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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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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海岚和木兰、花慢正站在内堂里的一面屏风后,虽然瞧不见外堂的情形,可她们知道此刻外面设摆着几十张桌子,容座着近百个人。当风老夫人和风家众人入席后,原先人声鼎沸的外堂渐渐静了下来。而当外面的人见到站在风家众多子孙中的向云霓时,又多了几分议论声。
木兰忽然对向海岚说:“姑娘要不要往前听得清楚些?”
向海岚点头,然后三人便悄悄走到朱色卷帘倚门边,身子隐在幕帘后,瞧着外面每个人,边看边听着。
向海岚大致扫了眼全场,想着他们都是为了向天庄的事而来,竟有一瞬的恍惚。虽然从小生长在武林世家,可她和姐姐却很少接触到形形色色不同的江湖人,见得最多的也不过是风家的九个子孙,还从来没一下子见识过这么多来头不小的人物。
她做梦也不会想到,以前从没机会见到的场面,第一次见到,却是因为向家被灭门。
不同于她的复杂心情,一旁的花慢则满脸兴奋,对外面坐着的一大堆英雄充满新鲜好奇,不禁开口对木兰说,“我在风少堡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这么大的场面!”
木兰回道,“别说是你,少爷小姐们怕也是第一次见到。”
此话不假,昔日六大世家鼎足而立,各霸一方,并没有哪家特意举行过如此的“群英会”,而这次众人会不约而同齐聚风少堡,也实在是因为出了天大的事。
花慢看着向海岚,说:“姑娘,你看外面有这么多人,都是为了你和三少奶奶来的!向天庄的仇一定很快就能报了!”
向海岚眉头微蹙,“一个向天庄引来这么多人,终究不是好事。”
花慢感叹,“姑娘说话的口气越来越像三少奶奶了。”
向海岚苦笑,姐姐从小怕生又好清静,今天出来应付这样的局面也是无可奈何。她看着外面那些江湖中人,问道:“袭林姐姐这次回来了没?”
木兰答:“我听说这次宋家是宋致远老爷子亲自来的。二小姐和姑爷三个月前北上去办事,这次也没能回来。不过二小姐写了很多信来问老夫人姑娘的情况。”
花慢也道:“老夫人虽有九个孙儿,却各个都疼爱有加,二小姐嫁到凌剑山庄三年多了,老夫人还常常念叨她呢!”
向海岚不禁想起当年风袭林嫁到曲州宋家前,她曾因不舍分别而哭过好几次。
而在外堂,风老夫人已经开口道:“今日风少堡承蒙各位英雄亲驾,我风琴耀能在有生之年见到这么多武林同道和年轻后辈,本该高兴万分的。可如今向天庄遭逢大难,老朽实在是高兴不起来。我明白大家也都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只见一位身着青衣的长者起身,对老夫人说道,“武林正义同道向来视如一家,向天庄乃天下第一庄,向青天老庄主更是位仁义的大侠,我等今日而来,就是想向老夫人了解清楚向家的事,好为向老庄主报仇,还向天庄一个公道!”
他刚说完,就有不少人附和,扬声着要为向天庄讨回公道,必要真凶血债血偿。
“姑娘,他是谁呀?”花慢躲在卷帘后面边听边问。
向海岚凝目细细打量,见那长者年过中旬,体态轻健,慈眉俊目,声音沉稳洪亮,虽有些年纪,却一派风流,气度非凡。而他身边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公子,身着墨绿色长衣,手握墨绿色长箫,腰间系着一块墨色玉佩,样貌极其隽雅,眉宇间还显着几分不羁和傲气。
向海岚见说话的长者与年轻公子容貌相似,心下有了些底,便答:“如果没猜错,说话的这个应该就是泉州无极殿的东方博。”
花慢一听,眼里顿时多了分光亮,“那他旁边坐着的,就是和我们家七少爷齐名的东方晋公子?”
向海岚又看了眼东方晋,“东方家只有一个东方蕙和一个东方晋,他应该就是了。”
花慢摇头直道,“虽然这位东方公子仪表堂堂,可比起我们家七少爷,还是差了一点!”
木兰轻打她,“鬼丫头,你昨晚才说,梅公子比七少爷生得好看些,今天又说七少爷比东方公子好看了?”
花慢被她这么一说即刻红了脸,跺着脚直喊:“我哪有说过!你胡说!”
木兰笑着安抚她,“轻点声,你想让老夫人听到还是想让七少爷听到啊?”
向海岚听他们提及梅落然,想到他对血阎门的事故意隐瞒,心下一阵怒气,不禁开口轻斥两人:“别闹了!”
木兰和花慢随即噤声,乖乖站在向海岚身后继续看外面的情形。
风老夫人摆手,说:“老朽代向庄主感激各位的相助之意。正如刚才东方掌门所言,我们一定尽力为向家一百多条人命报仇,也还武林一份正义和风平浪静。”
“不知道向家四小姐现在身在何处?”一位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也起身问道。
“是啊,向云霓姑娘在风少堡,那向海岚呢?”男子身旁一位身形高大的黄衣女子也问。
“季门主、季夫人放心,向海岚如今平平安安,人就在风少堡。”风老夫人从容淡定地回答。
这一回答顿时又引得众人哗然,一片惊叹。
“姑娘,他们在说你呢!”花慢对向海岚说道。
木兰见向海岚沉默,则道:“姑娘放心,虽然老夫人把你的下落传了出去,可风家上下一定会更好地保护你,决不让你出事受险!”
向海岚闻言不免微怔,没想到这个丫鬟竟如此贴心,一时感动。只不过她刚才并非在想自己的安危,而是猜想着如果血阎门的人知道她也在风少堡,接下来会有什么行动。
花慢问:“他们就是季龙门的掌门和夫人?”
向海岚看着矮小的男子和高大的女子,道:“老夫人这么称呼他们,应该没错。”
“真没想到季无雪掌门是长这样的,”花慢眉眼略带笑意,说:“他和他夫人站在一起,一高一矮,真有意思。”
向海岚和木兰虽抿嘴摇头,心里却也有着类似的想法。的确她们也没料到六大世家之一的季龙门当家会是如此样貌,不但个子异常矮小,容貌甚至还有些丑陋。在她们眼里,六大世家的当家人物各个都是江湖上名誉不小的人,也几乎各个都称得上是大侠,而大侠就该顶天立地,义气凛然。
花慢想到什么,又问:“不对呀,季龙门的少主季林不也和我们七少爷齐名,是‘四俊’之一么?季门主长这样,那位季公子能好看么?”
木兰道:“我看那位季夫人长得不错,浓眉大眼,俏得很。季公子像他娘亲,不也一样?”
花慢只觉得季夫人身材高大结实,皮肤黝黑,根本没瞧出哪有美的地方,“她哪算美呀,我们姑娘才是!”
外堂之上,风老夫人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继续说道:“向天庄遭人夜袭那晚,云霓在风少堡得以逃过此劫,而海岚则被人虏绑,幸好后来得人所救,才回到风家。”
风老夫人刚说完,又有一位年轻男子开口,“那向海岚姑娘为何不出来?”
“一开口就吵着见我们姑娘,没规矩!”木兰在一旁轻声说道。
向海岚瞧着眼生,问:“他是什么人?”
花慢抢先回答:“这个我知道!”
“你认识?”木兰诧异。
“他是韩家的大少爷韩商棋。”
木兰又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看他手里拿着的那柄黑色短剑,我听老夫人说过,韩云庄有三位少爷,大少爷好用短剑,二少爷善打交道,三少爷偏爱琴棋。”
“世上这么多用短剑的人,你怎么知道他一定是韩商棋?”
“你再仔细看看他那把剑,上面是不是刻着朵黑色的云?能有这样图腾的短剑,世上总该没几个了吧!”花慢微扬下巴回答。
韩云庄老庄主过世后,就由大少爷韩商棋当家作主。在六大世家中,也唯有韩家的掌门是后辈之少。年轻人难免气焰高盛,不够沉稳,所以江湖上也有传言说,比起冲动好斗的韩商棋和只读诗书的韩夜熙,韩云庄擅长经商的二少爷韩羽复也许才适合做真正的少主。
风老夫人回答:“韩少侠不必着急,过会儿我自会让海岚出来见各位。其实不是老朽刻意藏着她,实在是如今情况特殊,海岚处境危险,风家不敢轻易让她示人,也只为护她周全。”
众人点头称是,韩商棋又道,“那敢问老夫人,杀害向天庄一百二十多口人的真凶,如今是否已查到?”
韩商棋的这个问题也正是其他人想问的。自向家出事至今,也有近十天了,同在苏州的风少堡理应已经有了真凶的线索。
风老夫人环顾众人,答道:“虽然不能肯定,但真凶应该就是血阎门的人。”
本以为老夫人将答案说出,所有人定会反应剧烈,却没想到全场反倒一片安静,一时鸦鹊无声,众侠面面相觑,都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
“怎么都不说话了?”内堂里的花慢不解,低声咕哝,“刚才还吵着要知道真凶是谁,既然现在知道了,就该去血阎门报仇啊!”
风家众人也对其他人的反应略显意外,不知为何大家一下子都沉默了。
过了许久,风写意的声音忽然打破这片无声:“怎么,听到血阎门三个字,全都怕得成了哑巴?”
东方博道:“贤侄有所不知,不是我等惧怕血阎门,而是我们在赶来风少堡的路上,听到一个传闻。”
老夫人问:“什么传闻?”
东方博回答:“半个月前,血阎门内乱,右长老高临川篡位,教主迟傲此刻不知所踪。”
风老夫人一惊,心中暗想,这些日子都在为向天庄的事奔波,不曾得到此消息。而既然是半个月前发生的事,风少堡又怎可能不知道?于是老夫人又问:“这消息东方掌门是何时得知的?”
“就在到达风少堡的前六天,一路上传得沸沸扬扬。”东方博说完,其他人也点头应声。
“那就是十天前左右的事……”风老夫人想明白后,道:“所以各位认为,向家是在十天前逢难,而半个月前血阎门发生内乱,应该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再去夜袭向天庄?”
“当然,血阎门内乱的消息可能是假的,”东方晋起身说,“但向天庄是被血阎门所灭,这点也不见得一定正确。”
风老夫人眼神渐黯,“老朽说了,并不肯定是血阎门干的。”
“那我们是否该等事情查清楚了,再采取行动?贸然冲去血阎门讨债,只怕不是明智之举。” 东方晋握着长箫轻击手掌,又道,“血阎门虽是魔教,但如果我们无凭无据就杀过去,万一罪不在他,我等的行为又和魔教之徒有什么分别?”
“和魔教的人,还讲什么礼仪之道?”有人不满道,“老夫人说是血阎门干的,就一定是血阎门!”
风老夫人默然片刻,随即开口:“老朽自然不会让大家随意冒险犯难,各位今日前来,有这份心替向家讨回公道,老朽已是感激不尽。若在座有愿意日后一同助风少堡去血阎门讨回血债的,我风琴耀先在此谢过。若不愿的,我也决不勉强。生死之别,本就各自决定。”她看向向云霓,“云霓,你去把海岚带出来。”
只见向云霓越过众人,笔直走向内堂。向海岚见姐姐走近,本欲上前,却不料向云霓一到她面前,就拉着她往其他偏门走。
向海岚不明所以,问道:“姐姐,老夫人不是说去外堂么?”
“回廷芳阁。”向云霓头也不回,加快脚步拉着她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