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风月》笑风月

10、诚

　　诚是个将完美演绎到最高点的人，单纯而残忍，有着无穷的生命力去见证，执着的让人害怕。我相信谁若成为他的敌人必然一死。我甚至可以想象如果当初铭琉遇到的是他而不是我，那又会是怎样的情形呢？这个只重结果而从不在意过程的男子是否就能带给铭琉不同的现在，是否就是一段完美的传唱。

　　遇到他的那一天是我和铭琉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我扶着铭琉坐在岸边突兀的岩崖上观望着大海瞬息万千的变化，有一种辽远的美丽动人心魂，不知道楼兰的夜空是否也如此美得让人深陷。

　　见到我的第一眼，诚说：“我听说过关于你们的事，他就是铭琉吧！”他年少的脸上浮起叹服的笑，感慨道：“我终于相信一个男子可以让天下折服的传说！”

　　我回想起于铭琉的相遇相知，感觉那一切都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了，有着隔世的朦胧。在我现在无所依托的生命里那些过往的繁华早已被鲜血淋得满目疮痍，成为人们口中的传说，成为我与铭琉的传说，一段被禁忌的传说。

　　少年剑客告诉我，他想看看这段传奇的最后结局。

　　其实结局是可以预料的，“它已经结束了，在那个残血的黄昏，在离开洛阳的途中，在我无数个看落雪飞天的日子里它已经悄悄地结束在我们凝结的生命里。”我这样告诉他的时候，他的脸上闪过单纯而残忍的笑，像个孩子，他告诉我：“故事不会结束！”

　　后来诚告诉我，镜去了楼兰，那个铭琉生长的地方，那个他宁死也再不愿踏足的地方，我们都是在命运的摆布下面目全非，铭琉对镜总是有着许多莫名的牵拌，他总是会毫无理由地为镜设想，一切都那么自然，我总是会在铭琉的眼中看到他难得的温柔与呵护，看着他将镜当珍宝般疼爱一如对他最心爱的妹妹，我想铭琉是在他身上找到了简单而纯真的幸福，那种我们在幼年时光里早已遗失的感觉。

　　二年后镜回到了中土，成立了夜冥，中原武林最强大的杀手组织。我想象他站在最高的宝座上俯瞰苍生的神情，桀骜而空寂，一如当年我的父亲，那个日里将苍生踏在脚底而在深夜里独自挥舞寒雪剑的傲然而孤寂的男子。我知道镜带着楼伶离开了楼兰，相信这也是铭琉的希望，那个追求幸福与自由的女子终于朝着她梦想中所希冀的世界前行。

　　潋水轩终究成了无主之地，甄弘离开时将它付之一炬，这个跟随铭琉多年的女孩放弃了最后的坚持。她用了三年的时间支撑着潋水轩，在洛阳这被鲜血洗礼过的城市里留恋不去，只为了等待那个在她的年轻而美丽的生命里遇到的风华绝代的男子，等待他的归来。然而她终于明白那个男子已经永远离她而去，然后在人们惊魂未定的思绪里消失踪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我已几乎忘却了甄弘的容貌，记忆中的她总是安静地跟在铭琉身旁，平静地让人几乎忘却了她的存在。那么宁静的女孩，那么执着地守着潋水轩，直到她再无任何理由守护那段繁华的过往，然后离去，从此隐匿无踪。我听得她在那人烟荒芜的洛阳苦苦支撑，在那没有声息的洛阳，在那无人驻足的牡丹阁，在繁华落尽之后不愿离去，不得不离去。

　　就如同诚所说的，故事不会结束，只要有血液的延续那它就不会是结局，直到我们这些曾经历过或见证过的人全部消陨，直到这段故事被历史的洪流彻底淹没了踪迹，直到这个世界再没有人记得这段风华绝代的传说，然后我们便永远地被埋藏在深处，无人打扰，然后不染尘世。

　　我总是想起镜和玖荧，他们是我最难于放下的人。对玖荧的情对镜的义我都辜负了。玖荧去到了秦岚峰中一个避世的幽谷，那里四季如春，单一而美丽。镜成了夜冥的主人，一个叫做寒逐涯的男子，从此世人只知道寒逐涯而不知道他原来叫镜，是一个男子通透而不染尘世的梦。我知道寒逐涯一直在找寻玖荧的下落，但我不知道原因，我明白我无法阻止他们的对决，但我至少可以选择不参于其中。

　　我告诉诚关于我的父亲的故事，这个隐匿的男子和他的妹妹之间那段不被允许的爱情以及到最后那个总是在暗夜里挥舞着寒雪剑在漫天飞雪中一身白衣的寂寥男子。我告诉诚关于我和铭琉之间的故事，告诉他铭琉用空灵掩藏的伤痕，告诉他楼云不顾一切的爱与恨，告诉他玖荧对梦想中的生活绝望的盼许，告诉他沉灵善良而无辜的悲惨遭遇，告诉他镜孤僻而执着不愿醒来的梦，告诉他我所经历和未曾经历的一切，告诉他我所知道的和不知道的所有故事，然后，他说：“我会去追寻那些故事背后不为人知的真相！”

　　我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让他去追寻那些飘渺的答案，对我而言那所有过去的一切与我早已毫无关系，从小我便只是一个人，对魑魅山庄，对母亲，对父亲，都只是一个朦胧的概念。我想有些事没人能说得清楚，有些事注定没有答案，就像诚从此再无音迅。从此我与俗世再无联系，我在这极东的海岸观望无垠的那一端，看着铭琉一成不变的容颜，在命运的轮回里看不到时间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