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扶安策》洛洛离歌

4、第三章北苑狩猎（三）

　　还未等两人到完璧轩，早候在门口的东宫掌事宁喜就亲自捧着画轴迎了上来：“哎呦，我的主子，可把您等来了。”
　　他尖着嗓子堆满了笑意，恨不得整个人跪拜下来和谢念之请安问好。谢知遥抖了抖鸡皮疙瘩，躲在谢念之身后，看着她仍是神色如常地接过递上来的画轴，拿在手里一时也未急着打开，只是寒暄了句：“宁掌事久等辛苦了。”说着示意妙荷打赏。
　　底下的人忙着要接过来，被宁喜对着脑袋就是猛地抽了下，训斥道：“什么东西，也不看看。这可是未来的太子妃。伺候好了是我们的本分，伺候不好那就是我们的脑袋。”一转脸又是一副笑脸盈盈的模样，伸手作揖，“这都是分内的事，奴才哪敢受您的恩裳？”
　　说着忙亲自接过画轴，一边作揖里面请，一边如数珍宝般小心地打开画轴：“太子妃您看，太子殿下知道您喜欢芙蓉花，请的可是春秋殿里首位的画师连夜装裱赶出来的。这不刚知道您到了北苑，又让奴才在这里专程候着，就想尽早给太子妃过目。看看这笔势走风，看看这色彩渲染，都是太子殿下亲自赞赏过的。”
　　“嘻嘻。”谢知遥凑上来装模作样地欣赏了番，笑着打趣一路弯腰低身的宁喜，“宁掌事，没想到你对这文墨也这么精通啊？”
　　谢念之瞥了她一眼，嗔怪了句“没规矩”。宁喜忙赶着打圆场：“二小姐这么说可是折煞奴才了。我哪懂什么文墨，都是装样子的门外汉，平白惹人笑话罢了。”
　　谢知遥被这么一嗔怪，反倒开始打趣自家阿姐：“那是太子殿下才情卓著，连着身旁伺候的人都如此学识广博。不过我这位太子姐夫和姐姐可是绢蝶情深的很哪，前前日送的是西林斋的点心，前日送的是进献的玉如意，昨儿个怕北苑天气冷送的可是上好的貂裘，今儿个人都还在和皇上请安问好，就先送来了这画轴。真真是羡慕煞旁人了。”说完还眼睛眨巴着盯着自家阿姐，难得看见谢念之被她说的脸上泛起红晕。
　　她又接过宁喜手里的画卷，有模有样地来回踱了两步，清了清嗓子颇有风范地点评道：“依我看，这芙蓉花好是好，就是这话中只有芙蓉和这什么劳什子的荷叶，也太无趣了。不如再添一对鸳鸯，还要是交颈而眠的那种的才好，才能体现出这伉俪情深嘛。”
　　谢念之面上带着红晕，一把夺过知遥手里的画轴，责备了句：“女孩子家家的，胡说些什么，哪里听来这些乌七八糟的话。等我告诉了娘亲，看她回头怎么训你。”
　　谁知道知遥侧过脸一哼，顶了句：“我看啊，娘亲到时候先训的不是我，是阿姐你才是。”
　　未等谢念之发话，宁喜看着形势不妙，忙告辞先屈礼匆匆退下去了，只余下这姐妹俩还在拌着几句嘴。
　　妙荷在宁喜等人退下去后，才上前提醒道：“小姐，该去更衣了，等下就到晚膳时间，皇后娘娘方才还叮嘱您一起去用膳的。”
　　谢念之点点头，又看了眼还兀自赌气的谢知遥，叹了口气说道：“好了，等下我不在，你可不要一个人乱跑。如果觉得在屋子里待着无趣，就到蓬莱湖那边去走走，据说那里的景色都比得上九华宫的太白池了。不过这里不比京都，别贪玩着凉了。”
　　“知道了知道了。”谢知遥故意不耐烦地摆摆手，伸手连连轻推着谢念之去东房内更衣，“再不去可就来不及了，到时候那些御史老头还得弹劾说未来的太子妃不知道礼数，说不定还能说是爹娘管教无方。”
　　谢念之被她推得顾不上仪态一路快走，仍不放心叮嘱道：“可收着点你的脾气，别到处乱跑。”
　　等推出了花苑回廊的半月形拱门，谢知遥才用手呼了呼脸，嘀咕道：“也就我那太子姐夫受得了你。”说完转念一想，心生暗喜，总算可以摆脱阿姐的唠叨和那些不知所谓的规矩。环顾了四周都是岩壁森森的庭院，虽是错落有致皇家别院的气派，但看久了不免让人心生沉闷，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她探出头看看完璧轩外，隐约可以望见蓬莱湖的方向，倒确实是景致怡人，未有多想，兴冲冲地一个人提起碍事的裙摆就出门去了。
　　回廊那头的丫鬟见她出了门，才一溜烟跑去覆命。
　　妙荷正往高耸的发髻上试着金簪，谢念之皱着眉头道：“皇后向来不喜奢华，家常些就好。”一眼看见低头伺候在一旁的丫鬟，又恢复成原先淡漠的神情问道：“她去了？”
　　丫鬟不敢抬头，只是低声答话：“奴才看着二小姐往蓬莱湖的方向去了。”
　　妙荷示意丫鬟下去后，才接着说道：“算算时辰，皇后那边安排的也该到了。不过这次北苑狩猎，是我们家公子带队巡值，这事免不了会被他知晓，奴才怕侯爷和夫人会对小姐有微词。”
　　谢念之细细端详着铜镜中的面容，妆容精致，神情得体，简直挑不出一丝差漏：“这宁小王爷可是宁王爷唯一的孙子，将来是要继承封位的。何况宁王爷是当今陛下最倚重的王族贵戚，知遥这性子向来不知天高地厚，若是能有宁王府护着，将来也算是有个好依靠。”她对镜带上新送来的珊瑚耳环，算是沉稳之中添了一抹亮色，“再说，宁小王爷是出了名的相貌好、才情好，可是不少京都官宦女儿家的梦中人。原本我还担心宁小王爷不肯，现下有了皇后娘娘的暗谕，这事已经基本定了八分。”
　　她又转头吩咐道：“还是派人好好跟着去，要是有什么事赶紧来报，别出了什么岔子。知遥这丫头向来随性惯了，到时候若一言不合出手得罪了人家可是不好。”
　　妙荷点头下去吩咐了，谢念之起身转了转身姿，端详着镜中恍如皇家画卷走出的女子，已经隐隐有母仪天下的态势，微微扬起唇角，笑得怡人而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