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狂》騄原

7、平生相见（4-1）

　　慕容乾是个不好惹的人。
　　5岁那年，慕容乾才出现在尉庠的慕容世家主宅里。
　　慕容老爷终身只娶了正室一人，而正室夫人生下嫡女之后便香消玉殒了，慕容老爷再没娶过其他女人，为惦念夫人，女儿名为锦瑟。锦瑟取自李义山的《无题》诗之一，“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与我这般琴瑟和谐的你已随鸳鸯蝴蝶梦而去，而我却只能，很想你，想到记忆开始恍惚，感觉不了当初。
　　然后到了慕容锦瑟3岁那年，在一个秋末的昏沉傍晚，太阳沉甸甸地靠在山头渐渐下移，新月已经在天空显现出了一层淡青色的轮廓，一个岁月沧桑的耄耋老者牵着一个面色倔强而稚嫩的男孩敲响了主宅的大门，在慕容老爷的书房里停留了一柱香的时间，老者离去，留下男孩成了慕容世家的嫡长子，慕容乾。
　　街坊里谣传说，慕容老爷和去世的夫人是媒妁之言，虽然后来夫妻生活意外的和谐，但是慕容老爷一直有个心上人，这不，心上人生的孩子找回来了。有的又说呢，这孩子认领的也太快了，什么样的熊孩子是不是都可以被承认呀，也许其中有猫腻，可能慕容老爷头顶绿油油喽。
　　不过确实，慕容老爷一生都柔柔和和的儒生模样，而慕容乾却目光沉沉像匹乏力而不甘心的小野狼，怎么着都没点柔和的样子。
　　但是慕容老爷从未给出任何解释，只是将慕容乾归到已逝夫人的名下，依然笑呵呵地逢人打招呼，也不管别人的议论，只是爱这嫡长子爱的光明正大、放肆嚣张，不过幸好对于爱女锦瑟，他也是一样。
　　初来乍到的慕容乾寡言，不露声色，面对质疑他而私下多嘴的下人、街坊，从来都只是拿着他小野狼一样的目光扫视一遍，然后不再注意。照看慕容老爷长大的老管家回忆说，他只在那天耄耋老者离去之时看见这孩子有些动容。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当慕容锦瑟开始天天粘着慕容乾喊“哥哥，哥哥”时，慕容乾开始笑得跟孩子一样了，再后来便也和同龄的孩子打成一团了。全家人都说，少爷和小姐这是血缘之亲啊！

　　为什么说慕容乾是个不好惹的人呢？
　　十年之后，慕容锦瑟豆蔻年华，十五岁的慕容乾成了当家少主，或者准确说是老爷。慕容老爷的身子真如书生般羸弱，那年他没能抗过疾病去世了，老管家悲痛欲绝加上年纪又大了，也随着主子去了。慕容世家是个大家族，即使老爷去世，所有的事务都依旧井然有序。也同样因为是个大家族，所以家族纷争顿时出现。
　　最积极的莫非慕容老爷的胞弟，孺二爷。孺二爷心肠很硬，和他兄长正好形成反差。孺二爷长的和慕容老爷一点都不像，大家都说相由心生，他这是长坏了。孺二爷只有一个儿子，叫慕容坤，乾坤乾坤，跟着大少爷改的名字，可惜是个智障。孺二爷心很大，可是行动力很差。孺二爷虽然不讨人喜欢，但是没人敢直接和他作对。
　　所以那天又是在慕容老爷的书房里，当家少主慕容乾和孺二爷进行了一次一对一的男人之间的对决。
　　慕容乾什么都没说，进了门坐下便对孺二爷说了一句话：“十年之后，我让给你一个富可敌国的慕容世家。”
　　孺二爷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怪异地笑出声：“小崽子，我凭什么等你十年之后？”
　　“一，论宗族制，我是嫡长子。二，论才略能力，我胜你，更胜慕容坤。三，你除不掉我。”慕容乾在夜色里笑了笑，“无论十年之后我是否信守承诺，你都不亏，作为商人，这点你还算不过来？”
　　“那你为何还管我如何？”孺二爷一向自诩满腹黑水，却摸不透这小小慕容乾。
　　慕容乾没有给出回答，素色薄情的嘴弯成了一个弧度，丝毫不在意孺二爷是否与他达成共识，只是大步迈出了书房，旁边小厮替他撑起雨伞随着他走向正厅。
　　但是之后孺二爷确实对慕容乾成为当家少主没有二话。宗族的人本想趁着两者鹬蚌相争的时候来个渔翁得利，现在看到孺二爷都对慕容乾不置可否会心一笑，也没了勇气，因为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何况当家少主不是个弱子，不好欺负啊。
　　只是他们没想到所谓不好欺负其实程度太低了，何止不好欺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