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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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让你有空去我家吃晚饭，”水漾对一旁开车的景修说，“她想好好谢谢你。从她住院到现在，一直没机会，这些天她身体好很多了，在家也闲不住，吵着让我把你请回去。”
景修看着前方的路和车辆，回答，“这两天比较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时间。”
水漾点点头，“没关系，等你有空再说。那，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菜？”
“不用特意麻烦，”景修顿了顿，“我不挑食，什么都吃。”
事实如此，从小景修就充当“大哥哥”，身负监督初晴吃饭的责任，既然重任在身，必先以身作则，自己当然不能挑食。而让众人意外的是，初晴不像其他小朋友只挑荤肉，不沾蔬菜，她什么都喜欢吃，除了水芹菜，几乎样样都是都爱。小时候两人还常常一起坐在餐桌上对各式菜肴评头论足，煞有架势。
“我们现在去哪？”水漾问。中午接到景修电话，说要出来吃饭，她欣喜地早早准备，等在家里。自从那天天台上的一吻，水漾觉得自己好像跌进了香甜的棉花糖堆里，整个世界都是甜的。
“快到了。”景修淡淡地回道。
他带她去的是一家名为“安然居”的私人酒家，门店不大，却格调静雅。里面是一间间独立分开的房间，四处垂挂着君子兰的盆景，别有韵味。
“闹中取静，”水漾环顾四周，说：“店主很有心思呢。”
景修没多说什么，直接领着她去了早已定好的房间。坐下后便有人送上茶水，帮他们放置碗筷。景修除了点菜时说了几句话，其他时候都沉默着。
他略显反常的样子让水漾稍感不安和疑惑，“你是不是有事？”
他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沉默片刻，开口说，“吃完饭，我是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他的话反倒让她紧张起来，“现在不能说吗？”
侍者送上菜，他拿起筷子，“先吃东西吧。”
水漾见他没打算现在告诉她，知道逼他也不会说，只能也拿起筷子吃菜。可这样的情况又哪里吃得下？桌上再五颜六色，丰盛可口的菜肴此刻也味同嚼蜡。
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静静吃东西，水漾食不知味，心里反复想着他要说的话，想着想着，竟有些心里泛凉。
他特意约她出来，神情凝重，能说的自然不是好话。也许是想跟她说清楚，也许是想解释那天的冲动，也许，是最终给她一个否定的答案。
水漾越想越不舒服，只觉得心里生疼得紧，终于忍不住放下筷子，“你可以说了吧！”
景修抬头看她，将手里的筷子搁到盘子边，“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怎么知道？”她有些沉不住气，“你要说什么？说你想清楚了？说你决定了？说你……”
“水漾，”他温柔地喊她的名字，“我是想清楚了。”
她凝神望着他，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我希望你能冷静、完整地听我说完下面的话。”
她下意识地捏紧了自己的手，试图平静而镇定，却没想到他第一句话就让她溃不成军。
“我有女朋友，她叫闻初晴。”
她看着同样盯着自己的那双眼睛，一时间竟觉得看不清。震惊么？好像有吧。可也不完全是，因为之前心里多少有过类似的猜测。毕竟他总是欲说还休的为难神情，总是挣扎不止的复杂眼神，总是忽冷忽热的不定反应，不止一次让她怀疑假设过。
只是，没想到会是真的。
她有些讽刺地苦笑，一向不屑于老套的三角恋情，如今却发生在自己身上，而且那个第三者竟然还是自己。
仿佛预测到她的反应，景修只是继续说，“我和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不过真正在一起，是在六年前。她比我小七岁，现在还只是个大学生。我从小一直都照顾她，而她也的确很需要人照顾。”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听着，好像那是别人的爱情故事，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
“水漾，我想告诉你的是，我想清楚了。我承认，我爱上了你，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更清楚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可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因为我不能让初晴有事。”
他的话让她反应不及，“你说什么？”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告诉她，他虽然爱她，却也放不下另一个人么？
“我知道自己的言行很差劲，也许你根本不会相信我的话，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爱的是你。” 他看着她的眼睛，坚定地说，“但我不能选择你。”
她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听着那些肯定的字眼，问：“这就是你要说的话？”
他点头。
她拿起椅子上的皮包，起身就往门口走去。
他拉回她，“你能不能听我说完？让我解释清楚所有的事？”
“还不够清楚吗？你想解释什么？解释那天那个吻只是意乱情迷？只是嫉妒心作祟？还是你想告诉我，你有你的责任，你有你放不下的人？”
“水漾！”他拉紧她，“我说了，我爱的是你！那天会吻你，只是因为我爱你！也许我是很差劲，可还不至于无耻！”
“呵，”她讽刺一笑，“我是不是应该感激涕零？”
“我知道你生气，我承认一切都是我弄糟糕的。但是，可不可以请你听我说完所有的话？”
她迟疑。
他把她按回椅子上，“我和初晴在一起，并不是因为爱情。”
她震惊地睁大眼睛看着他。
“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你也可以觉得我的说法卑鄙、自私、不负责任，不过，我说的是事实。”
“不是因为爱情，你们在一起六年？”她嘲讽他。
“她为了我，差点死过一次。”
她一震，屏神看他。
“六年前，我还是个大四的学生。那年我交了第一个女朋友，也因此让初晴彻底变了个人。”
她迷茫不解地听他一点点说下去。
“那时她只有高一，还是叛逆任性的年纪。”他像是开始回忆起长久的过往，“她很小就喜欢我，知道我有女朋友后自然接受不了。那个时候的女孩子，能让别人注意的方式也许只有两种，优秀或顽劣。如果你乖巧懂事，自然所有人都喜欢；可如果你不务正业，玩世不恭，成天在外面和不正经的人混在一起，同样可以引起别人的重视。”
“初晴选了后者。她在那个时间变得固执任性，尖锐带刺，更糟糕的是日日过着昏天暗地的生活。你可以想象一个女孩子凌晨一点在酒吧里和陌生男人跳舞喝酒吗？你知道她曾因为饮酒过度而胃出血进过医院三次吗？那个时候的她，好像把自己放逐了，生活的目标只是沉沦。”
“所有人都很担心，每个人都劝她，可是没有用。我知道，她是用一种极端的方式伤害自己，也伤害我。从小我就是照顾她的大哥哥，我宠她，溺她，保护她，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让她变成那样的也是我。你也许觉得是她自甘堕落，是她太任性，是她不成熟不懂事。可我知道，她只是太伤心。”
“直到有一次，她闯了很大的祸。她被十几个男人困在舞厅里逃不出来，等我赶到的时候她正在被他们灌酒。如果你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看到那时的她，一定会很心痛。我就那样冲过去救她，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架。我带着她拼命逃，躲避那些人的追赶，可是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很快就被围困在一个死胡同里。”
“我想，我可能一辈子也忘不了当时的情景。你也许不能想象，当有人拿着刀直面冲向你砍过来，初晴却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你前面，生生地替你挡那刀，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他声音有些沉痛，“她一向很爱漂亮，可是那一刀，却在她身上留了足足七厘米长的刀疤，就在胸口。如果不是有警察及时赶到，如果不是在第一时间把她送到医院，也许……她就那样死了。”
“伤在那里，自然不轻，她在医院一躺就是两个月。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离开之前的女朋友，决定陪在她身边。可能是感激她宁死也愿意替我挡那一刀，可能是真的不忍心看到她孤独无助的样子，可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实在太重，总之，我承诺陪在她身边，一辈子。”
水漾听着前面的故事，已经觉得难以负荷，听到那三个字，更是倒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心口疼痛得厉害。
“也许，是上天跟我开了个很大的玩笑，让我在决定为她守护一生后，又遇到你。我不知道这个世上有多少像我这样说一套，做一套，自我矛盾的男人。我只知道，现在的我很清楚自己的感情和选择，我愿意陪在初晴身边，但那不是因为我爱她，我爱的那个人，是你。”
“你说，你第一次见到我，就知道会爱上我。”他紧紧注视着她，“如果，我告诉你，我第一次见到你，第一次看到你的眼睛，就已经爱上你了，你信不信？”
水漾用手抚着自己的胸口，她觉得自己有些不能呼吸，过了很久，她一个字一个字说：“信不信又怎样？你爱我，就不守护她了？你爱我，她为你做过的付出就一笔勾销了？”
“我不能再伤害她，更不可能抹去发生过的事！”他解释，“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是以长者的身份和心态在保护她，陪伴她。我愿意去爱她，我也尝试过去爱她！如果没有你的出现，或许我真的可以就这样跟她一直走下去。”
“呵，是啊，是我破坏了你们六年积累的感情！”她有些落寞地惨笑。
“不是！”他急躁地反驳，“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再次不争气地在他面前落泪，站起身，冲着他说：“你是什么意思？一个女孩子，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她该有多爱你？”
他走到她身边，将她揽紧怀里，“对不起。”
她拉着他的衣领，“你凭什么认为我可以承受这些话？你凭什么相信我就能没事一样地接受？
“水漾，我不能骗你，如果给不了你要的，我就没资格留在你身边。”
“你怎么可以……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对我那么好？为什么要一次次地帮我？为什么要让我爱上你？……为什么要遇见你？”
他抚着她的长发，“我也一次次问自己，为什么要走进你的生活，为什么要闯入你的世界，明知道不会有结果，为什么还是控制不了。”
“我宁可你告诉我，你爱的不是我！我宁可不要这样的答案和结果！”
“水漾，不要这样……”
她说不出其他话，只能靠在他怀里哭泣。他静静抱着她，任她伤心，或许自己能做的也只有在此时此刻给她一副怀抱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仿佛是要把这辈子所有的眼泪流干一样，她终于渐渐停止，靠着他肩膀，头顶抵着他下巴，问：“小时候，面对妈妈和爸爸的婚姻，我就一再告诫自己，以后一定不可以这样，不可以失败。我要自己幸福，我要我爱的人在身边，如果不行，我宁愿一辈子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可是，我还是遇到你了，你就那样轻而易举走了过来，走到心里，挥之不去，根本不可能忘掉。”
“不要说了......”他心痛地抱紧她。
“其实我应该高兴的，是不是？虽然还是失败了，还是没有得到，可至少我知道你爱我，我是不是应该很满足了？”
他闭着眼睛，一次次重复：“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不放掉你……”
“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她忽然轻声地问。
“她……”他眼神看着远方，徐徐地说：“骄傲、倔强、脆弱、善良……其实，她是个很单纯的人。记得有一次我陪她一起看《辛德勒的名单》，三个小时的黑白片，我觉得看片子的她好像也在那三小时里变成黑白的了。最后看完的时候，她很平静地对我说，修，生命那么脆弱而珍贵，我也应该更加认真地过自己的生活，是不是？”
“她有时候也很固执。她很喜欢吃巧克力，虽然也怕胖，也担心热量和卡路里，可是每次只要见到就会变得毫无抵抗能力。她曾经一个晚上吃掉两袋SPORTS巧克力，然后又全部吐光，下次见到继续笑着放进嘴里。”
“她大部分时候都是缠人的。小时候总是跟在我后面，闯了祸是我担着；她被莫明其妙的男孩子看上，总拿我挡着；如果受了委屈，也总是找着我诉苦，然后坑我买巧克力味的可爱多或是新一期的《收获》。”
“她是个认死扣的人，她喜欢单面花纹的毛巾，就永远不买双面图案的；她喜欢Nicolas Cage的电影，就会买齐他所有的影碟；她喜欢胡思乱想，就会坐在窗台前整整一个下午不说话，只是看着天空发呆……她喜欢我，就一直把我放在心里最重要的地方。”
水漾听着，知道这样的女孩，他是不能放手，不忍伤害的。
他说：“如果我离开她，我真的没有把握她会不会像以前那样伤害自己。水漾，我赌不起。”
久久地，她才说了一句：“景修，你对她，这样的感情，即使不是爱情，也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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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漾没有让景修送她，而是自己一个人步行回家。一路上，她想了很多，想他的话，想他们认识至今的点点滴滴，想那个叫“初晴”的女孩。
她觉得命运实在很奇怪，缘分也总是捉摸不定。以前听过这样一种比喻：你我只是两条交于一点的直线，命中注定是要相遇，相遇后向两个方向愈走愈远，然后，再也不会相遇。
也许，她和景修亦是如此。
相遇时是心动，分离时是心痛。她不知道他们是否就这样分离了，可至少，她再也没有去找他的勇气。他没有骗她，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她，包括那句，他爱的人是她。可是，她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去打乱他的生活，他也决定不再踏进自己的世界。
水漾不太清楚男人的感情和思想，却可以明白那份责任对他的重要性。小时候父亲的行为让她了解到男人可以不被婚姻束缚，可以随意背叛和推卸责任，可以伤害曾经一起走过的挚爱。而景修让她知道，这个世上不是只有爱情才是伟大无私，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会因一己私欲而轻易舍弃该承担的事情。
她虽然伤痛，难过，甚至怨怪，可还是愿意原谅他。或许，能够成为他心里真正被爱着的那个，就已经足够了。
她一步步走回去，直到前面的路被某个人挡住。
水漾抬头，看着眼前跟她齐高的女孩。
“可以打扰你一下吗？”女孩开口，“我叫闻初晴。”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