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弄扁舟

9、第九章、皇帝陛下的决定

　　玄熙很是诧异，一是太后怎么会问一个六岁小娃这种可能或根本不明白的问题；二是她该怎样用一个六岁幼童的口吻说明才不会让人把她误解成神童。

　　她很苦恼，莫非皇家的孩子注定早熟？

　　太后显然没指望她能说些惊人之语，又问道：“熙儿，你可想做皇帝？”

　　玄熙心里很是郁闷，她承认，面对至高无上的权利，天下苍生操之于手，翻则为云，覆则为雨。这世上不动心的能有几人？何况她这个本身就是距离那个位置最近之人。

　　可惜，玄熙是个有些随性有些惫懒的人，也没有争霸天下的大志，事实上她从性格到思想上都带着深刻的现代社会烙印，并不完全算是这个皇权社会的人。

　　所以，比起其他皇女，她对那把皇椅并不怎么热心，小小的心动有，但想到随之而来的骨肉相残、腥风血雨，她也只能无奈哀叹自个儿果然不是那块料！

　　看着母皇父后还跪着，她微微皱眉，很是心疼他们的膝盖。

　　皱皱小脸，坚决道：“不想！”

　　“哦，为何？”

　　为何？因为太累太沉！

　　有得必有舍，皇帝虽是大权在握，但相对要付出的何止是一生辛劳？一国社稷，万人性命，如此重责岂是她能一肩担起的！

　　况且天子无家事，当国与家的利益相冲突时，亲人爱人朋友都往往做了牺牲。这般抉择，又岂是她能承受的！

　　为君者，是没有个人的！她可以爱黎民，爱天下，爱苍生，却独独爱不了自己，爱不了想爱之人！

　　正如父亲所言，一辈子待在宫里，虽眼看天下，却依旧是拘囿在一块有限的天地里。长此以往，她或许会发霉生锈也说不定。

　　这一些都不是她不能承担承受的。

　　所以，她不想，更不愿。

　　但这些话却不能说，若说了，太后搞不好真当她是神童非她不立怎么办！

　　努力扮做很迷惑很努力思考的样子，皱起小脸，斟酌着慢慢说道：“皇帝是像母皇那样么，母皇每次来坤和宫看熙儿时都很累很累的样子。”她抬眼看着太后，可怜兮兮道：“熙儿不做皇帝，不要累，累了就会生病，生病了要吃药，父后会担心的。”

　　太后一愣，不想这孩子却是这么个说法，心里顿时有些酸楚，不免感叹天不留人，怎会让如此孝顺的娇儿这般命短。看到女儿女婿也是悲喜交加，他还能说什么。不禁再叹，搂紧了怀里的孩子。

　　“都起来吧。唉......”

　　皇后跪得久了些，站起来时微微晃了晃，被皇帝一挽，坐到了太后对面的椅子上。

　　玄熙看了心里忍不住叹气，这个世界的男子比女子纤细娇弱，个子虽然不矮，但相较女人，总是弱了些。

　　她跳下太后的怀抱，蹿到皇帝皇后两人中间，两只小手一左一右，轻轻揉着他们的膝盖。太后看到这翻情景，不免又是唏嘘感叹，惋惜无奈。

　　帝后两人对视一眼，嘴角都挂着淡淡笑意。

　　皇帝起身抱起幺女，眼神从思虑到迟疑，转而变得坚定，斟酌少许后刚要开口，看着父亲凝视孙儿疼惜的目光，一时不忍说些什么，但想到今天殿上提及的事，终是开了口。

　　“父后，儿臣想让熙儿几笈之后接手玄冥司。”

　　“啪——”太后手中的茶盏滑落地面，碎裂成数片，盏里的茶水连同茶末飞溅到他的衣摆裤脚，慢慢浸润透湿，但他本人却是僵着半抬的手，望着女儿，仿佛看怪物般，震惊错愕，满脸不可思议。

　　皇后亦是全身一震，受惊过度似的抢抱过皇帝陛下怀里的女儿，死死搂在怀里，如同护犊的母兽般地警惕瞪着皇帝陛下。

　　玄熙莫名其妙地被皇后抱着，不知道玄冥司是什么厉害玩意儿，竟然让太后皇后这两个擅于隐藏情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后宫贵人同时变色。

　　“荒唐！”

　　太后温润的脸被怒气逼的通红，如果刚才那番是大怒，如今这般就是盛怒了。可惜皇帝陛下不为所动，依然坚定地直视着自己的父亲。

　　“你你你……”太后咬牙半天，气得说不通畅，看到玄熙迷惑的眼，深吸一气，对皇后说道：“皇后，你带熙儿回去。”

　　皇后神色复杂地看着皇帝陛下，似要说些什么，但太后盛怒在旁，终是无奈离开。

　　离留芳园已经有些远了，依旧能听到太后的一声戾喝。

　　“你可知，一山岂容二虎！”

　　虽然离的远了，但太后的话语依然淡淡飘过玄熙耳边。她脸上不动声色，心下却是一惊，不明白一国之内，怎样的力量可以和一国之君相提并论。

　　感觉父亲身子微颤，步履匆匆。心知他想必是清楚玄冥司是个什么样的存在的。看着他面容有些苍白，神色沉凝，却是不知如何开口询问。

　　玄乃黑色；冥，夜，暗也。由此思之，玄冥司似乎是个黑暗阴狠的组织机构。这不禁让她联想到了密探杀手这一种隐在暗处，伺机而动的血腥职业。但什么样的杀手密探组织到了她这个皇女手里就可以威胁到未来的一国之君呢？

　　唉，玄冥司，玄冥司……

　　“你这般做，将来让她们君臣如何相处，你要逼死你的女儿么？”

　　皇帝陛下双眼平和地直视面前指向自己的颤抖着手，微皱了下眉角，转而看向自己的父亲。

　　“朕相信自己的孩子！”

　　字字清晰，落地有声！

　　太后怒及反笑：“相信？哈哈哈哈，不说远的，就只是我所历经的两朝皇帝，你最是清楚她们是如何登基为帝的。”笑声大而刺耳，悠远苍凉，犹如从远古之地传来。

　　他忽然轻声叹道：“无情最是帝王家！”

　　看着女儿不为所动，依旧平静的面容，想起刚才殿上的情景，心念微动，叹道：“钦儿，你做此决定，是想到了懂氏么？”

　　皇帝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长女玄昭性情敦厚，霸气不足，内敛有余。若是做个和平君主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夏侯与南魏素有旧怨，蜀国表面中立，却也是暗中联合几个小国。

　　这天下并不太平啊！

　　懂氏贵君骄横，其母懂哲贵为宰相，其背后的势力在朝廷里盘根错节，岂能轻易除之，若是让其掌握了玄冥司，这个国家还能姓夏侯么？

　　只是熙儿这孩子，想到病弱的她将来可能要面对的腥风血雨，不忍道：“其他皇女不行么？”

　　听出父亲话里的怜惜之意，皇帝陛下平静的脸显得有些无奈，“熙儿身份特殊，这也是为了保她的命。”

　　“保命？皇后出身晏家，熙儿又哪会这般势弱。”太后轻声说道，旋又无奈摇头：“罢罢罢......你终是不放心一向远离朝政的晏家。”

　　皇帝微笑不语，似乎默认了父亲所说。

　　晏家乃是开国功臣，原先的武将世家，如今的书香门第，一向公正廉洁，深得名声。如今不问国事，声望之高仅次于皇族夏侯氏。

　　如此侯族岂能让她放心。

　　太后闭上眼，终是无奈叹气。女儿岂能容忍声望势力高过甚至威胁到皇室的豪门世家。只是对晏家的猜忌，以她的隐忍，想必皇后也是不知道的吧。

　　若是当初料到今天这般，是否还会借助懂家？若是没有晏家，那朝廷.....唉......
　　他看着女儿，想到当年的辛酸，轻声道：“钦儿，路选择了，就要走下去！”

　　皇帝陛下看着园中的几株雏菊，嫩黄的花苞耷拉着脑袋，悄悄莫立于枝头。忽然转头对太后一笑，眼神凌厉坚定。

　　早已离开的玄熙自是不知道她的将来不过是几句话，便被身为皇帝的母亲决定了。若是知道了，估计也反抗不过，大概也只能吼上一场来悼念自己想凭着病弱远离皇权从而逍遥一生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