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有千窗》木千窗

3、第 3 章

　　夏何笙坐在公司的沙发椅上，正在埋头处理堆积如山的文件。他时而轻揉自己紧皱的眉间，可视线从未从那些文件上移开。
　　工作狂……
　　自从夏何笙和韩湘南闹矛盾之后，夏何笙便得到了这样一个外号。当然，这是他不曾知道的。
　　“夏总这是您的咖啡。”安邑把一杯现磨黑咖啡放在办公桌上，眼神担忧：“夏总，这些文件要得不急，就算夏总去美国耽搁几天也不会有影响的，夏总您还是停下来休息一下吧……”
　　“查出结果没？”
　　夏何笙没有抬头，喝咖啡的时候视线依旧落在那些文件上。他声音淡漠，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我正想向夏总汇报……”安邑走的更近一些，把手里的一份资料递到夏何笙的手中：“他叫姜靡，这是他的资料。”
　　夏何笙接过资料，靠在椅背上仔细看了起来。
　　“他是中央美术学院第38届毕业生，毕业之后从事广告和设计的工作。除此之外，姜靡还坚持作画，他的画作虽然很有意思不过似乎不太吃香，是个还未出名的画家。”安邑见夏何笙并未什么反应，又继续说道：“他年收入不足十万，性格有些孤僻，身边没什么朋友。不过……”
　　“不过什么？”
　　“似乎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时尚杂志男模特，和他的关系有些……特别亲密……”安邑找了半天才找到这样一个词。
　　“什么叫特别亲密？”果然这个词引起了夏何笙的兴趣，他放下履历，深邃的眸望向安邑。
　　“这个，是他们跟踪姜靡的时候拍到的。”安邑把一直装在衣兜里的一叠照片递到夏何笙的手里。
　　第一张照片是一个雨夜，冯弥和姜靡一前一后的从一家酒吧走出来，虽然距离很远，但很清楚能看到他们两人手牵着手。
　　第二张照片同样是在这个雨夜，姜靡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搭在冯弥的头上。两人正注视着对方，神情暧昧。
　　第三张照片依旧是这个雨夜，地点在一个有些老旧的阁楼外面。姜靡靠在电杆上，冯弥正搂着姜靡的脖子亲吻。
　　第四张照片还是在这个地方，冯弥正跪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整个脸贴在姜靡的裆部，姜靡仰着头极度享受的样子……
　　接下来的照片夏何笙都没有兴趣再看下去，他将照片放在桌上，嘴角竟勾起了一抹笑意。
　　“夏总，姜靡似乎和这个冯弥关系暧昧……而且这间阁楼是韩小姐的画室，他们在门外这样肆无忌惮……根本没有想过要避开韩小姐。”安邑不知道这对于夏何笙来说是否是个好消息：“如果对象是姜靡的话，我觉得韩小姐她……并没有出轨。韩小姐和姜靡结婚，似乎是现在同志圈里很流行的形婚……”
　　“形婚……”夏何笙听到这个词又莫名的苦笑：“行程安排的如何？”
　　“都按您的意思安排好了，明日一早和韩小姐同一趟飞机到纽约。已经预约好了Refinery Hotel酒店，离韩小姐婚礼的教堂很近。”
　　“这一次我一个人去就好，你不用跟着。”夏何笙将咖啡杯放在桌上，又低头埋在那些文件里。
　　“是……”安邑虽然担忧，但还是无奈的退出了夏何笙的办公室。
　　一个刚离婚的男人，一夜不睡埋头工作，就是为了去参加前妻的婚礼。对于安邑这种还未品尝到爱情滋味的男人来说，完全无法理解夏何笙的这种行为。他的父母也是离过婚的，他随他父亲一起生活。而他的父亲常对他说离了婚的两个人就是陌生人甚至是仇人，两个人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安邑不懂夏何笙，当然也不敢问。
　　次日在飞往纽约飞机的经济舱上，夏何笙看到了韩湘南。
　　她的黑皮箱子被跟在她身后的姜靡提着，穿着浅褐色的薄毛衣手里捧着一本画册。放好行李之后，韩湘南便在姜靡的旁边坐下，是一个靠窗的位置，小窗洞里的云层印在她的略显疲惫的眼眸中。
　　夏何笙在韩湘南斜后方的位置，他带着墨镜扣着宽口大帽，以此躲过了韩湘南和姜靡的视线。虽然隔得远了一些，但是夏何笙依旧可以清楚地看到韩湘南。她似乎不太舒服，坐在椅子上的她微眯着眼睛。最近她很累吗？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偶尔还轻轻的咳嗽。
　　她感冒了……
　　姜靡叫了空姐来，问她要枕头和毛毯。可似乎因为他们来的太晚的原因，飞机上预备的都已经被拿完了。
　　韩湘南头靠在姜靡的肩膀上，小口微张有些困难的呼吸着。
　　夏何笙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对着正走过来的空姐挥了挥手。
　　“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把这些给那边的女士吧，她感冒了比我更需要。”夏何笙指了指坐在不远处窗边的韩湘南，把手里的枕头和毛毯递到空姐的手里。
　　“真是太感谢你了。”空姐对着夏何笙嫣然一笑：“我替那位女士感谢你。”
　　“不用，你就说是在仓库里找到的吧。”夏何笙摆了摆手，拉下宽檐帽靠在椅子上。
　　他一夜未睡，现在正好睡上一觉。
　　为了不让韩湘南发现，到了纽约机场之后，夏何笙最后一个下飞机。专车将他送到安邑早就定好的Refinery Hotel酒店，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下面璀璨的华灯。
　　忽然想到一年前他和韩湘南的那场婚礼，虽然不算浓重倒也异常温馨，是韩湘南喜欢的那种花园式婚礼。花园里开满了香气四溢的鲜花，不多的亲朋好友。
　　那天韩湘南穿着拖尾婚纱，素雅的就像一支带露的百合。只有她头上那顶价值不菲的钻石头冠，彰显着她即将成为他夏何笙的妻子。还记得他把钻戒套在韩湘南手指上的时候，他以为这个女人会如婚礼誓言一样和他白头偕老。可现在看来，那时候的韩湘南的的确确是欺骗了他。
　　而他，又何尝不是欺骗了她呢？所以分离，就成了一件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且不可避免的事情，他们还是离婚了。
　　韩湘南和姜靡的婚礼这天，平日里都晴朗的天空突然下起了阴绵的小雨。淅淅沥沥刚好将干燥的地面湿润，虽然显得有些阴沉可是那婚礼教堂里的绿色却更加油绿。就像置身一副古老的油画，连进进出出的人的影子都变得些许模糊，像水晕开的画轮廓不太清晰。
　　夏何笙走进教堂，里面只有二十多个人集中坐在最前面。他在教堂最后一排的最里面的角落坐下，刚好摇曳的烛光映照着大理石柱子投下来的暗影将他笼罩其中。此时教堂的大风箱钢琴开始演奏，发出低沉而又神圣的声音。
　　韩湘南穿着一件纯白的婚纱，这一次没有拖尾，头上只戴着用茉莉花编织的花环，甚至连头纱也没有。她手里捧着一束满天星做的捧花，正挽着一个陌生男人的手臂从教堂的大门缓步走进来。
　　姜靡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胸前戴着胸花。特意打扮过的他此刻站在神父的旁边，显得格外帅气。
　　夏何笙转眼在教堂中巡视了一圈，并未发现照片上和姜靡暧昧的男人。将视线再次落在韩湘南身上的时候，教堂已然响起了大风琴的圣乐。
　　神父开始宣读神圣的婚礼宣言：“你愿意成为韩湘南的丈夫，不管生老病死一生一死照顾她爱护她……”
　　神父似主持了太多婚礼，他面无表情倒显得神圣而严肃了，当然他说的是一口流利的英文。
　　“我……”姜靡望了一眼韩湘南，忽然笑的比阳光还灿烂，韩湘南这才想起，他本就不是阴沉的人。
　　“姜靡！”
　　还没等姜靡把剩下的两个字说出口，一个人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男人，气喘吁吁的冲进了教堂。
　　那是一个白色衬衫破洞牛仔裤的男人，教堂拱门外淅沥沥的小雨将他的头发润湿，他微蹙着眉脸上却洋溢着难以抑制的笑容。此刻大步朝姜靡走来的冯弥，笑得和阳光一样。
　　“我成功了姜靡！”冯弥压根不在意现在的他身处何处，他的眼中唯有姜靡西装笔挺的帅。他奔到姜靡怀里搂住他的脖子：“我成功了！”
　　滴答的雨水从冯弥的发丝上轻落在姜靡的脸上，姜靡有一瞬间的呆滞，可下一刻他和韩湘南都反应过来，冯弥所说的成功意味着什么。
　　冯弥做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模特界新人，一直过着节衣缩食的艰苦日子。却又因为自己的性子，而染上了毒品，一直以来他靠着姜靡微薄的收入勉强度日。然而冯弥虽外表堕落，心中却存有梦想和希望。他不断参加著名模特公司的选拔，一次落败就再去一次，如此反复已有两年时光。而他所谓的成功，无非就是成功的进入了高端的模特公司。这便意味着，他将拥有不菲的收入和超乎想像的名气。
　　冯弥的喜出望外让他失去了理智，不顾周围人嘲笑的眼神，捧着姜靡的脸就拥吻起来。或者说这是冯弥阻止这场形式婚礼的最后手段，说不定冯弥比这里所坐的任何人都要理智。他比谁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比谁都清楚该如何去争取自己所想要的。
　　倒是站在旁边的韩湘南脸色煞白，她和姜靡结婚无非就是想借着姜靡美国公民的身份拿到绿卡。而被冯弥这么一闹，这场婚礼也就失去了意义。
　　“韩小姐，你什么时候也喜欢当电灯泡了？”夏何笙低沉的嗓音又难掩一份得意，他将手伸到韩湘南面前示意带她离开这里：“何不把这里留给两个相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