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0、第二十一章、入魏 ...


  •   江南,江之南面。自前朝崩毁没落,夏侯氏与南魏郑氏以晋江为界划江而治,魏人从此自称江南人士。江南之地,人称“堆金积玉地,温柔富贵乡”,乃是天下最为富庶之地,这就也不难理解魏人为何如此自称了。

      南魏之富集于江南,江南之富集于临安。

      玄熙四人此时就在临安城里,他们坐船南下,一路上游山玩水遍尝美食,最终取道晋城入魏境,总算是在初夏时节到了临安。

      进城时已近酉时,城里的几家大客栈都已客满,玄熙四人好不容易才在某条街的角落处找到一家看上去还算安全的小客栈。

      一楼的大堂不过放了两三张桌子,配套的椅子横七竖八的倚在一旁,如果她们没有看错,其中有几只的腿还做了修补。

      承阳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罢了,虽然不知道这几日临安的外来人为何多了不少,但我们要是再找下去,恐怕就只能睡马车了。”

      两条秀眉抖了抖,玄熙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认了这个决定,而长宁和幕陶看着这间客栈,只是有些忧虑地看着自家的两位主子。

      这一路上,因为坐船的关系,生活起居所用的一切皆是早已准备好的,便是路过城镇靠岸时,住的也是大客栈,与现下一比,果然是太委屈殿下和王君了。

      ......

      客栈的老板是个叼着根烟杆的年轻女人,瞥见他们四人衣着虽然素净,料子却是不差,当下笑眯眯地迎了上去。不过这里既然是繁华的临安,来往的商旅自然不少,这年轻老板也是见过大风浪的人,对他们这行人并没表现出太多的惊讶。

      玄熙看着她,长相普通,脸上挂着痞痞的笑容,嘴里叼着根烟杆,双眼眯起,似乎极为享受的样子。

      “几位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声音懒洋洋的,一点也没有见到客人时该有的欢喜,也不知这样的人如何做了一家客栈的老板?

      得知最后只有三间房时,玄熙大为怀疑,这样的客栈住的客人也能多到只剩三间房了么?

      形势比人强,她索性将三间都定下来,开口说道:“三间都定下吧,烦请带路。”说罢,就去拉承阳得手。忽然瞥见年轻老板忽然似笑非笑看了过来,心里一顿,感觉颇为古怪,琢磨了会也没想明白,索性暂时放下不理。

      年轻女人走在前面,不招痕迹地摇了摇脑袋,嘴唇轻轻蠕动着,没有人知道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
      ......

      一路上廊道上挂着几盏灯笼,微弱的光晕下,一切都很安静,院子里没有什么人,这么晚,似乎都已睡下了。

      原本以为大堂里的摆设已经够简陋了,等到了房间后,看到不足十平米的空间内摆着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一个放了木盆的架子。

      没有最简陋,只有更简陋!玄熙几乎是立刻想到了这句广告词。

      一枚足有五两的碎银瞬间到了年轻女人的手里。

      “麻烦掌柜去城里的成衣铺帮我们置办些新的被褥,将房间里的换上一换。”

      年轻女人一惊,看了看手里的银子,又看了看他们之中最为年长的男子,咕哝道:“几位还真是些挑剔的主啊。”

      待看到他挑了挑眉,她随即嘿嘿一笑,一摇一摆地退了出去。

      “古怪的人。”玄熙眯了眯眼,转眼瞥见幕陶这小子正好奇地四处看着,不由说道:“我看今晚我同长宁一间,你与幕陶暂时住一间如何?”

      这话自然是对着承阳说的。

      承阳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可知道这间客栈叫什么名字?”

      她回忆了一番进门时的情景,尤其是门牌上的几个字:“远无近忧,近无远虑?

      “横批上题的是‘有惊无险’。”承阳接道。

      玄熙哑然而笑:“果然是古怪啊。”

      承阳亦是笑道:“这间客栈在江湖上很是有名,住进来的客人不问姓名,不问贵贱,不问来历,不问所谓何事,吵架无妨,打杀无妨......却有一条规矩,不可见血出人命,不可偷盗□□。师父当年曾戏称它为‘江湖客栈’。”

      “大公子可是说我们或许会看到些什么事,但不会有危险,是吗?”幕陶睁大一双眼睛,忽然问道。

      “不错,这就是所谓的‘有惊无险’了。”

      长宁微微皱眉,说道:“两位身份毕竟......属下看明天还是换一家客栈吧?”

      承阳笑而不语,玄熙一看便明白了,当下也是一笑,什么也没说。

      过了许久,年轻的客栈老板终于领着个小厮回来,两人手里抱着新买的被褥,一番折腾,终于将旧的换了去,虽然看着旧居搭新被甚是别扭,但只要想到旧的被褥上或许还留着前一个住客的汗渍什么的,这点视觉上的不协调已经可以忽略了。

      ......
      ......

      夜里,待众人歇下已是亥时。玄熙想着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颇有些郁闷地小小叹了口气。

      她这些年养尊处优过得太舒坦了,上次出门一路上都有下属打点,自是没有经历过什么困难处,若这次没有承阳一旁跟着,她此番出游估计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灰暗期。

      忽然对逍遥生出一丝敬意,可以想见,当年他独自一人,带着个孩子游历江湖需要何等的毅力跟决心.....不由叹了一声。

      承阳忽然转过身来,双眼含笑看着她,轻声问道:“怎么还没睡?”

      “我在想这间江湖客栈。能放任各种人在此任意行事,却又能拘束其无法作奸犯科的,该是这样一个老板,或者是幕后老板?”她看着帐顶,想起那个年轻女人,眯眼笑道:“那年轻老板见到我们三个年轻男子搭配一个年轻女子的组合,竟也只是淡淡一笑。”她假意皱眉:“要知道在南魏如行径,便是身为江湖人也是凤毛麟角吧?”

      南魏不比夏侯民风开放,有钱人家未出阁的男子出门之时必用一块面上覆在脸上遮掩相貌,不仅不能让长相暴露在外人前,连姓名也不能说出去。而已婚男子虽然不必戴面纱,但除非有家人陪同,否则也是出不了门的。

      “能让住进这间客栈的江湖客遵守自己的规矩的人自然是不简单的,若不是师父当年来此,也不会结识喻太容此人。”

      承阳忽然伸手摸了摸被子下的另一副身子骨,皱起一对剑眉,叹道:“又瘦了唉,你这几日的气色不怎么好,要不找个大夫看看?我知道这里的济世堂有位老大夫不错的。”

      玄熙摇头苦笑:“你莫不是不知道我其实就是个大夫,而且还是个医术不错的大夫。”

      承阳似笑非笑瞥了她一眼:“良医难以自医。”

      什么良医难以自医,根本就是担心她有所隐瞒吧......

      知道承阳在对于这件事上尤为固执,她笑了笑,绝对不敢反驳。转开话题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这客栈其时是喻太容开的?我想以她堂堂一派之掌门,应该不会将客栈打理得如此简陋吧?”

      承阳微微一笑,说道:“她开这家客栈并非为了赚钱,你应该清楚江湖上的很多人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生财之道的。”

      说起这个,玄熙也不由笑了。虽然曾经看武侠剧时就好奇过古时的江湖客整天四处打杀,哪里来的时间去赚钱亦或去怎样赚钱呢?如今一看,才明白江湖中人除了各大门派以及世家子弟,大部分其实都是很穷的啊。

      至于喻太容开这样一家客栈的原因,她也明白。想来那样一个神秘的门派,用来收集情报的方法,也不过如此。

      不过比起自己的龙门客栈,倒也另类的多。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一翻倒是发现了个问题。

      承阳似乎也发现了,一双眼睛淡淡眯着,默默将被子往上拢了拢,盖住了玄熙的面目。

      没过多久,两扇窗户的中间忽然伸出一柄刀来,栓子一阵扭动,被刀身轻巧地拨开。

      玄熙透过被褥的细缝静静看着这一切,她等着栓子破开之后,来人打开窗户露出真面目。

      可惜,栓子被拨到一边后就没有动静了,只有夜色中的钢刀露出明晃晃的亮光。

      承阳忽然垂眸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笑得诡异,使得向来明亮若星辰的眸子一瞬间竟似染上了忘川之水的幽森颜色。她心里一惊,这样的承阳她从不曾见过。转而又想到那窗外之人,看承阳现下的神情,那人接下来若有什么不轨之处,下场怕是极为悲惨。

      又等了一会,刀身忽然抽退,咯吱一声轻响,窗户终于被打开了。

      黑色的夜行衣,黑色的面巾,到显得那双眼睛亮得像是夜幕上挂着的星星——一个身穿夜行人的女人深夜到他们的房间来会有什么事?

      没有杀气,也没见她舞着刀冲杀过来,她像一缕幽魂一般飘到桌子旁,先看了一会床上的两人,又将目光转向四周。没过多久,她的眼里忽然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身形一凝,如倒带般,将来时的动作重复一遍,飘出窗外,然后关窗,用刀插上窗户的栓子。

      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声响,似乎是离开了。

      玄熙扯下被褥,露出憋了许久的脑袋,叹道:“怪事年年有啊。”

      承阳看了她一眼,说道:“许是发现我们不是她要找的人,所以离开了。”

      果然是江湖客栈呢!

      她笑道:“莫怪人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你对江湖有兴趣?”

      “你呢?”

      承阳笑了笑:“过日子只需要知道柴米油盐酱醋,跟江湖没有关系。”

      玄熙一呆,随后叹道:“你知道吗,你越来越有家庭主夫的样子了。”

      “哦?”他挑了挑眉,反问道:“这样不好么?”

      “好,为什么不好呢。”她静静靠向他怀里,轻笑道:“你知道我这人向来散漫,你若将咱们家里的事尽数揽了去,想要再推给我可就难了哦?”

      承阳憋着笑,轻声叹道:“我嘛养个家倒不成问题,只是怕要连累某人被笑话呢。”

      “哦?”玄熙眼珠一转,皮皮笑道:“吃软饭?夫管严亦或是惧内?所谓懒人嘛,向来是乐此不疲的。”

      承阳眼中笑意更深,就在此时,窗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随后有人惊呼,有人斥骂,伴随着刀剑乒乓乒乓的声响,微弱的光晕断断续续将重重人影映在窗纸上。

      玄熙猜想许是有人在院子里打起架来,当下皱了皱眉,也没去管它。忽然,她目光一凝,瞥向隔壁。

      承阳看了她一眼,心下明了,没等她动作,已然起身披上外衣出去了。

      屋内,玄熙看着薄薄纸窗上映出那片火红光晕,想起承阳曾经评价喻太容此人心机深沉,睚眦必报。她派人行刺自己本来就没有什么理由可言,如今邀自己相见更是说不出的诡异。

      歆姨自去年停留在此,与其说是养病,倒不如说是在南魏寻查喻太容更为确切。

      什么样的人能让母皇如此‘惦念’?就因为当年她曾派人行刺自己这个女儿么?

      她不会忘记袭衍老师提及‘血莲’之时那一脸的不甘和愤怒,那是长时间所凝集的恨意,并非只为那一事,只为她一人。

      或者是喻太容与母后有些渊源?

      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摇头苦笑,若真是如此,喻太容有什么天大的怨恨敢和一国之君为敌,想来若不是为名就是为利了。

      如今身在这江湖客栈,她似乎也该换回原本的模样了。

      原本扮成男子只是为了避人耳目,如今在南魏,她却可以轻松很多,毕竟在南魏她可没有在夏侯那么有名。

      过了半晌,承阳回来时正看见她坐在椅子上捧着一杯冷茶轻轻抿着,皱了皱眉,将她手中的杯子取走,顺便瞪了她一眼:“幕陶没事,虽然有些紧张,但现下正在偷看外面的动静。而且......”他忽然眨了眨眼:“长宁正陪着他。”

      “啊?”玄熙有些吃惊地睁大眼,随后又轻轻哦了一声,轻快地笑了起来:“如此甚好。幕陶这孩子面上看着柔弱,骨子里却是个有主见的。而长宁的性子看似硬朗,却是个外刚内柔的人,如此这般,倒也不错呢,我们也不必撮合什么,顺其自然就好。”

      “你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这人的情感讲究的就是一个水到渠成,我一个旁人担心有何用唉。”

      谁知承阳却微微一笑:“我问的是这间客栈,以及这间客栈的主人。”

      玄熙没有说话,只是忽然扭头看着大门的方向。

      不多时,院内的呼喊声越来越嘈杂,承阳站在窗口,透过窗纸上正好看见一条细长黑影正一点点变大变粗,朝着大门处的方向延伸过去。

      两人静静的看着,没有闪避,也没有其他动作,连呼吸的韵律都未变过一丝一毫。

      忽然,一个人的身影落在窗纸上,门外及时响起了客栈年轻老板那懒洋洋的声音:“小店的规矩不得伤人性命,各位还是退远些的好。”

      人静,风止,便是那呼啸而来的长长黑影也瞬间消失了踪迹。

      似乎过了许久,终于有人出声呼嚷道:“年老板,咱们可没有坏了店里的规矩,这里既然没出人命,你出来抢了姑奶奶吃饭的家什做甚?”

      “正是因为怕出了人命,在下才要出来的。”年不离痞痞一笑,随手将一柄九环刀抛了过去。那出声叫嚷的女人尖叫一声随即抱头跳开,只见刚才所站之地一柄九环刀正直直插在上面,刀身还在摇晃不已。

      她面色惨白,不可思议地瞪着年不离——若非店里的客人坏了规矩,年不离是绝不会插手的。

      “此间住客不过是几位娇滴滴的男儿家,各位莫要失了风度。”

      听到她这样一说,院里顿时又是一阵嚷嚷。

      承阳微微一笑:“看来,若无别的事,我们最好是留在客栈里,一步也别想出去唉。”

      “她是什么人?”

      “这间客栈的老板。”

      “承阳?”玄熙哀怨地瞪着他。

      他笑了,眸里是点点亮光闪过:“十五年前,这间客栈还没有所谓的老板。如今她既然出现了,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她是喻太容的徒儿。”

      喻太容从不收徒,但她的弟子却出现在自己面前,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已经知道自己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第二十一章、入魏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