就看到几案上放着几张信笺,拿起来一看,上面是有关王有的情报:
      王有,原名王池风,乃是江湖上失踪十六年的“浪子金剑”,当年与毒王陈柯约战于碧海云天之畔,两人大战三天三夜后双双失踪。现在身份是晋城富商,与陈楠父亲陈天盛是多年好友。
      陈天盛,陈楠之父,幽州城最大药商,真实身份是曾经让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毒王陈柯。与王池风一战后失踪,隐姓埋名,于十三年前定居幽州城。
      两人从十几年前的死敌到现在的挚友,其中可能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或与近几年幽州城周围县城村庄的人员失踪案件有关,待查明。
      还有几份卷宗,都是与失踪案件有关的,其中有几条线索很奇怪,比如失踪人员都是年轻力壮的男性,一般来说,这类失踪案件的主要目标都是女子或是儿童,因为女子和儿童的反抗能力相对较弱,犯罪者更容易下手,但这里的却是如此反常,令人费解。再者,每次案发的时间都是每年的雨水前后和白露前后,这两个时间点有什么特殊含义?每次失踪人数都是两名,这又是为什么?还有,案发地点都是在幽州城附近的县城村落,犯罪者很可能就在幽州城中,但为何官府查不出呢?难道官府参与其中?
      根据曹白宿和陈楠的关系,可以想到很可能是两家狼狈为奸,干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绑架这么多人的用处,陈天盛的毒王身份和弥漫在陈家的血腥味,可能是在做什么实验。至于那两个日期,应该是某一种配方的获取时间。就目前所知,只能在每年的雨水和白露采摘的草药,只有两种,一种是“白头新娘”,另一种是“北地狼舌”。“白头新娘”只在岭南才有,所以只能是“北地狼舌”,这种花只有单瓣,形似舌,赤如血。带个“狼”字,是因为这种花毒性极强,沾者全身溃烂而亡,就像是被狼舌舔过一样。
      江湖传言,毒王陈柯在失踪前,曾研制一种能够控制人的心神的药物,大肆掳掠活人做实验。“浪子金剑”得知此事,便约战陈柯于碧海云天之畔。之后竟是双双失踪,此事也成为江湖一大迷案。
      简单梳理一下就是:曹白宿想要谋反,但手下兵力不足,于是叫曾为毒王的陈柯给他研制能提升人体能力的药物。陈柯就借着曹白宿的势力,用活人做实验,每次给两名失踪者服药,让他们厮杀,以观察结果,所以失踪人员都为年轻力壮的男性。“北地狼舌”极难种植,野生也很少,这就是每次失踪两个人的原因,因为成药产量少。
      当然,以上只是猜测,还有很多疑点,比如若是以上成立,那曹白宿为什么要叫陈楠刺杀王有呢?所以具体的还要等调查之后才能得出结论。
      想到这里,算算时间,现在陈楠应该已经到了曹白宿那里,这两人一时不会找过来,镂心决定去趟陈府。
      出了曹府大门,喧闹声瞬间灌满双耳,大门内外简直就是两个世界,虽然现在正午时分,街上行人稀少,但酒肆里的划拳喝喊声、小贩手中的拨浪鼓声、小孩的哭闹声等等,应有尽有。
      这里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巷,远离大街,连野猫野狗都没有几只,更别说人了。
      站在陈府的后院的围墙上,依旧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
      下面是一池塘的一角,右边不远处是陈楠的那个小楼,左边更远的地方是两排客房,王池风可能在那边。
      蒙上面纱,然后脚下一点,中途只在假山石上借了两次力,眨眼间已来到客房屋顶上。
      现在是正午时候,正是休息的时候,府里几乎没有人出来活动。
      镂心一间间客房找过去,终于找到一间住人的,但现在没有人在里面,便顺手推门进去。
      房间里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副几案,一个衣架,再无他物,若不是衣架上挂着一件长袍,都不知道这里面住着人。
      走到床前看了一眼,床上的被子叠放整齐,两件衣服也是整齐叠放在床尾。
      就在镂心想要退出房间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可能是王池风回来了,当即从窗口跳出,往围墙跑去。
      身后传来衣袂牵风之声,竟是王池风跟过来了,而且速度极快。
      镂心略一思量,准备迎战当年的“浪子金剑”!
      跃过围墙,脚步顿停,当即一个“铁板桥”,身体后仰,剑光从袖中射出,直奔王池风的咽喉刺去。
      此时王池风离镂心极近,这一剑不仅速度快,而且奇锋突起,让人防不胜防。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王池风突然停住了身形,并且一个“凤点头”,向后退去,他的动作很快,在旁人眼里就像是他直接由前进换为后退,根本看不到停下的瞬间。
      两人已站在小巷里,相距五步,相面站着。
      有风从巷子穿过,却吹不动两人的衣袂半分。
      镂心抢先出手,连刺三剑,一剑刺眉心,一剑刺咽喉,一剑刺胸口,这三剑看似平平无奇,却让王池风连退三步。
      就在第四剑刺出时,一道金光从王池风的手中射出,他终于拔剑了,这道金光就如同一个太阳,光芒万丈,刺得人眼睛睁不开。
      镂心眼前一花,连忙把头偏过一遍,避免剑光刺目,手下却丝毫不停,“呼龙耕烟”,剑招一出,王池风手中的金光顿时暗淡下去,犹如一条死蛇,变得没有生气。
      王池风眉头一皱,跟着变招,“大漠孤阳”,剑光再起,热风扑面,只一剑,便将镂心逼退。
      王池风一招抢先,再进一招,不给对手出招的机会,“祝融怒发”,这招比上一招威力更甚,招式一出,宛如天神降临,威震四方,热浪翻腾,似乎要把四周一切都焚烧干净。
      镂心见状,暗中赞叹,不愧是当年的“浪子金剑”。但他的剑招虽然依旧威势逼人,可惜王池风已经老了。一如太阳,虽然还是那个太阳,但已经是黄昏前的太阳,余威尚在,后势难继,注定一败。
      镂心神情一凝,剑招已出,先是一招“碧海藏灵”,无论太阳如何猛烈,大海都不因此停下它的汹涌澎湃。
      周围的热气顿时消散,镂心再出一招“碎霜斜舞”,寒气顿生,直逼王池风面门。
      王池风心中大惊,还想变招,却发现他的剑变重了,仔细一看,他的剑被死死压住,不停颤动。
      镂心突然出声道:“且慢,阁下可是‘浪子金剑’王池风前辈?”
      王池风一愣,道:“你认识我?”随即面色一沉,杀机更甚。
      镂心道:“我有要事想商。”说完退出三步,剑已收起。
      王池风道:“你有事大可进拜帖直言,何必鬼鬼祟祟?”
      镂心道:“此事关系重大,不敢进拜帖,恐漏风声。”
      王池风道:“哦?”
      镂心道:“幽州刺史曹旺之子曹白宿已派人前来刺杀前辈。”
      王池风道:“我已经知道了。”
      镂心一愣,道:“前辈知道?”
      王池风道:“我不仅知道有人要杀我,我还跟那个要杀我的人打了一架。”
      镂心道:“前辈以为那个来刺杀的人是我?”
      王池风道:“难道不是?”
      镂心道:“当然不是。”
      王池风道:“既然不是你,那你说是谁?”
      镂心道:“是一个你永远想不到的人。”
      王池风道:“哦?”
      镂心道:“前辈可知陈楠小姐和曹白宿走得很近?”
      王池风脸色一变,道:“你什么意思?”
      镂心道:“前辈已经猜到。”
      王池风道:“你的意思是,曹白宿派陈楠杀我?”
      镂心道:“不错。”
      王池风道:“曹白宿为什么要杀我?”
      镂心道:“前辈可以去问问陈楠小姐。”
      王池风道:“怎么问?”
      镂心道:“只要问她‘十月二十,白虹贯日’就可以了。”
      王池风沉吟片刻,道:“好,姑且信你。还有一事,你和公孙大娘是何关系?”
      镂心道:“是我长辈姑母。”当她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已消失在王池风面前。
      小巷里只剩下王池风一人脸色沉重地站在那里。

      二
      在回曹府的路上,行人渐稀,华灯初上,路边的小摊贩都走得差不多了,还有几个想再多卖一点东西,虽然知道已经不会有人出来了,但还是在深秋的寒风中苦苦撑着。
      虽然他们都很想再卖出点什么东西,但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个从他们眼前走过的人,他们似乎没有看到镂心一样,眼神都没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
      但有人注意到了,那个人远远地站在那里,他虽然背对着镂心,但他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镂心身上。
      镂心自然也看到了那个人,就在目光往那个人的方向看去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不见了,但镂心知道那个人就是贝迟玉,他是专门等在那里的。
      于是镂心脚步一偏,往贝迟玉消失的方向跟去了。
      不得不说,贝迟玉的轻功绝属一流,镂心只能远远地看着他的背影在房屋之上来回穿梭,根本追及不上。
      很快,镂心知道贝迟玉想引自己去哪了,这是去义庄的方向。
      夜色渐暗,路上灯火渐稀,两盏惨白的光亮出现在远处,义庄到了,贝迟玉站在义庄门前,这里已经没有再派捕快看守。
      镂心跟着贝迟玉进了义庄,只见贝迟玉跪在贝亭灵床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贝迟玉开口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镂心道:“剑器师。”
      贝迟玉摇头道:“不,你绝不是剑器师。”
      镂心道:“那你说我是什么人?”
      贝迟玉道:“那天你引我到老和尚那里,被老和尚留了半日,由此躲过一劫,不知我是否该感谢你?”
      镂心道:“不用客气。”
      贝迟玉道:“所以你承认了?”
      镂心道:“承认什么?”
      贝迟玉道:“你一早就知道我家会遭遇灭门惨案。”
      镂心叹了一声道:“没错,我早就知道。”
      贝迟玉咬牙道:“那你为何不出手阻止!”
      镂心道:“我阻止不了。”
      贝迟玉道:“你知道是谁干的?”
      镂心道:“正因为知道,所以才阻止不了。”
      贝迟玉道:“这个人很武功很高?”
      镂心道:“不高。”
      贝迟玉道:“那这个人一定权力很大。”
      镂心道:“一手遮天。”
      贝迟玉道:“我知道是谁了。”
      镂心道:“你知道?”
      贝迟玉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递给镂心,是那份名单。
      镂心接过来一看,道:“这是?”
      贝迟玉道:“名单,我父亲和一些反武同盟成员的名单。”
      镂心道:“你认为是武后派人杀害你全家?”
      贝迟玉道:“难道不是?难道还有人比武后的权力还大?”
      镂心道:“有!就在这幽州城里!”
      贝迟玉的脸上满是震惊,道:“是谁?”
      镂心道:“我说了,在幽州城里,一手遮天的人,你还不知道吗?”
      贝迟玉猛地站起身,道:“不可能,他和我父亲都是反武同盟的人,怎么可能下此毒手?”
      镂心道:“不是他,是另外一个人。”
      贝迟玉恍然大悟道:“是他?”
      镂心道:“没错,就是他。”
      贝迟玉不敢置信道:“但这是为什么?”
      镂心道:“他是一个有着极大野心的人,他想当皇帝。”
      贝迟玉的瞳孔猛地收缩,良久才道:“我懂了。”
      镂心突然道:“想不想看一出好戏?”
      贝迟玉道:“看戏?什么戏?”
      镂心道:“后天是曹旺的寿诞,曹白宿准备了几个节目给曹旺贺寿,你可以去看看。”
      贝迟玉知道,镂心叫他去,一定不只是看节目的,于是便答应下来。
      镂心指着义庄里的尸体,道:“你看出了什么?”
      贝迟玉茫然地看着镂心,摇摇头。
      镂心道:“虽然每具尸体的伤口不尽相同,但我可以确定,这是同一个人所为。”
      贝迟玉道:“你的意思是,凶手只有一个人?”
      镂心道:“这个人的武功很高。”
      贝迟玉道:“你知道是谁?”
      镂心道:“不能确定。”又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报仇心切,但一定要等到后天,那场演出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贝迟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
      镂心道:“还有,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贝迟玉点点头。

      三
      回到曹府,镂心发现她的房间里亮着灯,推开房门,就看到曹白宿端坐在几案前,似乎在等什么人。
      当镂心推开房门的时候,曹白宿看向门口,冲她微笑着点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灯光昏暗的原因,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一些怪异。
      镂心道:“曹公子在等我?”同时觉察到不远处有一股强大的气息,不容小觑。
      曹白宿道:“没错。”
      镂心道:“何事?”
      曹白宿指着座位道:“请坐。”
      镂心拱手道:“多谢,公子有事请讲。”说着坐到座位上。
      曹白宿道:“颜姑娘,不知颜姑娘天人之姿,为何要到此方一小客栈表演剑器?”
      镂心眉头一皱,道:“曹公子,这我今早似乎已经解释过了。”
      曹白宿慢慢地摇摇头道:“不,我不信。”
      镂心道:“信不信自然由公子自己决定,我只是把事实说出来而已。”
      曹白宿道:“姑娘不说,便以为我不知道吗?”
      镂心看向曹白宿,他脸上的表情似乎已经掌握一切,自信轻狂,让人对他所说的话不由得不信。
      但镂心不信,她的身份和目的都极为隐秘,绝无可能为外人获知,不知曹白宿在打什么主意,便道:“哦,你都知道些什么?”
      曹白宿道:“我知道你刚刚与贝迟玉见过面,还聊了一些东西。”
      镂心一惊,但很快反应过来,其实早该想到,这里是曹白宿的地盘,他不会允许自己在接触一个人时,对这个人一无所知。
      曹白宿似乎很满意镂心的表情,接着说道:“不仅如此,我还知道,是你把贝迟玉引到承光寺,这才让他逃过一劫。”
      镂心道:“哦?那你知道贝府的灭门惨案的凶手是谁吗?”
      曹白宿道:“当然知道,因为就是我下令将贝府屠尽的,动手的就是贝亭的结义兄弟、贝迟玉的四叔赵骏。”
      镂心盯着曹白宿的眼睛,没想到他就这样承认了,道:“你很坦诚。”
      曹白宿道:“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吗?”
      镂心摇头道:“你说。”
      曹白宿道:“因为我很欣赏你,虽然我不知道你为谁效力、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但我能感觉到,我们在某一件事的利益上是一致的,所以我们有合作的可能。”
      镂心道:“仅凭感觉就能确定我会跟你合作?”
      曹白宿点头道:“是的。”
      镂心笑道:“你这是在赌。”
      曹白宿摇摇头道:“我不喜欢‘赌’这个字。”
      镂心道:“虽然你不喜欢这个字,却喜欢这种行为。”
      曹白宿皱着眉头,缓缓说道:“的确,‘赌’这个字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人忍不住想去靠近,虽然每个人都知道‘赌’是一种不好的行为,但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去赌上一赌。”
      镂心道:“有时候‘赌一赌’能让人下决心,最后得到一个让人惊喜的结果。”
      曹白宿道:“但更多时候是不好的结果,轻则倾家荡产,重则落入万丈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镂心道:“看来你很清楚。”
      曹白宿道:“自然清楚。”
      镂心道:“但你还是要赌?”
      曹白宿道:“我已经站在赌桌上。”
      镂心道:“你不怕输?”
      曹白宿道:“至少到现在为止,我还没输过。”
      镂心叹了一声,道:“恭喜你,又赢了一次。”
      曹白宿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镂心疑惑道:“你赢了为何还要叹气?”
      曹白宿道:“因为每赢一次,我的胆子就会大一分,我怕有一天我的胆子会如同这天一样大。”
      镂心道:“你怕输?”
      曹白宿道:“只要我一直赌下去,就总有输的一天,所以我在争取做庄家,而不是一个赌徒。”
      镂心道:“那么你想让我做什么?”
      曹白宿道:“我有个朋友,最近要来幽州,明天到,你接去城东的侍茶居,我迟一点会到。”
      镂心道:“接人地点呢?”
      曹白宿道:“下儿坡三脚茶馆。”
      镂心道:“你的朋友长什么样子?”
      曹白宿道:“你去了自然知道。”
      镂心道:“可以。”
      曹白宿道:“记住,接到人后,不要多说,不要多问。”说完,起身离去。
      镂心跟着起身,把曹白宿送到门口,道:“公子慢走。”
      随着曹白宿的离去,附近那股强大气息也不见了。
      关上房门,镂心扫了一圈房间,并没有发现异常,床上的包袱也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虽然包袱里只有换洗的衣物和几封诗信,不怕被人搜查,但放着眼前的可供调查的物件不理会,曹白宿是觉得自己能掌握一切吗?该说他是自信呢还是自负?
      至于所谓的合作,不过是玩笑话罢了,他是来示威的,意思就是让镂心知道,他监视着一切,让镂心不要轻举妄动。
      镂心没有打算放弃行动,一出好戏是需要准备的,现在镂心就要去邀请演员。
      不过要请动这位演员,需要一件东西,而这件东西曹白宿已经送来了,需要镂心明天去取。

      四
      夜渐深,镂心刚要准备睡觉,窗外却传来响声。
      这么晚了,是谁?
      推开窗一看,一个黑影站在一块假山石上,看到镂心推开窗,身形一晃,不见了。
      那个黑影似乎是特意等在那里一样,镂心沉吟片刻,跟了上去。
      黑影在前面不紧不缓地引导着,却在转过一个凉亭时,消失了踪迹。
      凉亭中有人。
      这个人才是真正想见镂心的人,这个人是曹旺。
      还未走近,曹旺已经出声道:“颜姑娘,深夜打扰,还请见谅。”
      镂心道:“曹刺史深夜引我到此,想必有事相谈。”
      曹旺道:“正是。请坐。”
      镂心依言坐下,接过曹旺递过来的一杯茶,抿了一口,不由赞道:“好茶!这是潮州的凤凰单枞,此茶浓醇鲜爽,润喉回甘,还具独特的山韵,实属上品。”
      曹旺闻言,喜道:“颜姑娘懂茶?”
      镂心道:“大人见笑。常有官宦富人请我到府上表演剑器,在招待应付中学了一些,他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学。”
      曹旺摆手道:“姑娘见谦了,就冲着‘山韵’二字,不是品茶行家,说不出的。不瞒姑娘,这茶我也是刚到手不足半月,只觉得香气悠长,饮之令人肺腑清香,至于它的特性,我却不知。今日可否请教姑娘?”
      镂心也不推辞,道:“好吧,那我就献丑了。这凤凰单枞以香为名,有蜜兰香、黄栀香、芝兰香、桂花香、玉兰香、肉桂香、杏仁香、柚花香、夜来香、姜花香十大种,现在这当属蜜兰香,品质一流。大人你看,这茶外形,条索粗壮,匀整挺直,色泽黄褐,油润有光。再者是茶身上的朱砂红点,最受当官者喜爱,据说久饮可官运亨通。再看这汤色,清澈黄亮,叶底边缘朱红,叶腹黄亮,素有“绿叶红镶边”之称。”
      曹旺听完,抚掌大笑,道:“今日算是开眼了,姑娘博学,我甚不如也。”
      镂心也笑道:“大人过奖,不过拾人牙慧耳。大人,这凤凰单枞还有一妙。”
      曹旺急切道:“愿闻其详。”
      镂心细细品了一口,道:“这凤凰单枞具有一种别的茶都没有的特性,就是刚才我说的‘山韵’。”
      曹旺道:“山韵?”
      镂心点头道:“不错。这凤凰单枞习性孤独,一座山上只能种三五棵茶树,多了必定枯黄而死。就像隐士一般,高山流水,抚琴独坐,意境缥缈,此为‘山韵’。”
      曹旺听完,眼睛一亮,脱口而出三个“妙”字,喜形于色,如果不是碍于镂心的面,大概会起身舞之蹈之了。
      镂心道:“大人喝茶。”
      曹旺这才回过神来,道:“好好,喝茶、喝茶。请。”
      放下茶杯,镂心道:“我想大人深夜邀我到此,应当不止喝茶一事。”
      曹旺也跟着放下茶杯,眉头紧皱,久久不语。
      镂心没有再讲话,只是静静等着,她知道,曹旺会自己说的。
      只见曹旺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条,递给镂心,镂心接过一看,正是自己写的那张名单,故作不知,道:“大人,这是何意?”
      曹旺微笑道:“这份名单是我在书房发现的,上面的内容与我所看到的那一份完全一致,不同的是,这份名单上庞其、贝亭、覃匡、钟达这四人的名字被划去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姑娘给我的,难道不是吗?”
      镂心道:“大人如何能知道是我呢?”
      曹旺道:“我这府上不说固若金汤,但也有几个守卫,一般人想进来,不可能不被发觉。所以要么是绝世高手,要么是府上的人,进来入住我府上的,似乎只有姑娘一人。”
      镂心道:“不错,名单是我投的。”
      曹旺道:“这名单姑娘那里得来?”
      镂心道:“捡的。”
      曹旺没料到镂心会如此回答,说话声音不由得高了些,道:“捡的?”
      镂心道:“确实捡的。”
      良久,曹旺才重重叹气道:“既然姑娘不想说,那我也不强求。其实还另有一事,要与姑娘说。”
      镂心道:“大人请讲。”
      曹旺道:“实不相瞒,我恐怕命不久矣。”
      镂心道:“大人何出此言?”
      曹旺道:“因为我那逆子!”
      镂心道:“曹公子?”
      曹旺道:“唉!家门不幸啊!想我曹家三代为官,对朝廷忠心耿耿,鞠躬尽瘁。如今武后临朝,大唐社稷危在旦夕,我日夜忧心,却苦无良策。而我那逆子,竟想借机谋反,如此大逆不道,实属当诛!然到底是我儿子,怎能忍心下手?”
      镂心道:“那大人所说‘命不久矣’,是何意?”
      曹旺道:“常言道,知子莫若父,他这几日看我的眼神不对,恐怕是他见我不肯依他所言,要对我下手。”
      镂心道:“大人可是他的亲生父亲,您多虑了。”
      曹旺摇头道:“姑娘有所不知,此子自幼心如铁石,七岁时丧母,竟是一滴眼泪也不见流。十岁时,从小跟到大的一条狗被他活活打死,只因年老体弱,不能跟他玩耍。若是在乱世,他或可成就一番霸业,可如今太平盛世,恐怕会置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
      镂心道:“那大人的意思是?”
      曹旺看着镂心,一拂衣摆,单膝跪地,把镂心吓了一跳,连忙双手去扶,但曹旺却不肯起身,道:“本官替黎民百姓求姑娘一事,若姑娘不答应,本官不起。”
      镂心无法,只能答应,道:“大人请起,颜清色答应了。”
      曹旺这才起身,道:“后天就是我的寿辰,那逆子恐怕会在当天动手。我的性命无关紧要,但求姑娘能在我死后,将其击杀!”
      镂心迟疑道:“这……”
      曹旺道:“我知道姑娘身怀绝技,不是凡人,本不该牵涉世俗之中,但此事关乎天下安危,姑娘不可推辞啊!”
      镂心道:“大人凭什么断定曹公子意图谋反?”
      曹旺道:“他平日里时不时地、明里暗里地跟我提过,但我并不理会。并且他也不只是说说而已,像是中军王旭、都尉李思安以及幽州城的其他一些重要官员和富商,都被他招到麾下,现在只待一声令下,就能起兵。”
      镂心道:“只是一城之兵,恐难成气候。”
      曹旺道:“若是以‘反武’的旗号起兵呢?难保其他地方不会群起响应,到时战祸四起,必定是万民遭殃。”
      镂心道:“大人,若是能借此推翻武后,不也是千古之功吗?”
      曹旺闻言,急道:“糊涂!她武后虽然包藏祸心,意图取代李唐,但若因此兴兵讨之,置万民于水火,那时盛世不再,要社稷何用!”
      镂心道:“若是那武后当真取得帝位,届时任贤用能,国泰民安,盛世延续,大人可还反吗?”
      曹旺一愣,又马上道:“你可知王莽篡汉?你说那王莽未篡时是不是贤臣?为何得位后残杀异己、尽诛刘氏?皆因其得位不正!因其得位不正,故需非常手段巩固帝位,就算能延续盛世,也是在腥风血雨下的假的盛世!”
      镂心道:“明白了。可是大人手下难道就没有能人?”
      曹旺痛心道:“确实没有。也不知他从哪里找来一个武功高强之人做护卫,我曾派出几名暗探,但都杳无音讯。所以此事只能拜托姑娘了。”
      镂心道:“好吧,大人如此说了,我义不容辞。还有一事,本不想说的,现在看来,不得不说了。”
      曹旺道:“姑娘请讲。”
      镂心道:“我之前无意中得知,曹公子与陈天盛有联系,而陈天盛就是十多年前的毒王陈柯。因对陈天盛身份好奇,便潜入陈府,发现陈天盛正在用活人炼药,这便是这些年有如此多人失踪的原因。”
      曹旺大惊,道:“竟有此事!”
      镂心道:“大人,若是能提前将那毒王除掉,不但能断曹公子一臂,也能给幽州城百姓一个交代。”
      曹旺道:“好,此事就交给我了。”
      镂心道:“夜深了,大人早些休息。”
      曹旺道:“好,姑娘慢走。”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