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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第十四章、似友非友 ...


  •   夜深了,川流轩中烛火却还是亮着的。玄熙披着一件薄衫靠在窗边。窗外是看了一年的风景,初春临近,冬雪尚未化尽,冰冷的空气吸入胸肺间,冻得胸口一阵阵的生疼。
      一年前的现在她因为劳累过度以至旧病复发不得不卧床休养;十年前,正好是现世年满六岁的她从坤和宫移居养心斋。那么更久之前呢?明末清初平静的十年?亦或是那个曾经肆无忌惮的时代?
      似乎很久没有想起以前的人与事了,心神有些飘忽。发了许久的呆,最终只得一句轻叹。她一整衣摆,朝着天边最远的方向微微一拜。
      这一世虽然身不由己,但已至尊至贵,有亲人疼宠,有佳侣相伴,已是无法想象的美好。曾经的亲人朋友啊,若能知晓她这一番际遇,必会感到欣慰吧......

      “在想什么呢?”
      一双手臂环了过来,圈住她的身子,温热的鼻息撩过颈侧,身后之人微恼的声音淡淡传来:“身子这么冷,站了很久了吧,”
      “呵呵,还好,一会而已。”她一愣之后复又一笑,伸手覆上腰间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离天亮还早着呢,怎么不多睡会儿?” “一个人,觉得有些冷。”
      “啊?”玄熙侧头看着承阳,好笑道:“没有我这个散热的冷器,你应该觉得暖才是吧?”
      承阳微微一笑,也不在意‘冷器’是什么,十指紧扣,轻声道:“你的体温令人心安。”
      从不知道自己这比常人略低的体温能令人心安,她傻傻地又‘啊’一声,待反应过来时,承阳已经倾身上前轻轻吻上她的唇。
      辗转厮磨,轻咬慢舐。不得不说,夫妻之间的闺房之乐,承阳待她向来极为热情,有时候甚至让她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就是一根上等骨头了。
      呼吸猛然一顿,玄熙微微眯起双眸,望向院中距离卧房极远的暗影处。此刻身子虽然有些情动,却是被她强行压下。若是以往,承阳如此热情,她当然愿意配合,只是今日她若真的配合了,暗影处的那人怕是要无功而返了吧。

      承阳鼻息渐重,单手滑进玄熙衣衫内里,温热的唇已经移到她的颈侧,然而怀中妻子突如其来的僵硬让他动作不由一停。
      玄熙深吸口气,心里不知该哭还是该笑,面色更是青红交加古怪之极。
      又向暗影处撇去一眼,心里默数着:一,二,三......恼意渐生,若是再不现身,休怪她改了心意将她治得哭爹喊娘。
      许是感知到隐隐中的寒意,终于有人从暗影处的角落缓缓走了出来。
      “咳咳!”
      承阳抬起迷蒙的眼睛愣愣看着怀中的妻子,微微皱眉,似是不解她的声音怎么变调了。又是三秒过去,他浑身一震,僵住了。
      有时候,玄熙都觉得自己很是恶趣味很是无良,比如此时,前一刻她既尴尬又气闷,此时却只想大笑三声。但,终究是不敢啊,若此时笑出来,很有可能要被罚跪一辈子的搓板了。
      “别说话。”
      她在承阳耳边轻语道,身侧的手刚要动作,却不料他比她更快,单手环住她的腰身,紧接着身子一扭,向一侧极诡异地移了小半步。这期间,承阳还不忘抄起一旁的小小盆栽向外飞射出去。
      瞬息过后,窗口处已不见两人身影。
      盆栽的速度虽然极快,但因为承阳因故分神,较之以往,自是慢了半拍,以院中那人的身手自是可以避开的,却不知为何仍被它砸了个结结实实。
      一声闷哼传来,那人被砸退了几步,脑门上还留下了个红印子。

      承阳深深吸气,平复下心底的燥热,两道剑眉渐渐隆起,奇怪府中的侍卫为何没有发现刺客的行迹。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思及刺客的声音,他愣愣转头,正对上偷笑的一双眼睛。
      看到承阳死死瞪住自己,玄熙脸皮一抽,差点破功笑出来。轻轻挣脱他的双臂,走到窗口,看着尴尬又狼狈的官琯。

      夜色漆黑如墨,但屋里烛火亮堂,隐隐投射到官琯身上,一张辨不清表情的面容若隐若现。但玄熙是何等眼力,自然将她脸上的吃惊、尴尬、无奈通通看了去。
      “若不想我出手,便自行掘去眼珠,自废双耳。”玄熙淡淡一笑,笑脸却满是冷意:“你应该知道,以你现在仅恢复七成的功力的状态,并不是我的对手。” 官琯一僵,缓缓敛去面上的尴尬,狭长的眸里亮光一闪,一现即隐。她抿了抿唇,扬眉笑道:“很久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了。”
      她缓步上前,一身夜行衣无风自起,衬着飞扬的眉肆意的笑,全身张狂之意尽数显露。
      随着她走的逼近,一股无形的压力隐隐迫来。
      玄熙看着她满脸的神采,却是冷笑道:“若是明日传出贵国的官大人夜闯我熙王府.....?”
      官琯迈出的步子稍稍一顿,转瞬又落了下去。
      自白日离开熙王府,她便觉得全身有些不对劲,先是身子忽冷忽热,渐渐的,体内开始有真气运行。直到夜里戌时,功力竟恢复了七成,但也开始停滞不前,她略一思索,才惊觉九殿下抚琴时曾提及当时的熏香与一般的不同。
      她出身世家,见识阅历自是不浅,只怪当时心思繁杂,竟是没想到那香便是解药。想通之后,她便趁夜避开了众人,只身来到熙王府。
      传闻王府里戒备森严,但她官琯是何等人,当然不惧。果然,三更半夜里她见到了夏侯玄熙,却意想不到......思及刚才,心里不由有些懊恼。
      即便生性佻脱,也不是没去过倌楼的雏儿,但一位皇女殿下的壁角,她还真是没遇到过。
      心里突发奇想,自刚才她便一直处于下风,若是自己拿先前的‘趣事’逗弄几句,这人是何表情......忽又摇头,她虽然佻脱,却不是孟浪之辈,这等无耻之事向来为她所不齿,何况聂承阳此刻还在一旁,遂将这个念头打消了去。

      见她仅是稍稍迟疑便又接着逼迫而来,玄熙却是笑了。若是官琯眉头也不皱一下就此迫来,抑或是停住不前,她或许要失望吧。
      迟疑后而有所动,必是将一切思虑妥当,且有后手。如此肆意却又不失谨慎的人,才是她想要的可以为之一用的人。

      忽然,官琯的身形步伐有一瞬的停顿,像是一道魅影瞬间隐没在暗夜昏暗的余光中。
      不过是眨眼的一瞬,却似千百年般漫长。
      一只手臂轻轻搭上玄熙的颈侧,就像亲人的触摸,温暖却又杀气凛凛。
      承阳面色铁青浑身紧绷,却不曾出言抑或出手阻止,她如此必有她的理由,却不表示他不会担心不会紧张不会害怕。
      玄熙含笑看着距离自己不过半步距离的官琯,看她狭长的眸子淡淡敛起,细细弯弯,俊俏的面庞在这一瞬忽然带了些妖娆,真是像及了她家的小弟。

      “解毒只解一半,有什么条件,直说了吧。”蜜色的手指垂下,杀气缓缓淡去,似是不曾抬起过。
      玄熙笑了,伸手指向假山旁的屋子:“官姑娘若是不介意,不妨到书房小侯片刻。”

      今日值夜的熙卫早已得了她的命令远远避开,此刻除了官琯,便只有他们夫妻二人。
      承阳默默走到玄熙身侧,看着她,轻声问道:“为什么?”
      “今日郑晔抚琴时用的香我让幕陶参了些别的东西。”玄熙拢了拢身上的薄衫,轻声解释道:“我引她来当然是有事要说。”说到一半见他眯眼,她故意笑问道:“既然犯困,就先去睡吧。”
      看着星眸喷火,几欲将她狠狠编排一顿的亲亲夫君,她挑眉,没有忘记方才的乌龙,挑衅意味十足说道:“莫非你要与我同去?”
      “有何不可?”承阳冷冷瞥了一眼书房的方向:“你都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又何必难为情?”
      那样子看似淡淡,语气却有点咬牙切齿了。
      是该生气的,无论是官琯打扰了两人的闺趣,亦或是夜闯熙王府,能让他仅是怒火中烧,而没有举剑砍人,官琯就应该偷笑了。
      “是不必,不过,你是不是该披件外衣?”
      承阳醒来后看到妻子站在窗边,也就没有穿衣出门寻人的打算,所以此时身上仅有一套薄薄的中衣而已,一头长发也是极为写意的披散在肩上。
      玄熙叹了一声,将身上的薄裳解下披在他身上,抬头一看,却是笑了。
      承阳身形高挑,因为常年习武,自是结实倾长。薄衫是依她的身量缝制,长度虽然没有问题,宽度却有些窄了,眼看着薄衫被他穿成了紧身衣,虽然是性感了些,却是极为滑稽,不由低笑出声,身子也跟着轻颤起来。
      “你唉......”到底是男儿家,承阳瞪了她一眼,转身自去穿衣。回头见她仍旧披着一件薄衫,他只好取来大氅替她系好。
      玄熙只是笑,明明是临春料峭的天气,却让人觉得春暖遍地。她忽然一头撞进承阳怀里,力道之大,差点将身前之人撞退好几步,接着一颗头颅开始在他胸口蹭来蹭去。
      承阳深深吸了一口气,险些被她撞出内伤。他小意瞥向远处的书房,见没什么动静,方才抱起胸口那颗脑袋,然后,皱眉。
      “你这是做什么,练铁头功也不该拿我当靶子。”
      怀里是低低的轻笑声,却是不说话,继续蹭蹭蹭......
      他无奈,却是笑了,罢了,谁叫他嫁了个小妻子,纵是无奈,却也放不开了。

      官琯等了许久,终于看见两人携手而来......呃,她没看错,确是携手啊。
      这么久的等候,都让她开始怀疑这两人是不是继续刚才未尽的......咳咳,她微微撇开脸,看着玄熙,就是不曾在承阳身上停留片刻。
      她没想到,这个男子竟然如此......不拘小节。
      “当日在晋城宾至客栈的人是你?”
      虽是提问,语气中分明是肯定了,玄熙含笑坐到她对面,微微一笑,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
      “你姐姐知道?”她四两拨千斤。
      “不要用这个来跟我谈条件。”玄熙笑着看了承阳一眼,对官琯和声道:“便是明天你将这事弄得天下尽知,与我而言也不过是将自己的招牌磨亮些。”
      官琯眼皮一跳,哦了一声,忽然好奇问道:“对那些世人皆想要的东西,你难道不动心?”
      “有一点,可惜,只是一点,还不足以让我放弃自由。”
      “自由?”
      “不错。”
      狭长的眸子眯起:“你要我如何信你?”
      “你不必信我。”她微微一笑:“这不过是个交易而已。

      交易而已?一个皇女要跟她做交易?
      官琯难得露出惊讶之色,随即被邪笑掩盖。她露出一贯佻脱肆意的笑:“当日与你一战,我甚是怀念得很。”
      瞬间感觉有人冷冷看着自己,她知道那人是谁,自然不会去看他。虽然知道玄熙所谓的交易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但好奇终是胜了那么一筹,她微微仰头靠在椅背上,笑道:“说来听听。”
      “若是我那四弟真的嫁到贵国,无论两国之间事态如何,请你保住他的性命。”见她瞪着自己,玄熙双眼一弯,漫不经心说道:“以官家的实力,若有心,保住一个侍君的性命不会是难事。”
      官琯皱眉,显然没料到她的交易是这个。缓缓眯起双眸,注视她面上堪称真诚的笑容半晌,才道:“且不论你我各异的立场,官家女子不入仕的家风你应该知道,何况是插手皇家的事。你说,我为何要帮你?”
      的确是没有理由帮她啊。解药么?不过是一点以假乱真的散功之药。官琯不是一个容易被胁迫的人,玄熙自然清楚,但依然开了口。
      事实上,她还真的没有什么理由能让官琯弃了各自的立场和家规帮自己,再者保住四弟靠的是整个官家,并非一个官琯,而如今的官琯还不至能掌握整个官家。
      即便如此,她也不以为意,笑着喃道:“姑娘的确没有理由帮我呢。”
      官琯不解,甚至有点惊讶,所谓交易。双方皆要有利可图方能成交吧。只听她接着说道:“你若保住我家四弟,我亦会为你担下贵国九皇子的安全。”
      见她表情转淡,心知这点对她可谓无关,低低一笑,叹道:“不伤我家人亲朋,我允你一个要求。”
      “一个要求就想收买我?何况我不认为自己有何要求于你。”
      “话不能说的太绝啊。”玄熙呵呵一笑:“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而我就是个很不错的大夫。”
      官琯哑然,正要再说,却见她摇了摇头:“先不必下决定,当你担下四弟的性命之时,便是我夏侯玄熙应诺之期。”
      ......

      官琯离开之后,天色依旧是暗的,承阳看着躺在身侧的妻子,却是毫无睡意。
      “宫里尚未下旨,四弟未必会嫁过去。”
      玄熙睁眼看着他,眼里有着淡淡的惊讶,旋即叹了一声。
      “南魏的九皇子嫁过来为太女正君,将来若无意外,便是我国的皇后,他的女儿便是储君。若母皇女有意,那么四弟要嫁的不会是已有正君的南魏皇太女,而是九皇女郑晔。自此郑晔与她姐姐争皇位便会多了一层保障,便是将来落败,魏帝也会看在我国的面子上留她性命。想必她就是知道这点,所以才极力促成联姻的。南魏皇室一乱,我夏侯自然有好处。只是我不明白母皇她老人家多年不为玄昭指婚,就为了等这个?”
      她不解,对上承阳的眼睛,轻声说道:“若母皇决意联姻,我会是这次出使南魏迎亲的使臣。”
      垂下眼,淡淡说道:“即便不是使臣,南魏也是要去一趟的。喻太容的事我查了这么些年也没什么有用的线索,歆姨现下正在南魏,或许‘血莲’就在南方也未可知。”
      她不想再等了,她性子淡然,却不见得会坐以待毙等人来杀自己。
      “我陪你去。”承阳轻声说着,顺手将被子往来拉了拉,将她盖得严严实实。语气看似轻缓,却让玄熙无法拒绝。
      “这是自然,好歹也算公费旅游,咱两当然不能错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第十四章、似友非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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