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古言
现言
纯爱
衍生
无CP+
百合
完结
分类
排行
全本
包月
免费
中短篇
APP
反馈
书名
作者
高级搜索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洛阳凤凰里 ...
除了北堂夜凰和沈暮云外,那其他几夕各换了干净衣裳,此刻挽着湿气未干的秀发分宾主列坐在雅间里。
几个时辰前的颠簸劳顿与浑身襟袖间的血迹,似乎都不曾在她们身上存在过。只是南澈月的右臂的包扎显得更厚重了些。
桌上香气四溢的洛阳名菜,桌旁静立的侍女。
沈暮云垂眼,纤纤素指捏起玉盏,然后抬眸盈盈笑道:“姑娘们,方才时间紧迫也未曾向各位介绍我自己。我是这凤凰里的掌柜的,沈暮云。说来也是二十余年前的一届七夕首夕,算在座各位半个前辈吧。此次七夕留于洛阳,我也算尽尽地主之谊,请姑娘们在我这小阁楼里休整休整再出发,一日三餐粗茶淡饭,还请不要嫌弃。”
说着,便举了杯。
除了肩胛骨骨裂影响到手不能动作的夜凰,其他六夕也都举杯。
这位沈暮云沈老板举手投足之间虽妩媚娇柔,却也不失大家风范,如此不落入俗套的凤凰里在她口中倒是谦虚得不像这个地方了。再加上她说她也原是七夕之一,甚至是首夕,这几位少女心里,不免更加敬佩了起来。这让其中初入江湖便尝到了苦头正仓皇无措的几个人甚是感动,如此豪华纷奢的地方,这一桌精致的珍馐,尽心竭力的侍候着的小厮,无一不让七夕这几个入世尚浅的姑娘心内恻隐。
“前辈如此抬爱,我等真是惭愧。美酒佳肴,香居软榻,官家子弟能够享受到的也不过如此。前辈说笑了,七夕,万分感激前辈搭救之恩,”君上凛然正色,没有任何遮掩的绝色容颜之上,引人入胜的深深眸色,眸间深深浅浅几折蓝调。那五官深刻高挺,该有北疆的女子的磅礴妩媚之情,唇边的笑意却是浅淡庄重的。一双白得剔透的纤长手掌托着玉杯,映得澄澈的香液四溢了那微辣的气息,好一番湖光山色。君上道:“在下首夕南澈月,表字君上。谢前辈。一杯薄酒略表心意,敬您。”
君上说完,酒即倾入唇内,然后再一举那空杯,抬了眼示意那杯内滴涓未剩。这一番话被她这严肃认真到极点的人一说,沈暮云也都脸上浮出敬佩的神色来。好一个利落又大气的首夕南澈月,有这样的女子作为首夕,七人之行,该少去多少腥风血雨。这么心内思量着,跟着也一口喝完自己杯中的香液。
一个侍女便提起酒壶,给沈暮云斟满。
这阵势,倒像是要轮番敬酒了。
“前辈,次夕淡衣,表字袖尘。也敬您,”袖尘宽袖微一遮面,本就着男装的她,更有公子家的做派了,然后一口喝干的玉杯再一示沈暮云。
沈暮云就拾起她的酒杯,落落一笑,也一口喝尽。
这一时间,本该第三夕再接着敬酒,南澈月知道第三夕北堂夜凰伤势严重,于情于理都不该她再敬。她正向夜凰投去那湛蓝湛蓝的眸光的时候、她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北堂夜凰就忍不住柔肠恻隐的时候,那在左右侍女提着灯笼的晕黄的光里寂寂坐着的北堂夜凰、那光渲进她金戈铁马的锐利眸色中平添几团幽谧的北堂夜凰,忽然就开口说话了。
“以茶代酒,第三夕北堂夜凰敬您。”
在所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当口,她伸出那修长洁白的指揭起茶盖轻轻一拨,将茶盖放在一旁,就要去端那茶盏。
“放着别动!你的伤根本不可能……”最清楚北堂夜凰的伤势的沈暮云终是没有把话说完。因为她看到坐在那寂寂的影子一般单薄的女子旁边的另一名女子按住了夜凰的手,双手接过那茶碗,递至夜凰唇边,那水墨眸间的怒意大起。
这女子,眉间的一点朱砂,看来该是妖艳,却徒有守序的宁静脱俗来。在曾经的首夕沈暮云眼里,却是另一番滋味。然后便忍不住别过眼去,低眸看向碗筷。
而这边,水色映着水唇,夜凰转眸望住一倾的眉目,忽得,一笑。
这一笑,大抵唤作,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霎时间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不要生气。”
那惜字如金,那睥睨凌驾的北堂夜凰,那夜,那七夕第一餐上,对苏一倾如是说。
四周落座的,尽是一些疲惫不堪的少女,一些疲惫不堪的心。
有什么瞬间顶至心房,那音容撞进脑里,一倾终是将那盏上等的清香的铁观音泼在了夜凰的身上,终是将茶盏滚落在波斯羊毛毯,终是红了那水墨倾世的眉目,一时心里的草疯长,抑制不住。
“苏裳……”众人错愕间,凉初惊讶得轻呼出声。
“一倾…”袖尘也微诧地看着“噌”得站起来的一倾,看她眉间朱砂鲜艳欲滴,看她快要崩溃的泪眼,在她刚转身拔腿要跑出房间之时,袖尘向沈暮云低声道了句“抱歉”便追了出去。
“你们姓冷的什么都会,当然,惹女孩子哭是第一,”沈暮云偏着脑袋用那种很难说清的表情,对神色空空的夜凰说,那张与年龄根本不符的年轻艳丽的脸上,现出一种飘渺的遥想的思绪来。
只是那落落寂然的目光,将她的心事,都似乎摊开在北堂夜凰面前来。
话一说完,沈暮云让侍女去叫一名女子来,侍候北堂小姐更衣。
而这边袖尘一路追回房间,看到一倾扑在床上哭得难以抑制。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是不等犹豫片刻,她的身体就替她做了决定,只见她脱了靴走上羊毛毯,走上前把一倾的身子拉了过来。
望见那眸中的痛血肉淋漓,她忍不住将她搂进怀里。一倾的泪似都要浸湿了袖尘的心。
“御凤宫都是魔头才对…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要救我……”
“御凤宫害死了师祖……害死了师祖!呜呜呜……为什么还在这里假惺惺得对我好……”
“我才不要这份讽刺!天下人都会笑我的……”
一倾哽咽痛哭,通红的眼,和鼻子,该是狼狈,却徒生出落魄的可爱出来。她抓紧袖尘的肩,缩在那温暖的依靠中。
“不要哭才好,”袖尘低垂了眼,浅吻着一倾额头。她轻抚着一倾的肩背,像是在安慰一只受了伤的猫。考虑着灭绝师太的师父的死因是如何经过渲染夸张最后传播给峨眉派弟子的,终是没有再说别的为北堂开脱。
一倾抬脸,抬起了泪痕凌乱的楚楚的眼。
那年峨眉山上桃花艳,绯色满空。那年十一岁的灭绝师太第十一弟子在后山桃花林哭得不能自已,师姐们的百般刁难与捉弄将那唤作苏裳的小女孩投入可怖的人际深潭中,难以自拔。苏裳,灭绝师太年纪最小的入室弟子,最后一个收进门却是最得宠爱。
楚人无罪,怀璧其罪。
满林花雨簌簌落下。
粉雕玉琢的苏裳坐在粉雕玉琢的桃花仙境中。
忽然有人走来,仿佛踏着光与红的影。
那双小小的紫靴映入她迷离的视线里,有声音在天上的方向传来,在头顶的位置。宛如天音。
“不要哭才好…”
不要哭…才好…
那楚楚的眼眸抬起,苏裳抬起她小小的脸,水影模糊间她看到一张稚气却明净如新月的脸。纤长俊美的温柔的眼,细腻的唇纹带着浅浅的笑,眼里是澄澈得似乎能将人融化的光。那孩子柔软的手在她头顶抚摸着,又轻轻用细绢给她拭泪。
那时的苏裳才想起自己的脸恐怕已经哭成花猫了。
那孩子年长她两岁,名叫淡衣,是六道山庄的长女。
“我宁愿我仍是不闻这世间俗事,不会想,不会去看。真是的,看我哭得像个孩子……”一倾用袖尘的衣襟擦掉眼泪,深深呼出一口气,似是将坐在死人堆里吸入的腐败气体也都想吐出来,好让自己不被消极影响。尽管这满心的惴惴犹如缠住她的渔网,但是她依旧要让袖尘心安。于是她站了起来。
“是我令她受伤的,我应当承担这份责任才对。也许我无法不去在意她的身份…但是,我会认真努力得去接受她。”
后来沈暮云向陶夭讲述二十余年前陶夭老爹是一代如何风流的美少年时,袖尘牵着一倾的手回来了。
陶夭听得正酣畅,与沈暮云连连碰杯,看着这两个推门进来的人,本是风华正茂的两个绝世美人,一个却哭红了眼眸,看着楚楚可怜得打紧。陶夭顿了酒杯,骨碌碌得转着灵动的桃花眼去看方才由侍女带着换好衣裳的北堂夜凰的反应。北堂夜凰仅仅只是抬眼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淡衣,满眼的粹金甚至没有一丝波动,便扭了小脸咬下末夕花影芍递来的玉箸夹着的米糕,花影芍坐在原先淡衣的位置,用夜凰的碗筷将剔透的菜品糕点分成小块递到夜凰唇边。
花影芍本是坐在沈暮云左侧,淡衣坐在沈暮云右侧的。见到花影芍换了位置,淡衣也是不出意料,只是那花影芍见到淡衣就扬起看着分外乖巧的小脸,笑着道:
“Hi,美女,let's 换换~”
陶夭就等着这一句呢,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落了座的淡衣和苏裳一脸微愕。
“嘻嘻嘻,其华教我的。意思是我们换换座位吧,我要给姐姐夹菜呢。”
那取人性命丝毫不犹疑的花影芍此刻倒像是换了个人,戾气都不知去了哪里。这里坐的,仿佛只是一个糯糯的小丫头。满脸素净,杏仁圆眼明亮如天光。瞧起来最是无邪。
“格槿为何只唤她一人姐姐呢?”
沈暮云看格槿忙前忙后照顾着那冷家的废人,便放在她碗里一颗琉璃虾球,看似无意的问起。要说那佳肴的烹制技艺,真可谓巧夺天工,是色香味俱全。
格槿攥着筷子的小手捏成了拳头,嘟起小嘴:
“唔……奉天客栈门口初见时,我问姐姐如何唤她,姐姐说这样叫便好。我觉得,其他什么人都再也不配这个词了!”
“嘶——”其华捂住粉腮,在大家投来目光时皱着清秀的小脸,学着格槿的模样说:“唔,酸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顿时大家笑作一团。只是沈暮云垂下眼眸含着笑饮茶之时,又看了一眼沉默的南君上。
这南君上,面色平静如水,眼里却是深如寂寂鸿沟渊落一般。
只是北堂又何尝不是似是犹疑了一般望了一眼南君上,这神色就像是要冲着这么一个端坐的大女人解释些什么。
不过什么都说不出口罢了。
北堂心里恻隐,这一目光毫无回馈,又生些失落出来。也沉默着兀自坐着,格槿再递什么至唇边,都只是浅浅摇头。
不过是怕她多想,又怕她根本不会去想,她于她,终究什么也不是。夜凰垂了垂眼睫,直想不清楚为什么这么在意。
酒酣饭饱之后,经历厮杀磨砺之后的七夕都倦怠得回房休息去了,君上说今日的事情巳时要大家在她房里商讨一下。时候也不早了,独在一房的格槿没有什么问题就回去歇下了,可其余三房就开始上演了大小不一的戏码。
第四夕韩柳、第六夕陶夭在带路点灯的侍女退下后便都冷着脸只管整理自己的行囊。虽然十分不情愿和这个处处唱反调的断桥庄的韩柳同处一室还同睡一床,但是眼下酒足饭饱、紧张感散尽觉得自己浑身软得像这馨香的床铺似的,陶夭现在只想尽早躺下,大概用不了一刻,自己就会睡着吧。疲乏感就像窗外的穹窿黑幕一样盖下来。她去关了窗,过来脱下小靴踩上羊毛毯,羊毛细腻柔绒的质感透过布袜跟她的小脚掌亲密接触着,陶夭感觉自己像是白天背了几十担大米的长工一样,现在,连脑子都转不动了。
所有那些凡尘俗世的喜怒哀乐、嫉妒迎合,都通通抛之脑后,她过去坐在了床上,散下自己的头发,香气袅袅的青丝落在丝质的被单上来,陶夭有些满意。
“你睡床上?”
刚扬起唇角的陶夭被韩柳冷不丁冒出的这么一句话噎了一下,向韩凉初望去。那边在铜镜前坐得端正的韩凉初却是头也不回得自顾梳着头发。
这凉凉的语气和这头也不回的态度,让陶其华皱起眉头,这位还以为自己是深宫里的娘娘呢。于是她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韩柳倒是不在意一般,慢慢悠悠接着说:“你睡床上,那我睡哪里?”
这下陶夭真的在韩柳看不到的背后大翻白眼了,这闯荡江湖的侠士真是什么样的都有啊,这小姐的架子还真是从西湖摆到了洛阳呢,真看不出来都现在这个时候了,这个韩凉初还有心情吵架。然后,陶夭也不紧不慢得坐端正,提起点精神说:“床也不小了,足够两个人睡下,”想吵架的人什么都能挑出刺啊,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青楼啊,谁家开的青楼里是单人床啊,那还要不要做生意了啊。不过你这个韩柳胖是胖了点,那我也委屈下跟你挤一挤吧。陶夭心里吐槽了一堆,终于舒心点,接着说:“那不然你睡哪里?”
大晚上的,真有意思。
韩柳那边倒是回眸一笑了,眉梢扬起,说:
“我睡天上。”
其华瞬间露出被雷得体无完肤的表情来。
好吧,你行。你可以的。
——第一回合,韩柳VS陶夭。陶夭虽败犹荣,根本和这个脑子被门夹过的没办法沟通。深呼吸了之后,提着枕头就躺在了羊毛毯上。
首夕南澈月、第三夕北堂夜凰,在点得满室灯笼通明的侍女走后,两个最是沉默的人也只是浅浅对视了一眼,南澈月就低了眼睫遮去被这无处不在的金黄映得透亮的浅蓝,把缎被抱到了羊毛毯上,用那泛着浅光的指尖,轻轻划过那些洁白的羊毛。她没去看北堂夜凰,一种奇怪的氛围和未曾有过的心内悸动让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我睡地毯,你在床上好好休息。”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落在北堂夜凰耳里,却觉出了十年来未有过的温暖。
心头一热。尽管在这亮澄的屋内也还是难以分辨物状的双眼忍不住就从那人披散的波浪一般的长发望至她严实包扎的右臂,北堂夜凰分不清自己心里在想什么,纷杂的思绪在脑内叫嚣着,嗡然震耳,她的目光仔细分辨着,从那坐落凡尘的神子右臂及下顺着那美妙的线条,终是望去了她纤长的骨节分明的手上去。
那手指轻轻抚着这上等的仔羊毛,柔情蜜意一般的让人脸红心跳。
这下,北堂夜凰不得不挥去脑内那些不可描述的画面了。
可是就是想靠近,就是想把她拉过来,想贴着她的面庞,确认她的味道。
“我躺不上去。”
北堂夜凰尽量轻描淡写得说道,这幽幽的声音让南澈月听着,又生出心疼来。
她怎么能忘了她背上还有为了别的女子受的刀伤。
这么想着,心里的疼好像又变成了一种酸酸的嫌弃出来,她回首望去,看那静坐在床边的瞳孔金黄的北堂夜凰,看她衣冠楚楚的模样,看她眸色少了平日的凛冽,在昏黄的光晕下有几分浅淡的疏离。于是她才真正意识到北堂夜凰腰部以上都是不能动的,这些她一早就做好了的安排,怎么能在与她共处一室的时候又蓦地乱了阵脚呢。
站起来的南澈月在北堂夜凰从不回避的目光里走了过去。将手搭在北堂整齐的衣带上,南澈月的眼神顿了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那少女姣好的身姿从没有一丝不自然与不自信,眼下,也是挺着腰肢坐着,将胸前的高度尽展现在南澈月的眼前。南澈月局促得委顿了起来,去解开谁的衣服这种事情,恐怕这还真是第一次。
尤其是,眼前这个人的。
尽管脸上还是十分平静,恐怕内心的波澜已经掀起,北堂欣赏得眯着那双恐能摄人心魄的眸子看着那南君上别扭的将浅若天际的眸子别扭的转向一边去,没有覆着面具的下半张脸也是能看的非常清晰,那微微抿起的薄唇不点而朱,恰是拨人心弦,北堂对这个距离很是满意。
君上跪坐在北堂身前,以略低的角度抿着水唇去抽开那衣带。然后才将眸子转了过来,抬起眼睫,将面前的人映在自己的瞳孔间:“冒昧了。”
她忽的站了起来,弯下身子将北堂拦腰抱起。北堂就这么饶有兴致得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侧颜,看她从这个角度更显高峻的鼻梁,与馥郁浓重的眉眼。可南君上哪敢回望,她抱着这怀里的冷香,看也不看她,就把她直接面朝下的放在了床上。
北堂夜凰大抵心里是有些抵触这种姿势的。
南澈月又弯下腰时,就看到了侧过脸来的北堂好像有些幽怨的眼光。可是南澈月还是把自己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你都要这样休息了,这样不会碰到你的伤口。可以吗?有没有哪里不舒适的要挪一下?”
“胸口闷。”
北堂夜凰眯着她那双狐狸一般的眼,尤其这样一种神色,眼角的上扬弧度是愈发的勾人了。南澈月把她细碎的发丝从脸上拨开,指尖若有若无的滑过她吹弹可破的脸蛋。北堂夜凰细细地吐出三个字。
——第二回合,北堂夜凰VS南澈月,南澈月败得溃不成军,本是要保持距离的人却整夜将自己的肩膀胸膛作为枕头,尤其是腰,更是被侧着枕在她胸前的北堂夜凰搂了一整晚。
北堂夜凰的理由是,这样不会闷。
次夕淡衣、第五夕苏裳在点灯的侍女走后都竟是有些微红了面孔,先是同南澈月她们一样,自顾自得拾掇着细软包袱,这一时半会的,屋里就愈发静的让人别扭了。苏裳那性子,哪受得了这个,干脆扭头去瞅淡衣,哪成想那玉面一品公子此时的脸蛋也像是蒸熟了似的,看着她发窘的模样,压抑了一天的苏裳终于是笑出了声。
还没等苏裳揶揄,那边小大人一样的淡衣抱起锦被就预备睡在羊毛毯上了,而且像是自顾自又像是怕被拒绝一般说着:“好啦好啦,睡吧。”
苏裳看着这个许久未见的人此时的一举一动,除了觉得她怎这样傻的可爱之外,就只剩下暖心了。要说那接连数日的武林大会与洛阳城门处拼命的厮杀,以及,那心底最不愿想起的落马被救,这时间,都像是隔在窗外的夜里微凉的风,已然不能影响到她了。那人在,心便安。
她素净的脖颈,微红的脸颊,时时微翘似是带着浅淡微笑的唇角,以及,眼角眉梢的细腻温柔。
哪一点,都无法让苏裳不入迷。
她低垂着眉眼,安静的铺好被褥。
看到这里,苏裳才回过神来。
“上来和我一起睡。”
解开了三千烦恼丝的女子,此时又解开了衣襟,露出里面素白软布的小衫来。苏裳就坐在床边,看着那个听到声音明显一愣的人儿。心里贼兮兮的打着小算盘。
面上,却是无欲无为的一副清净模样。
吃斋求道的人就是不一样。
哪像这个面色发窘就差念起阿弥陀佛了的淡袖尘。
此时就像是个第一次预备偷腥的猫,缩手缩脚,犹犹豫豫。
直到这位一品玉面公子被那件由空中丢过来的玄白格外衫正巧盖住了头,这时才迟钝得唔唔发声:“啊……什么?”
那层清冷的香气覆在她脸上,却真的让人头脑发热。淡衣努力让自己平静,不去想那些脑内已经有的掀开衣服扑过去之后种种难以启齿的画面,她吸气吐气,然后静静地等着苏裳过来。
这木头可爱的模样让苏裳又好笑又可气,她主动,那人就跟她打起太极;她退缩,那人就上来抱她入怀里。干脆站起来过去拉起淡袖尘,把她领到床边让她坐下,没好气得说:“好了我要掀起你的盖头了。”
那乖极了不动不说话的木头桩子却在苏裳真的伸手过来揭起她头上盖着的衣服时,握住了她的手,“别动,痒,”淡衣抓着苏裳的手,凑过来又用下巴去蹭了蹭,然后迅速得揭下了头顶着的衣服,大笑道:“哈哈哈你没有得逞!”
不明所以的苏裳被摆了一道,懒得说她无聊,挑了挑眉一声冷哼就把淡衣推倒在了床上:“哪有你这么自觉的新娘子,本郎君要惩罚你了!”
最后两个美好的姑娘终于打闹累了,在床上相拥着睡着了。
——第三回合,淡衣VS苏裳,淡衣连自己都好像败进去了,阖上眼却带着与苏裳一样的甜蜜。
陶夭已然习惯了古代天刚亮就睁眼的起床模式。带着一晚上的怨念醒来,心里满满被床上那个人恶心的嘴脸充斥着。挣了眼就听床上有没有什么动静,然后确定那个韩柳大抵是还没醒,撇撇嘴坐起来穿好衣服,这时,正巧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推了门提着两桶水轻手轻脚的进来。要不是她陶其华面对着门还真听不到这丫头轻巧的脚步声。
要是在两个月以前见到这么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能一手一只装满了水的桶,步子不仅不乱还能那么凌波微步一样轻松走来,其华她早就表示她受到惊吓了。这三个月来,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一个个飞檐走壁的,好不轻松,她也就见怪不怪了。
那姑娘看到其华小脸的睡意缱绻,抿嘴就冲着其华一笑,又是点点头,小声说道:“陶小姐早,昨晚可休息得好?”说着,放下了两只木桶,倾了铜盆一盆水,手脚利落,怀里掏出一个精巧的小盒放在木架的凹槽里。
其华知道那东西是古代的牙膏,用盐白还有别的一些什么制成,有膏状的、有粉末状的,而且这盐啊,也分竹盐和贝盐,还有她听都没听过的,甚至为了能够口齿留香,还有加着香料的。
古代人的智慧啊……
其华一边自己感慨着,转而看着那姑娘,也笑,也点头,倒是真的言不由衷的模样太明显:“还好…吧。麻烦你了姑娘,现在什么时候了?”
那姑娘看其华走过来,低着头将洁白的手巾双手呈到她面前,仿佛受宠若惊一样满脸惶恐:“陶小姐这样说可折煞奴婢了,不麻烦不麻烦,现在辰时三刻,陶小姐洗漱之后请到楼下用餐,奴婢就不打扰您了。”
陶夭好笑的刚一点头,那姑娘就又麻利得闪出去了。
明明是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啊,怎么就是奴婢了呢,真的有人天生低人一等吗?
此时还年轻的她没去细想。
大厅零零星星有些姑娘、牛郎连带着客人在喝着早茶,每个人都是一副懒洋洋的靡靡的模样。
其华下楼梯时就看到沈暮云坐在最靠近大厅中央那浮玉镌刻的大舞台的紫檀桌旁冲她招手:来这里,丫头。坐与她旁是与一位面如美玉的公子谈笑的淡衣,细嚼慢咽的苏裳和花影芍。
沈暮云吩咐侍女给其华准备碗箸,待其华也落了座,那手持着一柄镂空檀木玉柄折扇的公子倒是站了起来,冲着他目光温软的拱手折腰。
他微微弯起的唇角像是女子一般的柔情蜜意,整洁的发冠更是让人忍不住多望两眼。纷纷明明的黑色眼睛里也尽是笑意: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陶夭小姐果然人如其名,只道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一直闻说陶夭小姐乃当世奇女子,现在一见,果然如此非同凡响。多有冒昧,小生,是这楼里的凉魁。”
其华听到他温和如潺潺涓流的声音,恍惚间竟似是春风席面一般的感觉,只觉得活了这么两辈子竟然没有听过这种柔气里又带着隽永的质感的男声,也是别有一般风味。好听。
只是这小白脸,哦不,公子,真是生的细嫩,哪像她,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的,虽然是小姐小姐的叫着,却没有一点小姐的待遇,跟着老爹打打杀杀,现在又跟着这么几个小姑娘打打杀杀。哪能养出这样的好气色好肤质啊。更别说哪有这闲情逸致去吟诗作乐了。
腹诽着这些,开口却是:“公子谬赞了,”其华这音儿刚飘出来,就看到楼梯处现出个淡青色罗裳的姑娘,她记得这姑娘字凉初,脑子是被雷劈过的。
格槿显然是心不在焉的四处张望,也是看到了那人。在桌下碰了碰其华,低了声音问她,“昨晚和韩柳相处怎样?”
其华这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撇了撇嘴,只当是不做评价了。
而那边,凉初已经讶然在说好巧,我们的名字竟如此相像。
其华不动声色得叹气,春天,果然是到了。
巳时的南澈月、北堂夜凰的房门紧闭,幽室兰香,七个人不分长次地围坐在那柔软的毛毯上,虽是随意席地而坐,却是显得沉重了些。没有什么无关紧要的开场白,南澈月待人齐了,便抬起那双如隆冬深夜的蓝眸用一种精准的眸色首先掠向次夕淡衣:
“淡衣,你自幼随淡大庄主行走江湖,可有过此类遭遇?亦或,可有过什么足以与七夕为敌的仇家么?”
此言一出,格槿、一倾、凉初都微微动容,一股凉气自脊梁骨向上窜。
袖尘收颌,脖颈也挺了挺,显然是更让这气氛古怪的凝重了起来。随着她这么一个平日里最儒雅随性的人都坐直了身子正视那南君上,一倾也是抿起了嘴唇等着这回应了。
来了,这就是南澈月关于处理昨日傍晚七夕遇刺的手段的前奏了,袖尘在心里略略将君上的首个问题就切中江湖中行事的要点的果断记下。不慌不忙得回答说:
“六道山庄一向行事公正,在江湖鲜有树敌。即使有些不如意之处,也不是敢来螳臂当车的狂妄之徒。”
君上眸色深深的点头,转而看向坐在正对面的其华,那样没有遮掩的容颜上的华光,及眸中的瀚瀚归墟,神色稳重且舒缓,短短瞬间就将先前的锐利隐去,实在让其华有些惊心。
“陶夭做得很好。依我看,昨晚突袭我们的黑衣人显然不是会穷追不舍的简单刺客,他们有组织有纪律,在清楚地认识到双方实力差距之后有序撤退,甚至事先预备了口中的暗号,留下三人掩护。对于这一点,各位有什么看法?”
其华实在有些嘴角抽搐,临阵脱逃也在君上的口中也算好啊。
在大家都各抱心思一言不发的时候,有一个人似乎是坐不住了,她先是也像模像样得挺了挺腰杆,“首先,你们看他们扑上来时放过了当时逃跑的陶夭,若是目标锁定为七夕整体的话,那为什么逃掉一个也无所谓?”然后乜着眼睛目光飘过每个人投来的各式眼神,当看到陶夭快要翻到天上的白眼时,也仅仅是回以扯扯嘴角的不屑一笑,“以他们的人数来看,他们完全可以追去几人。其次,他们在我们将南澈月保护起来时没有一鼓作气将我们各中击破亦或集中于攻击某一人,而是软磨硬泡来耗尽我们的精力。峨眉、雪山的功夫在于速战速决,他们这种方式可能拖住苏裳,但是真的拖住了苏裳又能如何呢?最后,如果他们的目标真的是苏裳,那么在作战那么久了马上就能见到成效之时又为何要撤退呢?”
三点,三个问题。
苏裳又何尝不是皱了眉,眉心的那点朱砂也都兀地尤显起来,虽是风华绝代的美人,这清静无为的小仙子入了凡尘之后,也会有这些被满手生疮的人抹了一脸泥巴的表情。
虽说这三点问题看似尖锐直戳人心,却是先将毒龙教的教主之女唾弃一遍,又得罪了峨眉、雪山,以这种手段强行勾勒重点,实在是有些不当。
“所以目标就不是我,”一倾只当是为了自己近旁的袖尘不被这些扰心的事情烦恼,抑下满心不愿,尽量不去与她争执。人最讨厌的就是弱点被不留情面的当众说出来,仿佛是捏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把柄一样沾沾自喜似的。这个言辞放肆的女子她一开始就不怎么喜欢,现在又当着这五大门派继承人揭师门峨眉派的短,一倾的话里也带上了刺,“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让柳姑娘能说出出这番话来。”
那些黑衣人身法矫健地将六人围起来,虽下手又狠又重但单从最后那千钧一发之际北堂夜凰飞身将她扑下马却只有刀伤与骨裂却没有被斩断臂膀来看,这些人打从一开始就抱着另一种动机锲而不舍,以当时的时间和力度来推算,她平心而论,北堂夜凰挨了那一刀的肩膀早就该被砍下来了,可是北堂夜凰束起了绷带,四肢健全地坐在这里,一倾才可以不拖泥带水地否定凉初,不需要解释。也许,真的只有北堂夜凰和她,才知道当时的情景是多么的触目惊心、生死一线。
一想到这里,苏裳就止不住心里的悲凉,想抬眼看看那就坐在不远处的为了她负了伤的北堂,至少是带着歉意和关怀的一眼,也做不到。
萦绕心里的,不仅是愧疚,还有她师父,灭绝师太的严厉的眼。
“他们当时不需要那么做,”格槿这个小丫头,虽是没有其华那样古灵精怪,也是从来有话直说的,只是这没头没脑的半句话,实在是让急于反驳又想听听她到底要说什么的韩柳心里急躁,格槿自小随着她的母亲花界处理庄内大小事务,什么样的脸面没见过,看到韩柳那样子,哪里能想不到她在想什么。于是就不慌不忙得用一种同情一般的神色说:“这是我的直觉。”
这下,韩凉初真的只剩下火气冲天了,肤如凝脂的脸上也透出了怒气烧红的光来。
以为是什么高谈阔论来反驳她的观点,结果居然被个小孩子给耍了,韩凉初心里又生出讨厌来。讨什么论,听个小孩子乱讲,自己也真是鬼迷了心窍,居然预备跟个黄毛丫头理论理论,那玉帝前不久还托梦与我说我今年必能遇我良人呢,谁信啊。这世间,若论什么能令她心生厌烦,那便是女人了;还有比这更讨厌的,那就是比她更美的女人了;如果非要加个最讨厌,那一定是像陶其华和花格槿这样出身就高她许多,即使不学无术也能入七夕的还没长成女人的女孩子了。在这男人当道的世道上,一个能和男人平起平坐的女人,在她看来,怎么都是有罪的,更何况这两个才十五六的毛孩子!
这下心里更是密密麻麻像蚂蚁咬似的难受了。
正是在这无人应声的节骨眼,冷嘲热讽之后的空寂还正弥漫之时,只听一个声音响起。
“格槿的直觉从来都是事实与真相。”
夜凰面无表情、气定神闲地忽的吐出这么一句话来。没错,是完整的一句话,可是听在其他人耳里就有些别扭了,原以为是格槿的一句玩笑话,后又接上这么惜字如金的北堂夜凰的结尾,真真一言九鼎的人兀地这么一说,其他人都是愣了一愣,根本不会去想北堂夜凰是不是也心血来潮给大家开了个玩笑,都去琢磨北堂夜凰这么说的含义是什么了。
这里,该如君王,一言九鼎的,除了那南君上,便是北堂夜凰了。
这边格槿就展颜嘻嘻一笑,甜甜得冲着北堂喊了句:“姐姐。”
那明眸皓齿樱桃小嘴的模样,煞是好看。
还真偏有个死心眼的人抬头问皇帝,您说笑的吧?
这韩凉初,可不就是个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吗,从鼻孔里发出“嗤”的一声,恶语还之:“谁信呢。”
这下,还能有谁看不出这奇女子接话的功夫岂止是一流。
“我信呢。”
“我信呢。”
异口同声,陶其华和苏一倾不假思索。
眼看格槿迸出一抹讥笑,凉初又要急于反驳,袖尘弯着眉目不给她一丝开口的机会,静静观察这许久,也该她也说些什么了。
“韩柳,稍安勿躁,”她用那萦纡着洛阳城千百年来凝练而成的固有的沉默静谧的华光的眸子注视着韩凉初,似是满带着不喜不悲的佛陀一般的慈眉善目,最是让人一眼就静下心来:
“我们仔细想想看,那些黑衣人中,最后留下的三人是不是都用刀,而撤离的人用的尽是驳杂的武器?”
“是又如何,这不能说明什么。”
凉初想都不想,乜着眼睛道。
其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感觉天灵盖都翻得生疼。比她还要小一岁的格槿也是撇了撇嘴,看到君上给袖尘示意让她接着说,就回过眸去张着大眼睛看袖尘,这时候她才是一个乖巧又好奇的孩子,眼里尽是南方孩子糯糯的温软,这安静的时候,格槿是煞是好看的。
“昨晚突袭我们的人该是来自很大的杀手组织,其团体最底层的刺客用的武器没有具体要求,多为钩叉刺枪,再上一层的刺客使刀,而且修炼了一种诡异的套路,昨日若不是为了掩护其余人离开,那三个使刀的定不会将这特殊的一点暴露给我们。而他们极力拖延时间是为了摸清我们的功底,所以当我们各自的长短被对方知晓时,那挥刀的三人中领头的一人才口出怪声以为暗号让其余人撤退,”她侃侃而谈时的胸有成竹的样子,仿若是在讲一个发生在她眼前而她没有置身其中不为当局所迷的事情,这屋里的采光极好,影影光束落在她身上,将她映得格外得温润,金黄暖软的光里,萦绕她身边的周遭的细微尘粒也是格外的静谧。尽管身着男装,也在这衣冠楚楚之内能看到她泠泠的雅致的心,“我想这只是第一次,下一次,我们将会遇到这个团队真正的杀手,”她这时突然展出一丝柔和的笑意,看着韩柳,似要看得她自惭形秽一般,“这,便是我的推测。”
凉初默然。
“你的推测很有逻辑。只不过,”君上未覆面具的脸孔像是要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进去一般,她没有一丝表情的镇定眉目,是无可比拟的细腻巧夺天工一般的完美线条,她说着,转了眸中的深蓝,连带着,微微将略显丰满十分挺翘的下巴也移了些,菱唇贝齿似乎在触及某人的眸光之时,微微张开却哑然停留了一霎,只有她自己知道,看到那人的目光是注视着自己时的那一霎,脑里几乎白的像那雪山之上的云霄了。这样的神色她只是不动声色得掩去,似乎没有任何人留意到,人们看到的只是她望向北堂夜凰时,蹙起的眉心,还有因为疼惜而微垂的眼帘。只有北堂夜凰那狐媚子一样的瞳子的眼底眼底,是流过了一丝恶作剧得逞一般的流光,她分明看到那人,瞳里的颜色甚至以她如此微薄的视力都能瞧到的像天空放晴了一般的湛亮轻浅了起来,“昨晚他们分明可以顺手牵羊断掉她的臂膀,却没有这么做。生硬地收住了攻势仅仅只留下了一道生生止住的刀伤,排除有可能来自你的仇敌,整个七夕中最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的便是她了。如此,为什么那刺客没有那么做。这一点是你整个推测中最薄弱的一点,既是为了摸清诸君的实力下次还会再卷土重来,那为什么放下这等绝佳机会,”她阖了阖眼,却是让众人蓦地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却不知为何,只有一向最是伶俐机巧的其华,在她阖眼的一瞬,看到了她眼里似要掩盖的滚滚黑暗,如同归墟般深不见底,浓重的杀意似要将万物都无声扯入、埋葬,“不了断了这——武功卓群的北堂夜凰。
留下她必是大患。”
字字句句,足以见其深沉的城府。君上在问袖尘,眸子却是从始至终都望着北堂夜凰的,除了最初与最后,目光始终是清浅与平静的,而君上整个人像是一个不怒自威的君主,让所有人都讳莫如深,不敢开口。末了,还向北堂微微弯了下唇角。
她分明是生气了。
陶其华咽了咽口水,在大家都不敢说话的说话,忽然就放松了下来。首夕南澈月,南君上,因为她的堂姐,第三夕,北堂夜凰的受伤,而生气,而起了杀意。她忽然觉得这个江湖,在腥风血雨的背后,也是有些人情味的。至少现在,她们坐在这里,其中是有些人担心着另一些人的。
她也笑了。这么想着,她就能比其他人更快得从那可怖的杀意中回神过来:“那是不是因为他们其实并不想杀我们,哦不,其实他们并不想杀她?”她说话的时候,还是那个需要肢体语言来配合的小女孩,其华指了指北堂夜凰,然后又自言自语道,“又或者,现在还不能杀她,最起码是这次,还不能?”
她冷不丁得说着这些没有眉目的话,让众人更是在刚才莫名其妙的氛围里晕头转向了。袖尘沉吟有顷,君上默默扬眉,凉初撇着嘴打量着北堂夜凰,只有格槿乐了。
“敢打姐姐主意的人这世上还真没有,”格槿说着似是自己把自己又给逗乐了一回,拍着小手,笑得歪在北堂的怀里,北堂夜凰就那么静静的垂着满眼弥漫的金黄,垂怜一般,低下纤长的眼睫看着她。
“恐怕,连想都不敢想,哈哈哈。御凤宫自然不必说,单是你娘不答应,哼,天下的人也都该缩起脖子过活,更不用说气脉相通的六道山庄,百年交好的断桥庄和我们暗花庄了。”
我的天呐,我娘这么强大?哦不,陶夭她娘这么强大?其华用她那颗二十一世纪的小脑袋仔细的惊讶了一下。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一倾看袖尘对她推断中的漏洞十分纠结,自己随着君上的思路往下揣摩,说:“我们现在去想对方的目的只是徒劳,只需抓住对方的身份即可?”
君上微笑点头。袖尘眼睛一亮:“一倾,你真的太聪明了!”
过了几日,凤凰里热闹了起来。原本就是个风尘地,可这次的热闹竟是大有过年一般的红红火火的氛围来,甚至平日里那些不甚言笑的的姑娘、小伙们都热情起来,而凤凰里也张灯结彩,大厅的兰花清一色换上了艳丽的牡丹,大厅正中央悬挂的那张鎏金排名榜上的金粉纸丹青题名都撕了下来。
看这样子,是要换新天了。
有一次沈暮云与这七姐妹无意间说起凤凰里的规矩时说她们凤凰里一共分为十二门,就好像那长安有十二座城门一样。姑娘们分为六门,牛郎们分为六门,各不相干。女六门是魅门、娇门、秀门、孤门、泠门、雅门,男六门有奇门、俊门、凉门、稚门、知门、尘门。当然并不是真的有十二座门,门后养着六类美人,而是十二个部分、十二个将所有美都能包括进去的队伍,亦或十二个组。每个门的美人都有属于该门的共同特色,所以每年一度客人都会票选出该门中最美的花魁来,而这十二个特色不同的花魁又会选出两个总花魁作为女六门与男六门的代表。
就好比凉魁公子,他便是凤凰里凉门的花魁,同知门一样,凉门也是男六门中与文雅和知书达理有最多干系的一门。作为花魁的凉魁公子所拿的折扇与其他男六门的人拿的折扇也不同,不是花魁的男六门人只能拿着泼墨篆写自己门名的纸扇,花魁的五人拿的是镂空玉折扇,总花魁的那个男人则是镶宝石玉折扇。
公子们用扇,姑娘们用绢,白丝绸绢上凭自己喜好也各自用泼墨绘了图案,左下角统一绣了本门名字,五位花魁的素绢换做天蚕丝制成的暖黄的绢子,依旧在左下角有本门的名字。总花魁的绢甚为奢华,是以冰蚕丝为底、上用软金丝一针一针缝在上面为面的价值不菲的软绢,晴天白日下璨璨自生辉。
两名总花魁的名字平排写在最上,其下是两列花魁的名字,白纸丹青地贴在排名榜上,现在撕了下来可见不久就要张贴新的上去了。
那边一众姑娘、公子们整日忙得不亦乐乎,,而这边凉魁和凉初也有些动静了,日渐晴暖的天气,凉魁白天带着凉初出去赏牡丹,夜里一同月下饮酒交谈外面的江湖。也许是因为交集少了,其华觉得凉初最讨人厌的个性好像也渐渐被磨平了。
说起来,从相识到这样儿女情长大概才有十天吧,其华咂咂嘴看着午后对镜梳妆的凉初。敲门声响起时她看到镜中凉初的眼睛一下就亮了,露出娇滴滴的柔情来。
这房里不正常的人这几日忽然正常起来,这才是最不正常的。其华困倦得从页已泛黄的书卷上抬眼看凉初开门将凉魁迎了进来,凉魁本就是个长得白细的温柔男子,低下如水似泉的声音对凉初说着话,让其华迷了眼睛——更想睡了。
凉魁一会儿功夫才看到盘腿坐在羊毛毯上的其华,脸颊微红得向她打招呼,其华半阖了眼睛点头。凉魁又回头给韩凉初说一年一度的选魁又要开始了,不想再唱众人皆晓的陈词滥调,想请凉初代为谱曲一首再填上词。
谱曲填词在古时可算是男女双方定情的代表了,凉初乐得合不拢嘴,凉魁走时告诉她只有一天的时间给她,凉初甚乏考虑就应了下来。等凉魁那清淡的气息从她脑中尽散去时,她才意识到填词还可以,谱曲就真难为她了,她只知五种音调哪知怎么将它们排列组合,一时陷入窘境。
凉初拧眉在房间晃了好几圈才狠下心站在其华面前,居高临下得看着其华说:“你懂音律么?”
其华抬眼看了这将阴影撒在她身上的不正常人一眼,拿着书坐在了窗边的红木椅上,侧了身子,胳膊肘支在窗棂,手掌托着小脸,望着街上车水马龙。
“陶夭,我问你话呢,”凉初看其华不言语,跟了上去。
其华想着这几日是这怎么了,怎么这么容易疲惫。揉了揉桃花眼,撇了凉初一眼:“你问我什么呢?”
“我问你懂音律么,你躲什么?”
“我只是被一只非常巨大的庞然大物挡住了温暖阳光到这里晒太阳来了。你有问我吗?”其华刻意加重了最后这个“我”字,回头看气到满脸通红的凉初,分分明明回击凉初。
“我现在问了,你懂音律么,懂还是不懂?”凉初看样子是极力要冷静下来,但是还是咬牙切齿的模样。
“我不懂音律和睡天上的人有什么关系,”其华好奇怪地看着凉初,打算将那些不痛快都报复回去。
现在凉初知道这丫头存心来整她了,立即一拳砸在桌子上,也不克制自己了,挑了眉,瞪其华:“你什么意思?
”
“哎哟,好凶哦,”其华抚了抚自己的小心口,眨眼睛,“女人这么凶,可是嫁不出去的呢,更何况,你是睡天上的人诶。”这种腔调,是从格槿那里渲染来的,这里面学问大得都够开染坊了。第一次试验,雷得她自己都头皮发麻。睡天上和凶有什么关系,其华也顾不上想,戏谑得望住凉初扭曲的脸,心中直呼过瘾。
这瘾还没过去韩凉初就一掌拍在了红木桌子上,桌上青花瓷瓶立刻碎成一片,那瓶中青蓝色的花朵四散得落在地上,桌上立刻水痕四溢。凉初开口:
“不要出言不逊,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其华吓了一跳。
——但也仅仅只是吓了一跳,这一跳刚过其华就开口骂人了。
“你当你是谁?我们没人欠你的钱,一天摆个臭脸给谁看?动不动就嘴上犯贱,不怕别人说你没教养么,对你才没什么好处。可怜了断桥庄空背了个罪名,你何德何能。”
“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你两个妹妹闹着玩啊。行了,姑娘们,安静点好么?我要送你们三姐回房休息了。”
忽然有声音出现在房里,这次真的让这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吓到了,凉初回头一看,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开了,沈暮云同夜凰站在门里。夜凰神色淡淡地看着两人,沈暮云倒颇为温和得笑笑。其华注意到夜凰的发丝带着湿气散在衣后,知道她这是刚从沈暮云房里沐浴换药回来,到了这里听到里面吵闹才开了门。只是好生诡异,这沈暮云和北堂夜凰行动毫无声息的,也不知看了有多久了。
虽然没有亲口叫过,不过沈暮云一直以夕次也就是年纪次序将七夕七个人以姐妹相排,她有时偶有提到自己二十余年前作为首夕与其余六人一同快意江湖,也都尽带着暖暖的微笑。
抱歉更新很慢。文中有些句子借鉴了《红楼梦》等著名书籍,都是名句了,我想大家也能看得出。文章被锁应该是有些字眼露骨,已做处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洛阳凤凰里
下一章
上一章
回目录
加入书签
看书评
回收藏
首页
[灌溉营养液]
昵称: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你的月石:
0
块 消耗
2
块月石
【月石说明】
打开/关闭本文嗑糖功能
内容: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