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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五十四)一线 ...

  •   (五十四)一线

      那种东西突然多了起来,从洞里往外看,这就像一个往日很热闹的村镇突然集体感染上瘟疫,乌泱泱的一大群人机械地朝着洞里行进。

      “妈的,”陈亦年握紧手中的刀:“什么时候变这么多了。”

      “你们村以前有这么多人吗?”

      “没有。”

      “先冲出去。”顾在把符放到随身带的腰包里:“不能逼死在这里。”

      和之前不一样,在突围的过程中,顾在和陈亦年都明显感觉到这群人在变强,主要是力气,有时候一刀击过去,头骨咔嚓一声碎了,他们顶着裂开的脑袋毫无感觉地往前冲。

      “妈的,”陈亦年一脚把一个扑向顾在的活死人踹开。

      就像在垂涎一块香喷喷的肉,这群人张着尖牙疯狂地扑向顾在。

      他们的牙齿有毒,必须避免自己被咬到。

      两个人挣扎着往外冲,好不容易从这波攻击里突围,两个人都感觉到筋疲力尽。

      “现在去哪?”陈亦年一刀斜过,一个正从田垄里正爬上来的活死人就坠了下去。

      顾在毫不犹豫:“去你家。”

      也许真是所谓的因果皆有缘由,陈亦年的家就像一个被重重包围的堡垒,越靠近那边,活死人就越多,路上,房子里,甚至是树上,随处都能僵硬着脖子冲上来。

      不过到一半,两人基本上都要脱力了。

      又不是在游戏里,也不是专门训练过的特种兵,他们就是两个会打的普通人,被扔在这一个地方,命只有一条,可能随时被咬一口就没了。

      顾在第一次有如此强大的无力感,不管之前的分析有多缜密,都抵不过一个现实,那就是他们两个人很可能现在就被这群人活活淹没,咬死。

      他有些不知所措。

      “确定我家那边有出去的办法吗?”陈亦年突然问。

      “应该是,因为……”

      “没事,错了咱们担着。”陈亦年道,然后把顾在使劲往自己怀里一拉,冲锋衣罩住顾在,朝那边跑,等顾在反应过来,他只看到无数只枯紫的手拼命朝他这边伸过来,然后又被陈亦年挡开,同时,牙齿咬进肉里的声音不时响起来,陈亦年朝咬住自己的那个人额头上一拍,符贴上去后,借着他的血,火焰烧得比任何时候都猛烈,都炙热。

      陈亦年豁出命,只要怀里是好好的,其余都无所谓,就凭着这股气,他硬生生地从尸潮中杀出一条血路,慢慢离他家近了。

      他一踹,那扇陈旧的门被踢开,他先把顾在推进去,然后自己飞快关门,一个活死人撞上来,头咔嚓一声,跟滚皮球一样,直接掉了。

      门被关上的瞬间,就像被罩上一块厚厚的毛玻璃,所有的声音和撞击都消失了。整个屋子安静下来。

      陈亦年虚脱地顺着门滑倒地上,身上大大小小不下十处伤口,有些地方流出的血水开始发黑。顾在脸上的表情很冷静,快速地拿出药箱为他做紧急处理:“感觉怎么样?”

      “有点晕,有点冷,像被蛇咬了。”陈亦年实话实说:“不过还能受着,没那么快死。”

      “恩。”

      陈亦年看着顾在仔细地把他的伤口止血,消毒,包好,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接下来交给你了。”

      顾在点头:“我看一下这个房子。”

      他先起身去里屋,等一进去,他就像失了力,在陈亦年看不到的地方一下坐在椅子上。他使劲闭了闭眼,学着陈亦年以前的样子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腿,强迫自己冷静地去环顾整个里屋。

      屋子很小,但整洁,东西不多,只有一张床,一个小板凳,桌上贴着一张旧日历,床上的被子折得整整齐齐,顾在掀开床单,下面什么都没有。

      顾在走出去,外面的房间稍微大一些,分为两部分,左边是灶台,连着一顶烟囱,右边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水缸,还有一张像马上就要垮掉的木桌子,桌腿瘸了,用东西垫着,桌上放着几个土瓷碗,桌子被擦得干净。

      顾在问:“你以前住的家和现在有什么不一样吗?”

      陈亦年半闭着眼,闻言忍着脑子的恍惚感细细看了一圈:“小的东西记不清了,好像没什么差别。”

      “也这么干净?”

      “应该是,”陈亦年道:“反正不挨打的时候,我妈都在打扫。”

      顾在每一处都细细地看,边看边陷入沉思。

      哪里不对?忽略掉外面的那群活死人,这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农村房子,里面的摆设,大致看来没什么有问题。

      顾在没有生活在农村,很多东西他可能都叫不上名字,但是直觉上,他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到底是哪里?

      如果这里生活了三个人,一男一女还有一个孩子,家务主要由女人来操持,但是女人身份卑微又常常被家暴,那这个房子说话权,其实还是在男人身上。

      可是这个屋子……没有一丝男人生活的痕迹。

      顾在看了看水缸:“你们平时打水怎么办?用水瓢吗?”

      “对,”陈亦年道:“木瓢,不过缸里常常没水,没水的时候还可以顺手打我妈。”

      顾在恍然大悟。

      这就对了!没有重物,没有棍子一类的东西,即使家徒四壁,里面唯数几样东西都透出一股若有如无的温和感,甚至现在水缸里有水,但里面却没有舀水的瓢!

      顾在心里开始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他继续问:“外面的那群人中,有没有你认识的?”

      “应该……”

      老实说,陈亦年这么多年没回来,刚才又只管往屋里冲,真的没注意,现在顾在这么一问,他认真地回想,有那么一两个,好像……有那么一点印象。

      陈亦年虽然只对偶尔几个有印象,那如果大胆推测,所有活死人其实都是当年村子里的人呢?虽然村里人不多,那如果每个人都被刻出几个乃至几十个分身,那活死人不就是源源不断,他和陈亦年的符纸,武器,或者粮食总有一天会用完,但是这群人却永远不会被杀尽。

      反正在陈亦年母亲的幻境里,她就是主宰一切的神,又有什么不可能?

      顾在永远记得陈亦年告诉过他的话,鬼就是一团在世间消散不了的气,不管它有多大的能力,会耍多大的把戏,它的本质就只是一团气而已。

      只要看破这个,很多诡异的,荒谬的,恐惧的,都只是本质外的表象。

      如果这真是陈亦年母亲造出来的幻境,那她的目的是什么?

      腥风血雨的活死人和安静的屋子,多么矛盾又耐人寻味的对比。

      陈亦年的母亲是想要让这些活死人守住什么吗?所以任何误闯进来的人都会死。

      如果是顾在被咬了,会怎么样?会不会马上死?但是陈亦年,即使头晕伤口疼,却没有出事。陈亦年的母亲,是不是冥冥之中,感觉到自己的儿子回来了?

      余光中,顾在看到里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闪过。他走进去,看见挂在墙上的日历突然多出一个字,上面写着,走。

      顾在扶着陈亦年进里屋,把被子给他盖上:“我还要再想一会,这里躺着比较舒服。对了,”顾在状若无意地指了指日历:“你小时候就用的这个吗?”

      陈亦年并没有看到那个字,点点头。

      推断进行到这里,顾在基本上有了结论。

      ……

      顾在就像不忙了,慢慢地挨着陈亦年坐下。

      “累了?”陈亦年强打起精神,把顾在往自己这边搂过来。

      “有一点,你的伤口还痛吗?”

      “还好,但是不像会有生命危险。”前半句陈亦年掺了水份,好几个伤口被咬得深可见骨,又没有止痛药,疼得他一抽一抽的,但是捱过去就好,确实没感觉到自己马上就要呜呼了。

      “恩,”顾在应了声,把水和压缩饼干拿出来:“先吃东西。”

      顾在把饼干递给陈亦年“对了,你的妈妈,能不能给我讲讲,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陈亦年难得敏感:“这里的活死人和我妈有关?”

      “我只是在怀疑,”顾在没想过瞒着他:“所以我需要你告诉我。”

      陈亦年把压缩饼干拿在手里,没有吃,想了想,慢慢道:“她是隔壁村的,一个,很胆小的女人,一辈子没去过外面,生我的当天晚上,屋外面的横梁就突然垮了,正好把我婆婆砸死,不到半个月,我爷也死了,据说死的样子很恐怖。这之后,她就开始能看见那些东西。村里的人都说她克夫,不祥,她也许怕我爸不要她了,把这件事瞒下来,但是有时候忍不住会尖叫,发抖,我爸就越来越讨厌她,骂她神经病,没事就打她,两岁的时候我会说一点话,指着墙角的鬼问她,那是什么,然后她和我都能看到东西这件事就被我爸知道了。我们这个村很封闭你知道的,除了从崖上面摔下来,就是从我们开车进来的路走,村里有个村长,不知什么原因,管着所有人不准出去。当时我爸受不了,有天半夜跑了,走了三天都没走到外面,在林子里被逮回去,自此,他就像没了斗志,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打我妈,让她去找吃的,我妈被打的受不了,就把我推到前面替她挡,然后我爸发现我没这么容易打死,就跟着一起打了。”

      陈亦年的表情很平静,顾在想起之前小陈亦年挨打的那一幕,陈亦年的母亲就是将他推到面前挡着。

      “所以我当时让我妈和我一起跑的时候,我妈拒绝了,”陈亦年继续道:“不过我比较聪明,我把身上全部捆上树叶,脸上抹上泥,趴下来和草看起来差不多,而且哪里路好久我就不走那里,专门去难走的地方,休息的时候就爬树上,那群人想找也没找到我,跑出来后,我就没见过我妈。有天听说她被打死了。”

      “所以啊,”陈亦年总结:“我也不知道怎么这事跟她扯上关系了。”

      “没关系,”顾在拍拍他的手:“你一会可以自己问她。”

      “哎,不带这么渗人的啊,”陈亦年打了个寒颤:“我怎么问?招魂吗?还是她正听着呢?我刚有没有说她什么坏话?”

      “不是,”顾在本来拍着陈亦年的手,一听他问的问题,忍不住打了他一下:“我正要给你说,快吃饭,边吃边听,认真听!”

      “遵命,遵命。”

      “我们现在应该处在一个幻境里面,你妈妈造出来的幻境,她没有出去过,所以活死人是她熟悉的村里人,房间里的摆设没有大变,但按照她的喜好去掉了一些东西,所有攻击性的东西都不见了,但是,这个小板凳还在。”顾在指了指床下的小板凳:“你曾经告诉我村里来过老师,你坐在这上面,然后趴在床上写过作业,对吧?”

      陈亦年没有想到这件小事顾在还能记住,他点点头。

      “这就是为什么她保留了这个,但是按理说,她可以把房间造得更漂亮,更好,但是她没有,这说明保留这个房子,一定有意义。”

      陈亦年忍不住问道:“什么意义。”

      “我不知道,她只想告诉你,我刚刚看见日历上面显出了一个字,走。但是你却没看到,说明她让我走。”

      “不可能,”陈亦年道:“你去哪,外面全是活死人。”

      “半个小时”顾在定定地看着陈亦年:“我能保证撑半个小时,你必须在这个时间内把答案找出来,然后来救我,不然我们只能被困死在这里。我只能想到这个解决方法,赌不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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