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西缉事厂掌印督主汪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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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望进那双清冷无波的眼眸，朱佑樘赶忙垂下双眼，连睫毛都抖了两三下，浑身不由紧张起来。
视野下窸窣来的是片回字形暗纹紫红色衣摆，来人微躬身道：“太子殿下一直瞧着内臣是有何吩咐。”
朱佑樘简直不敢看向来人，只觉只觉自己全身僵硬，剩一张嘴唇嗫嚅着，怕人误会又脑子空白，半晌都没个动静，实在羞愧不已。
只闻汪直几声轻笑，再微一还礼“还未曾谢过殿下送来的银牌，内臣，十分喜爱。”最后几字吐得很轻，朱佑樘还是听见了。
小小银牌在送礼往来中不算什么，距离珍贵二字都相差甚远，却正因其普通不引人注意，申琼才会多看几眼，这是一枚岭南之地的厌胜物，中间镂空口字形，双面鳞鱼弄莲栩栩如生，穿以红缨流苏。
厌胜之术相传始于姜太公，厌胜又作压胜二字，最早是用符咒能法除祟趋吉，后世人根据厌胜法的本义，为辟邪祈福而制作饰物，多类似钱币称“厌胜钱”佩戴玩赏。唐杜甫《石犀行》云：“自古虽有压胜法，天生江水向东流。” 清袁枚的半世女妆中“ 蜀人滇谦六 ，富而无子，屡得屡亡，有星家教以压胜之法。”
宪宗同贵妃牵手，从不吝啬对其爱意，说着小意体贴的话，旁边的戴怀恩在示意汪直过去。
宪宗半拥着万氏，另一手指着观鹿台下清理后的布局，笑对汪直慢慢道：“厂臣来的好，待会下去田猎，天黑之前回来时，务必为朕与爱妃满载归来。”
万氏轻抚耳边风吹散的发丝，斜眼看宪宗，似是无奈，“你呀”，转向面如冠玉的少年“带两个人同你一起。”
观鹿台下布置了数列儿臂粗的横木架子，二十余名海户穿梭其间将半人高外裹着黑布的鸟笼一一搬上来，隐约还可听见翅膀拍打木笼的声音。
中下午这场情况是每个世家门第出一位田猎参与者，田猎习俗传承可追溯到商周时期，历朝历代都会举办，更有爱好者一年两会，春秋各一次。
王孙世家不论尊贵可同场竞技，这或许是其魅力所在，尤其是明代经过土木堡之变、夺门之变等，精神上已经很重视习武强身健体，而宪宗不能下场，几个皇子都尚且年幼，必会指派一人代天子门面参与，厂臣之中身份地位与经历匹配王孙与武将者，还有谁。
观鹿台下鸟笼打开，金属铁链声相互碰击，一只只巨禽扑打着翅膀争先恐后钻出来冲上天盘旋，双翅展开可近两米，其态高昂，爪牙锋利，叫声嘹亮穿金透云。猎鹰品类多种，最为出名的则是"海东青"，此鹰原产于辽东，最初是与貂皮、人参、大东珠同为建州女真向朝廷进贡的贡品，后经专人饲养繁殖，明代海子里南苑有鹰种。
由小见大，苏轼江城子词“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可知古代田猎稍微有点规格的都会有猎鹰相伴。
海东青升天后，地面诸位同猎者齐齐翻身上马等待出发，放眼望过去一众或百褶贴里或曳撒骑装，背负装有绿羽尾箭的箭囊与弓，腰挂雁翎刀，刀身悬挂彩色缀带刀旗，风吹褶带群飞，旌旗猎猎作响。
然最为出彩的莫过于朱佑樘眼里的汪公，腰背悬挺，身姿卓越，风华难掩。
此次田猎进山林，等傍晚见狼烟燃起后回合于下一处行宫，三三两两骑乘者眼睛在人群中扫视，见相熟的人自发贴近些，王越韦英二人驱着坐骑凑到汪公身边，得观鹿台上一声令下，双双跟随汪公冲进了密林。
这边观鹿台上，宪宗将携贵妃与一众眷亲或乘肩舆或乘车马转道前往海子里北门处的行宫，此道风景独美，游山玩水间可见南囿八景，决不会让上者感到无趣。
朱佑樘同女眷一道，刚支着两条软腿起身，身后就有近侍凑近扶住他，朱佑樘下意识看过去认出是戴公公的徒弟之一，也曾在父皇身边当过差。
梁芳面对殿下疑惑的眼神，飞快弓腰行礼，小声解释道：“戴总管遣小子来请千岁爷上马车休息，太医院判等候为千岁爷进请大方脉。”
朱佑樘眼睛看向远处重重山峰，双目闪着柔光还似藏着一丝丝狡黠，不怪他会多想，戴怀恩怎么知道他难受，要真如他猜想的那样，一瞬间竟也觉得自己这难受来的恰是时候。
“不碍事，还请差人将院判大人送回去。”若是请了太医院，必会惊动宪宗陛下，朱佑樘并不想在这个时候麻烦父皇，又不好浪费别人的心意，改口道：“有请典药局局郎来即可。”典药局自元代设立，专侍疾于东宫太子，此次典药局也有随行者。
海子里郊野狩猎，汪直三人一路搭箭猎兽，有灵猫有红狐还有云豹，追踪动物痕迹愈走愈远进了一处山谷最后合力围猎一只成年黑熊，三人翻身下马修整，韦英在汪直与王越的注视下自觉抽出弯刀受命处理熊身，先挖坑放血后将血埋起来，方便剥皮。
这边王越年近半百，仍有壮志，大刀阔斧姿势坐在地上，作为兵部尚书自然也有渠道获知北方达延汗蒙古王庭动作，只是尚未详实呈报，但狼子贼心不死，中原便枕戈无眠。他最初同汪直结识亦是有私心，后几经战役与汪直同行，亦不得不拜服汪公手段及人品。
年节以来汪公闭门不出，他作为兵部尚书不好往来走动，防留下结党营私口舌，此次借冬猎，一是想探听汪直的想法，二来是交底好为日后真开战起来拉上汪公一道前去，若能带上汪直这颗树此等利好之事岂有放过一说。
而汪直虽然心里早有决意，却没有透露多余讯息，全听王世昌在耳边叭叭有的没的，最后对上世昌一双求答案的眼睛，忍俊不禁，含笑道：“真是难为我们尚书大人苦心一片。”
王越抚过一把胡子，觍着脸拱手拜拜天，“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莫不敢忘。”他听汪直这最后语气知道汪直没有拒绝就是有可能。
回去路上，实在带不走的就地掩埋做标记回去叫海户来搬运，轻巧的随马匹携带，汪直将熊皮与熊掌分配给了王越和韦英，自己只挑了三两只云豹和赤狐。
一路兵部尚书大人那叫一个积极，打猎还负重猎物尸体，万不叫汪直马匹有一丝多余累赘。韦英是三人里官职最小的，锦衣卫百户，由汪公抽调入西厂不久，十分有眼力见抢着为汪公和王越分担，只听他直属上司觑眼看王越说：“随他去，这会儿尚书大人心里可是快活呢。”
赶往海子里北门行宫汇合，逐渐遇到同僚者，诸人畏惧厂卫，又厌恶其恶名，尚有热心跟拜权势之人，亦有冷眼嗤鼻之人。两路人马各夹山体一侧行至同一点岔口，对面来人正是商良臣为首的京都清流世家，约莫七八人一道，远远的见到到汪公同王越一行，逐渐勒马放慢脚步。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西缉事厂掌印督主汪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