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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变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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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双眼,看到的是满片猩红。闭上双眼,传入鼻中的是血刺鼻的腥甜和尸体开始腐烂的味道。
这些都是月糂非常熟悉的。在流星街会有的景象,在流星街会有的恶臭。
但这里不是流星街啊。为什么一个与世无争的村落会散发出跟流星街一样让人感到恶心的味道?
心里闪过一丝黑发黑眼的身影,村子里飘散着他的味道。她不自觉的升起一股杀意。
月糂想,她只是离开了两天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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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轩站在月糂面前,手伸直递出一束鲜艳娇红的一百朵玫瑰。月糂看了看,垂下头。一丝白发落到脸上搔痒着她的脸颊,但月糂却一点把它拨开的心情都没有。
总是要把话说开的。晓凝前一天就警告过她,说落轩会在今天表白的,虽然他的样子让全村的人,包括月糂,都知道他的心意。
“月、月糂!我喜欢妳,请妳跟我交、交往!”落轩结结巴巴的说,加大音量来增加气势,脸胀红,娃娃脸鼓胀起来,看起来年轻三岁。
月糂不自觉得抿抿嘴,她太久没接触到落轩这种单纯的人了。不管是谁,库洛洛、蜘蛛、揍敌客、甚至连小杰应该都不会在告白时这么紧张。
这里的淳朴就是她最喜欢这里的原因。
抬起头,月糂带着歉意的说,“……对不起。”
对不起。
落轩的手垂下来,软软的虚弱无力,一百朵玫瑰娇艳欲滴的绽放着。因为角度下垂的关系一滴露珠滑下花瓣表面,滴落。
月糂撇过头,不敢看落轩的表情。她最讨厌让其它人失望,所以每次都尽力做到大家所期望的。但有些事情就是没办法强求。
所以这次她除了对不起什么都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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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的时候晓凝来找她。
她把一碗面塞到月糂的手里,带着有些疲惫的表情。月糂接过碗,放到落轩前两天跑到她家组装的桌子上。转过头,月糂发现晓凝盯着她,漂亮的橙色眼睛看不出情绪。
月糂低下头,让长发滑落遮住脸。“……对不起。”
晓凝却笑了。“妳对不起什么呢?月糂。我那个白痴弟弟看不开关妳什么事?你不喜欢他的话当然只能拒绝啊,而且妳也做到我要求妳的不是吗?妳很温柔的拒绝他,故事结束。我那个白痴弟弟看不开是他自己的错啊。”说到最后晓凝厌烦的抓了抓头发,有些心烦意乱。
“真是的,月糂。幸好妳没有弟弟,省得还要照顾他的麻烦。”她说,眼里满满的疲累。
月糂低着头,轻声说,“……但我是有弟弟的。”
一个可爱的弟弟。只是,再也看不到他了而已。
她的视线定在地板上,所以没看到晓凝惊奇的表情。
然后可能是因为月糂脸上不知道什么表情,她的语气软了下来。“不管怎么说,月糂……妳这一两天帮我去城里买个东西吧。落轩那家伙给他个一两天独处,让他不用面对妳,妳过几天再回来应该就没问题了。”
月糂点点头,接过晓凝递过来的单子放进口袋里。
晓凝看到月糂下垂的唇角,笑了笑,走过去拍拍她的背,说,“好了,不要自责了。妳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带妳到我们这个村落来吗?”
月糂摇摇头,满眼疑惑,不过被挡在头发后面所以没人看见。晓凝微笑着说,“因为你的表情看起来很无助,就像迷路了一样啊。”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找不到家,不过我确定的是你需要休息一下,所以我就带妳回来了。”
“是吗。”月糂低下头,把金色的眼眸藏到眼廉后。她不知道原来她当初的表情是这样子。“谢谢妳。”
“不需要谢的。”晓凝笑了。“不过妳当初是真的迷路了吗?”
听到她的问话,月糂低低的轻声笑,半抿着唇。“我不是迷路,我是知道家在哪的……只是已经回不去了而已。”不管是哪个都一样。
看着她虚浮的表情,晓凝好奇的脱口而出,“为什么回不去了?”说出口又发现不妥当,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那个,妳不需要说的……”
她转头看着这个好心脸上露出开朗笑容的少女,月糂的眼神里带着虚软的怀念和悲伤,脸色苍白,抿着嘴,嘴角稍稍向上勾起,似笑非笑,风从窗口吹进来,带起轻薄半透明的窗帘,她单薄的身子在风里晃了一下。“……我很不知足吧。所有的人都争扎着要离开的地方,我却想着要回去那里。”
但接下来她低下头,轻声呢喃,悄声的说,像在自言自语。
“……也许,我不是想回去。我只是很寂寞而已。”
他们沉默了一段时间,然后晓凝开口。“我该回去看看落轩了。那那些东西就拜托妳了。”
月糂轻声说,“嗯,我会明天一大早就出门的。”晓凝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转身。
晓凝告别离开,门在她背后伊呀一阵后啪塌一声关上,关得轻脆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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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没有跟落轩道别的。
那天她很早就走了,走的时候天才刚泛白,还有薄薄的雾围绕着。落轩还没起床,只有晓凝和月糂隔壁的大婶跟她道别。
她没想到一道别就再也不见。
乍听之下很狗血,但当你亲身经历体会的时候什么狗血老套的剧情都是狗屁。当老套的剧情成为现实的时候你能感受到的只有冰冷的皮肤和逆流冻结的血液而已。
当月糂拎着两大包晓凝托她买的东西走在回村子的路上闻到浓重的血腥味的时候,她当场扔下手上的东西用全力跑。
站在村落的入口,映入眼底的是满地的鲜血和尸体。月糂睁大双眼,金色的眸子因为惊吓显得特别的浅。
在流星街生活过的她看过的杀戳绝对不少,但这么大规模的杀戳她只看过一次。当初她被东区老大带走时库洛洛来救她那一次。库洛洛他们把全东区的人都杀光掀灭。那遍地尸体的景象就跟现在一模一样。
她双脚颤抖,但还是勉强迈出一步又一步,跌跌撞撞的往前走。走过三栋房子是她和晓凝面对面的家。
她常跟晓凝喝下午茶的露天桌子被翻倒,地上是碎掉的饼干和被压扁的蛋糕,月糂最喜欢的熏衣草茶的香味从土里渗出来。旁边倒在地上的是晓凝,从脑后的两个洞里流出血和脑浆,风干凝结在散开的头发上。
她闻得到落轩的尸体躺在他自己的房间里,身下一小摊血,尸体已经开始腐化。
不只他,还有晓凝、全村的人都是。
站在晓凝的尸体旁边,她朝晓凝伸出手。她的手颤抖不停,尖锐的指甲像是全部软化一样,指尖在晓凝的头部旁边一公分的地方停下来,便没再前进。
月糂恍恍惚惚的想,两天前她才站在她面前,挥着手叫她不要拖太久,一两天就回来的啊……两天前她才对她露出灿烂的笑容,橙色的眼睛充满暖暖的温柔,告诉她两天后回来一切都会没事的啊……
才不是没事啊。
脚一软月糂滑坐到地上,死霸装的一角落到晓凝的花裙上,盖住粉粉的浅红。
一排一排的蚂蚁爬满落在地上的蛋糕和饼干,慢慢的把它分解打包带走,行进过程做的跟小吃外卖的老板一样的顺畅。
收回手月糂双手捂住脸,双唇细微的抖着。
她想不出这个偏僻的小村落会招人什么怨恨。他们一直都与世无争,自给自足的过生活啊。为什么会有人不惜花重金也要委托揍敌客家的人杀了他们?
晓凝后脑上的两个窟窿空空洞洞,曾经上面插着月糂看过很多次的圆头钉子,现在里面只看的到黑暗,冰冷的瞪着月糂。
她甚至没跟落轩道别,月糂想,为什么他们之间最后的一句话要是对不起呢?落轩那天傍晚落寞的背影她还记得的,记得清清楚楚,清楚到让她感到悲伤。
无力的闭上眼,月糂悲哀的发现她还是什么都没有。原本以为找到一个可以勉强称为家的地方、可以偶尔回来会有人张开双臂迎接她的地方。
可是又不行了。
再一次月糂失去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
她头垂着,发丝顺着她的脖子和脸上垂下来遮住她的表情,她的眼睛看不出焦距,显的迷茫,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般。
她不是迷路。
是啊,她不是迷路,她只是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而已……啊。
她低声说,可能是说给自己听,也可能是说给身边的少女听,“……我没有不想回去啊。我只是很寂寞而已。”
闭着眼睛用手环住身体,明明没有风,但月糂却觉得寒冷。泪水滴落落到死霸装上,浸湿布料,但看不出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