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记》茉莉时间

5、灾祸

　　一连几天,我都没怎么看见赵虎,他连原来晚饭后铁定去我屋子晃悠的工作都免了.同时,也没怎么看见展昭,我和他并不熟,平时一天也要见个几次,每次都要作揖----开封府里虽很平等,但我见了这个不熟的四品高官却不能不无所表示----所以现在一天省了好几个揖.我疑心展昭是为了私事而不见首尾,而赵虎是为了展昭鞍前马后去了.好在最近府里不忙,我天天的工作也只是誊写试题以备对武人等进行案例考试.而王朝马汉光张明龙等等显然对展昭赵虎事毫不知情,一径在办公厅西侧埋头苦读.看来展昭等是打算把这私事瞒天过海了.

　　私事是什么?据某位说书先生讲,展昭的初恋,姓水名寄萍,她和展昭青梅竹马,后来展昭远走他乡学艺,水家也遭逢变故,她为了安葬父母嫁给了小自己十岁的何忠冲喜.而何家正式负责丝绸进贡的织造大户.当时西夏国对大宋觊觎已久,派了长公主潜入何家,控制了何府,将进贡的丝绸偷梁换柱成了西夏武士,欲运进皇宫对皇室图谋不轨.正是展昭及开封府和陷空岛五鼠的介入才挫败了这场阴谋----本来故事可以大团圆结局,但最后水寄萍却远走他乡,据说是为了展昭能不为儿女情长,更以天下为己任.说书匠每每讲到这里我都要狂笑出声:两者之间有差别吗?!哦,你不在他身边了,他就可以安心就职了,就以天下为己任了?!唉,真真是痴人愚人啊,不过痴愚者大有人在,我们开封府衙也不缺.

　　据说从此展昭和包大人的笑一样变得千金难买----每次看到他面若冰霜的脸在府里过来过去,我都想下意识的一回避,但本人动作太慢,往往避不了,所以就作一个揖.

　　水寄萍?是怎样的女子呢?我的好奇心喷薄而出,却不能马上就探个究竟.听名字也该是温温柔柔的女子吧,而且能让展昭这么个闷葫芦变得似水柔肠,真是个奇女子了.她为什么要走?据我推测还是被中原思想所毒害,觉得何家行过六娉之礼,又与何忠拜过天地,所以配不上展昭了----迂腐啊.我长叹了一声,向窗外看去,已是初春,迎春花阴风招展,天气虽然乍暖还寒,但万物都已复苏,湖已解冻,我点着手上的笔,思考着:既然阿忠到了开封,那水寄萍也应该到了开封才是啊.

　　又一段日子过了,中间苏州府出了件大案,开封五虎将全部出动,半个月后，缉回一干人等,各人都受了点小伤,包大人宣布每人给假两天.我忙起来,帮着周大婶给负伤人员端茶送饭,又帮夏寿麟写卷宗.案宗很长,先是他写了,我抄一遍,可越抄越不对劲:赵姓富商、丝绸十六箱?我的手颤抖起来,丢下笔跑回家.我跑到绸庄,跑回西园,双脚都战抖了.泯泯正出老爹的房门,看见脸色发白的我,眼泪一漫:"姐姐知道了?爹爹伤快好了,就是受了惊,还做恶梦,半夜吓得直叫.姐姐,我都怕死了.爹爹又不许我告诉你,说是怕你担心."

　　我进了门,爹爹很吃惊,说:"你怎么回来了?谁告诉你的?"

　　我看见他手缠绷带,左额上还贴着一块纱布,面部还能依稀看出当时的鼻青脸肿,我放声大哭起来.

　　爹爹拍着我的肩:"哭什么,哭什么,爹爹不是没事吗.好了,你小时候爹爹也受过伤,你也没这样哭."我着才知道是过太湖时碰上了湖匪,长锋镖局只剩了三个人回来,幸亏爹爹会水性,千辛万苦,逃过了一劫.

　　我哭着,絮絮叨叨的念着如果是我去爹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爹爹大唬:"你?!爹爹就在想幸亏是爹爹我去，你去了,碰见土匪就知道逞强斗狠.爹爹还知道躲一躲,装死.你又不会水性.万一丢了小命,爹爹怎么办!那些湖匪满太湖的找我,爹爹饿了三天呢.你娇生惯养的,哪受得了这种苦?!现在爹爹还在后悔,以前不该让你跑那么多地方,而且以前每年开春都是你去的江南,爹爹想想就害怕,幸亏你去了开封府.要是遇上了这等事,怎么办!而且他们知道了你是女儿身,那还得了?!爹爹再不让你出门办这种事了!"他想了想,又说:"以后万一碰到这种事,一定记着把命保住,什么都是虚的，只有命是实的!我一看那么多湖匪,就领着他们准备逃,都不要货了,那些湖匪还不放过,长锋镖局的十七条人命啊!你钱大叔也没了.爹爹难过死了.爹爹一定要为他们报仇!是展昭救了爹爹!那些湖匪都看见爹爹了,展昭来了从他们手上把我救出来,爹爹差点吓死了.你在开封府里,一定要为爹爹报恩!"

　　我神情恍惚的回了府衙,爹爹坚持不让我在旁边照顾，我见他的伤也差不多痊愈了,于是又抱怨了一会,也就回去了.他还向我透露了已经拨出了一笔款子捐给府衙用来改善大家的生活.我这才恍然大悟,怎么最近府里的饭菜都变得这么好了呢.我在回廊上碰见了王朝,他向我走过来,春日的斜阳淡淡的勾出他侧脸的轮廓.一个月以前的不欢而散于我已是过眼烟云,我现在只对他们有暖暖的感激.打了个招呼我才知道公孙先生的考试计划并没有大变,他现下正四处找我,估计是要拿题目.

　　我抄了个近路回办公厅,过东侧时看见平时人烟还不酸荒芜的武人侧只有一个人----展昭侧对着门,往窗外望着,他定定的，一动不动,外面是晴好的天气,蓝天白云迎春喜鹊,却不知在看什么,连我站了半天都没有察觉,完全丧失了武人最基本的素质.他是在看吗?还是想?或者是在思念?那么,站在思念那端的人，名字是否叫做水寄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