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知弦意》墨mo十七

7、【第六章，混乱】

　　事实证明，曲家的人还是心太大了。
　　隔日，曲旒远想着家里住了太多人，人多眼杂的，不好调查，于是加快进程与各门各派众人商议完武林大会召开的各项事宜之后，终于将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给送走了。
　　这时距离被人夜闯珍宝阁，已经过去四天，曲老爷离开曲府已经五天，按说曲夜白这两日便该回来了，然而江州那边还一点消息也没有。
　　第六天夜里，一场忽如其来的春风刮的窗户“呼啦”作响，曲旈声又来闻人阙的院子里煮茶，奈何风太大了，吹得炉火不稳，两人也没了兴致，曲旈声便让曲闻将茶具收了，站起身来，拍拍袖子：“走了走了，好大的妖风，还是回去睡觉算了。”
　　闻人阙笑笑：“好些日子没下雨了，天气干燥的厉害，今夜这风一刮，只怕大雨将至了。”
　　“好事，”曲旈声提脚转身，声音自夜色中悠悠飘来，“春雨落不下来，庄稼就种不下去了。”
　　闻人阙挑眉：“没想到曲兄还关心农事？！”
　　这话算是揶揄他十指不沾阳春水，曲旈声却不甚在意的摆摆手：“公子哥也是要吃饭的，走了走了，今日能早睡，明日还可起个大早呢。”
　　起个大早干什么呢？这话闻人阙没有问，他起身，慢慢走回自己的屋子，关上门，熄了灯，雅居里顷刻间便黯淡了下来，月光被大风吹过来的乌云层层叠叠的遮住了，风声呼啸不断，这是一个黯淡无光的夜晚。

　　廊城外，一队人马飞驰而来，马蹄声“咄咄”，和着呼啸的妖风，城外的树林里就变得嘈杂异常。
　　“吁——”一声长啸，队伍最前面一人猛拉马缰，那马儿人立而起，在原地打了个转落下来，身后的几人便也跟着急拉缰绳，一队人马在树林深处停了下来，马儿在原地踏步，打着鼻息，显得有些焦躁。
　　“怎么了？”队伍中间有人御马超前问道。
　　“老爷，前面有人。”
　　马上的人正是曲夜白，他眯起眼睛，顺着说话人的视线望过去，只见大路的正前方，黯淡无光的夜色里，施施然立着一道人影，不闪不避，手握一把长剑，直指对面马上众人。
　　曲夜白挑了挑眉，曲家在江湖上坐大之后，江湖中敢这么明目张胆来挑衅他的人，这还是头一个。
　　“何人挡路？”曲夜白扬声问道。
　　没有回答，唯有呼啸的风声如同鬼哭狼嚎。
　　也不知为何，曲夜白心里竟然难得的打了个突，当然，这种情绪太久没有出现了，只消片刻就被他压了下去。
　　曲夜白纵身一跃，一手抽出流光剑，直指那黑影门面而去，速度之快，旁人根本来不及看清。
　　然而那黑影却看清楚了，不仅看清楚了，而且他的动作明显要比曲夜白快一招半，曲夜白的流光剑刚飞过来，那黑影已经悠悠然一个转身，足下轻点，谁都未曾看清，只觉得仿佛眼花，光影一闪，黑影已经来到曲夜白身后，长剑不偏不倚，直冲曲夜白暴露出来的后背而去。
　　曲夜白一惊，急急转身变招去挡，只听“叮”的一声，流光剑与对方的剑碰上了，然而曲夜白却忽然生出一种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对方明显借着他这一下的力道，重心一转，身如落叶在风里旋转而下，已然转到了他的后侧，又是一剑直指背心而来。
　　那动作太快了……
　　曲夜白心下一惊，从来没听说过江湖上何时出现了这么个厉害的人物，一面想着一面借力，在空中一个回环，堪堪避开了黑影刺过来的那一剑，然而虽然避过了背心要害，长剑却挑开了他的衣袖，手臂登时有血喷了出来。
　　“！！！”
　　曲夜白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过如此强劲的敌人了，骨子里的傲慢和争强好胜顺着血液流淌而出，在身体里叫嚣了起来。
　　他望着对面那道修长的身影，看不见脸，但就是莫名的觉得对方年纪应该不算大，可是这身手，着实吓人，果然是人才辈出的江湖啊。
　　还来不及感慨太多，对面黑影再次动了起来，仿佛移形换影一般，身形快如鬼魅，根本看不清楚，曲夜白只能凭借着直觉和破风声来判断他的方位，右脚后撤，流光剑往右上挡去，又是“叮”的一声，这一次实打实碰在了一处，曲夜白只觉得虎口被震得发麻，流光剑险些脱手。
　　到这会子他才意识到对方的武功有多恐怖，只怕是远远在他之上的。
　　究竟是什么人……
　　又勉强对了几招，曲夜白已经有了力不从心之感，跟在身后的几个人也看出来了，看准时机，插、入战圈，饶是如此，不过几招，这些人统统都被那人一剑弹飞了出去，直直撞在树干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那黑影鬼魅一般闪到曲夜白身侧，俯身低低在他耳畔笑了一声：“不同你玩了。”
　　话音未落，曲夜白还来不及反应，只看见对方手腕轻转，速度快的根本来不及闪避，一柄剑就直刺进了曲夜白的胸腹，力道之大，直接将他钉在了身后的树干上。曲夜白连手都还没来得及动一下，那黑影已然抽剑，剑尖一挑，自曲夜白怀中挑出一样东西，曲夜白双眼登时睁大，伸着手要去抓，却还是晚了一步，那人一个旋身抓住掉出来的东西，随即足尖轻点曲夜白伸出来的手，借力一跃，鬼魅般消失在黑漆漆的夜色之中。
　　曲夜白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黑影临去前附在他耳畔轻声的低吟，他说：“再见了，曲夜白。”
　　一切都来得太快了，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等到所有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曲夜白靠着树干的身子已经缓缓滑落了下去鲜血自曲夜白的腹部和口中噗噗的往外冒着。
　　“老爷！！！”

　　曲府里。
　　珍宝阁外加派了人手，曲旈声和曲旒远轮班值夜，今夜轮到曲旒远值夜，曲旈声一早就同闻人阙去了东苑雅居。
　　想起闻人阙，曲旒远的眉毛几不可闻的一挑，曲旒远总觉得，自己这个弟弟最近好像不太亲近自己了，反而总是去缠着这个刚认识没几天少年，这让曲大公子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太舒服。
　　毕竟曲旈声以前总是大哥长，大哥短的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跑的，这会子没人喊了，总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似的……
　　“着火啦！！！”
　　曲旒远正出神，忽然听见珍宝阁背后传来喊叫声。
　　曲旒远一个闪身来到珍宝阁背后，却看见火烟竟然是从珍宝阁里面冒出来的，只是着火的地方应该是靠近背面，是以背面的人先发现。
　　“……”
　　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他眼皮子底下放火烧楼！曲旒远感觉自己受到了挑衅……
　　“看见有人出来没有？”曲旈声冷脸问旁边小厮。
　　“不曾。”那人摇头。
　　“打水！救火！”曲旈远大声朝着身边的人吩咐道，自己则纵身一跃，从后窗跃进了珍宝阁。
　　曲旒远进到里面才发现情况有多不妙，那火明显是从地下室烧上来的，地下室是他爹的地盘，曲家知道珍宝阁地下室存在的人少之又少，能进到地下室纵火的，难道是……内贼？
　　已经有人提着水进来灭火，曲旈远顺手抓了一个人，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水桶，冲那人喊道：“去把二公子叫过来！”
　　原本想要进去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能抢救的，毕竟都是他爹的宝贝，这让他爹回来看见，还指不定要怎么生气呢。然而暗室的门甫一打开，火苗只扑门面而来，火势太大了！进去根本不可能了，曲旒远只能组织大家赶紧把火先扑灭。
　　夜风从窗外呜咽着吹过，仿佛在低诉，又仿佛在嚎哭，风把窜起来的火星刮向各个地方，火势越来越大。
　　众人被逼得退出了珍宝阁，曲旒远望着珍宝阁楞了一下，心道这楼怕是要保不住了。
　　皱着眉头回身问道：“二公子怎么还不来？！”
　　说话间，就看见曲闻跌跌撞撞的跑来，脸上的表情惊恐万丈，蓦地，曲旒远胸口闷了一下，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大少爷！大少爷不好啦！”曲闻跌跌撞撞冲到曲旒远面前，几乎快要站不稳了，曲旒远看见他的嘴唇在哆嗦，他哆哆嗦嗦的喊道，“老爷！老爷被人刺了一剑！刚被人抬了回来！”
　　轰——
　　翻滚了一夜的黑云，终于撞击在了一起，天边闪过一道灼眼的亮光，紧接着是振聋发聩般的雷声轰鸣而过。
　　曲闻仿佛被这一声雷鸣惊吓到了，双腿一软，便直直跪在了地上，他的手上还带着血，兴许是方才帮着去抬老爷时沾上的。
　　又一道闪电划过，将曲旒远的面色照得透亮惨白，曲闻还是第一次看到大公子脸上的冷静神色破碎，曲旒远甚至什么都来不及吩咐下去，只是身形一闪，就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轰隆隆——
　　电闪雷鸣，妖风肆虐，不一会儿，瓢泼的大雨终于砸了下来，如石头砸在身上一般，砸的每个人都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