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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十三章、似敌非敌 ...


  •   聂承阳原本在厨房,得知郑晔来访后,想也没想就将手中的事交给下人匆匆赶来,不料却看到传说中的戾剑。
      郑晔也没有想到会见到聂承阳。身为女子,见到王府的内眷,理该是要回避的,只是对方含笑施了一礼之后,便大方坐在自家妻子身侧,反倒让她不知该如何。
      聂承阳含笑接过玄熙递过来的热茶,瞥向剑身上的刻纹,淡声道:“这剑本是有名字的,且不止一个,只是得到它而为它起名之人的结局都不好,久而久之,名字便被人淡忘了,只当它戾气太重,又无剑鞘,遂以‘无鞘’称之。”
      “相传三百年前饮恨夙马原的第一高手顾清秋,前朝死于车裂之刑的护国将军冯碧,都曾做过它的主人,尤其是当年的储元君......”看到郑晔一直带笑的脸,官琯稍一挑眉,转而说道:“王君仅一眼就认出了‘无鞘’,此等眼力,令人佩服。”
      对于官琯的赞赏,聂承阳倒没什么表情,只是听到‘储元君’时,微微眯了眼。多年前的‘无鞘’,锈迹混杂着血迹的斑斑铁剑,正如今日一般,汹涌无匹的森然杀气令年幼的他几乎睁不了眼。
      没想到数年之后还能一睹‘无鞘’的风采。
      ‘无鞘’虽为名剑,却也因其过往,江湖上对它又爱因为又恨之人不少。若是将它做礼送人,并不合适。
      他抬头看向郑晔,只见她脸色不变,呵呵笑道:“晔离京之时,一位朋友将此剑赠予我,只说是好剑,却没想到竟有这么大的名气。”语气一转,含笑的面容带了些惋惜:“晔本想着将此剑送予王君权当赔罪,此时看来是晔鲁莽了。”
      官琯眉头一皱,面色有些古怪,笑了笑,反倒是不语了。
      玄熙看在眼里,心里小小打了个结,面上秀眉却是弯了弯,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
      两天前郑晔曾在大殿之上提出两国联姻一事,母皇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满朝文武摸不清她老人家的意思,同意的,否决的,抑或是观望的,三派人争执不下,已是弄得满朝风雨。
      众人想不到魏人会放弃在边境城池和通商方面的抗争,转而提出联姻。虽然联姻之事国与国之间并不少见,只是南魏联姻的对象却是皇太女玄昭,就不得不慎重了。
      不料过了一日,宫里又传出女帝欲将自己的小儿子嫁予南魏皇太女的说法。但因为郑曜已有正君相伴,这一说法并没有多少人相信。
      当然,对于皇太女玄昭为何如今尚未迎娶正夫一事,一时间又是传言纷纷。
      自六皇女夏侯玄熙身怀武艺这一惊天秘闻之后,老百姓们又被两国之间是否联姻如何联姻的话题吸引了过去。
      郑晔今日特意带‘无鞘’登门拜访,只怕送予承阳赔罪是假,拿给自己看才是真吧。一柄血迹斑斑的锈剑而已,究竟有何价值让这位九殿下非要将它带进熙王府?
      无鞘啊无鞘,虽然称为名剑,在她眼里,若是不喜,也只是块铁而已。

      承阳却于此时开口说道:“江湖仇杀,免不了血雨腥风。今日你杀别人,明日自然有人来杀你。既然混迹江湖,就要有此觉悟。‘无鞘’既是名剑,有人觊觎也是自然。最后技不如人终被人杀,却将所有过错归咎到一柄剑上,未免无耻了些。”
      话中意有所指,官琯身在江湖多年,自然明白。她将头略低少许,堪堪掩饰嘴角的笑意,暗暗猜想这位熙王君的来历。
      说出这一番话的胸襟气魄,以及一身深不可测的武功修为,无论他的出身神秘与否,尊贵与否,都无法掩盖这骨子里的那份洒脱狷狂之气。
      不得不承认,夏侯玄熙确有挑男子的眼光。
      郑晔没想到聂承阳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面色一愣,不料他随后轻笑一声,道:“九殿下不必如此,承阳收下便是。”
      说罢,他稍一抬手,身后自有人将‘无鞘’连带剑盒一并接了过去。
      郑晔稍稍敛眸,掩饰眼里的震惊之色。
      自始自终,玄熙一径的沉默,纵然知道‘无鞘’不详,也不曾开口阻止。即便这位熙王君再得宠,当着妻子的面如此面堂而皇之地收受别的女子送的礼物,亦是大为不妥,偏偏做妻子的却是含笑看着一切......
      她心中尤为不解。
      玄熙微微一笑,她知道承阳没有收藏兵器的嗜好,卧房中悬挂的‘清锋’古剑因是逍遥所赠,尤为得他珍重。此番收下‘无鞘’必是有原因的。她心里虽然疑惑,却也不点破。
      正好此时承阳偏头向她看来,眸中清光淡淡,她心里微讶,顿了数秒,却是转了话题:“九殿下,对于贵国与我夏侯联姻一事,有何看法?”
      有何看法?郑晔有些莫名其妙,这个提议是她想出的,也是母皇下旨令行的,那么她会是什么想法?
      “这话倒应该是我问才对呢?”
      玄熙挑眉,反问道:“敢问那位皇子可是自愿?”
      郑晔一僵,瞬间却已含笑说道:“古来婚姻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到此处,她哑然,想到了面前这位熙王殿下可是自己选的夫君。
      玄熙不去驳她,略略偏了偏头,扫了官琯一眼,淡声道:“我与四弟虽未见过几次,也谈不上亲厚,但也不愿他远嫁异国,一生不得见母皇父君一面。”
      此话虽未明言,但也是实实在在的反对了。
      郑晔不解她为何会反对此事,面上却是不做表示,不料玄熙一下句话几乎让她破功。
      “听闻那位皇子与殿下乃是同父所出,此番远嫁千里,贵君上莫非不心疼?”
      她瞪着玄熙,许久之后哑然一笑,说道:“父子连心,父君自然是舍不得,但两国邦交,大义当前,况且贵国太女殿下乃是位儒雅端厚之人,必会善待于他的。”
      玄熙笑了,是谁提出让自己的同胞弟弟远嫁夏侯的?这位九殿下为了皇位还真是不择手段,以为有了一位异国的太女君亦或是皇后,便能为她夺嫡铺平道路么?
      奈何她本性散漫,虽然看不惯这种将所谓大义的借口转嫁到一人身上的和亲之举,但亲疏有别,若不是牵扯到自家小弟,别国皇子合不合亲的问题她又何须理会。
      学不来所谓的悲悯唉,至于联姻之后的权谋计较,那是母皇她老人家考虑的问题。只是传出四弟亦要远嫁的当时,她便修书一封送进了御书房,坦言反对此事。
      如信中所言,她不愿幼弟尚未弱冠便出嫁,尤其是嫁到南魏这种有着世仇的国家。

      联姻一事说到这里,郑晔不可能直接揪着对方的衣领大声质问为什么,玄熙也不会解释如此云云,无话可聊,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她皱了皱眉,忽然展眉笑道:“听闻九殿下琴艺了得,不知今日能否有幸聆听一二?”
      一听此话,郑晔不由笑了,念恩念恩,她可是想了许久啊。
      “念恩乃是当世名琴,能一睹其风采,晔幸甚矣。”
      玄熙笑了笑,吩咐幕陶取了琴来,她先官琯的方向看了一眼,让人燃香,清淡幽寂的味道不由让郑晔愣住,她按上琴弦的手一顿,赞道:“这香的味道倒是别致。”
      玄熙朝着官琯的方向又看了一眼,笑道:“我身体不好,太医说抚琴太过专注难免劳心,我便让人制了这香,宁神静心而已。”
      郑晔笑笑,并不在意,她略略偏头,起指,弦动。
      悠悠琴声飘过耳际,聂承阳敛起双眸,无声笑了。
      一样的琴,不一样的人,音色虽然不变,意境却是南辕北辙。
      郑晔指下的曲子优美华丽,如上好的锦缎,如锦缎上的龙凤呈祥,贵气逼人。
      不得不承认,若是论指法技艺,她小胜玄熙一筹,唯独意境,他却是喜欢妻子曲中那种‘烟雨飘摇,笑看人生’的味道。
      官琯略略偏头,嘴角及不可见地一扯,很是无奈。她此时很是羡慕梅若初,没有官阶在身,就不用跟着某人跑来跑去。当年的她是何其的逍遥,哪像现在,内力一直没有恢复,连单独见某人都不可能。
      越想越是气闷,郑曜的确了得,将她陷害至此,至于此时扰人清静的郑晔,她还不放不在眼里。
      她只顾哀叹,倒是没注意玄熙望向自己的眼里藏着怎样的古怪。

      在郑晔一行人进了熙王府不久,东宫里的人就得了消息。
      皇太女玄昭看了对面之人一眼,捏在手中的黑子顿了顿,想到刚才来人通报的消息,不由看向长案之上,一方玉竹笔架,近旁的雪色笺纸上墨迹纵横,琉璃阔口的平盏盛以清水,浅浅浮着几朵红梅,红的炎烈,倒衬得一室带了些暖意。
      某人也是喜欢这冬日腊梅的,她微微一笑,将手中的棋子轻轻落在棋盘一角。宫侍都被遣了出去,无人说话,一时静的只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清脆声,以及炉子里炭火炸开的啪啪声。

      祁瑷看到她嘴角的笑,迷惑地眨了眨眼。她肩背上的伤尚未好全,偏偏一向能体恤下属的皇太女遣人将她八抬大轿抬进了宫里。
      原本还以为是联姻的事,但棋下了这么久,却不见殿下提起。
      一局结束,新的一局开始,这棋仿佛下不完似的,她不由开口:“殿下,今日宣召下臣来,不知有何事吩咐?” 玄昭捻起一颗棋子捏在手中把玩,过了许久方才说道:“你可知若她当日跌下冰壁葬身崖底,你会有何下场?”
      祁瑷大惊,瞬间白了脸,眉目间的阴冷早已不见了,忍着肩背处的伤痛,慌忙起身跪了下去。
      “下臣鲁莽,请殿下责罚。”
      “责罚?”玄昭奇怪地看着她:“其实你于我并无过错,本宫只是不明白以那人谨慎的作风,怎会让你做出这样的事来。”唔了一声,她摇头轻笑道:“应该是你自作主张的吧,唉,莫非是待在本宫身边多年,腻味了?”
      听及如此轻慢的语气,祁瑷微微垂下眼,浑身却是一震,颤身拜了下去。
      “罢了,看在你跟本宫多年的情分上,便提点你几句。”
      将棋子一扔,她起身走到长案旁,提笔在宣纸上边写边道:“母皇将她藏了这么多年,无论目的如何,她若就这样死了,朝中不知有多少人要跟着陪葬。别以为母皇狠不下心,天子一怒尸横遍野古往今来古往今来多得是。你说到时候第一个死的会是谁唉......”
      回头看见她依旧伏低身子,头触地面,隽雅的面容一点也不惊讶,轻笑道:“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你且好自为之,顺便也转告你家主子一声吧。”
      玄昭说完这一句,似笑非笑看着脚边跪着的姑娘一眼,不再多说一句,转身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当几名宫侍将郑晔抬出皇宫时天色已经暗了,祁府随同祁瑷来的下人见到自家小姐惨白着脸,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慌了神,纷纷冲上去,赶紧将她抬进了自家的马车。
      马车行了一段路,驶出宫门前的大道已经很远了,路上行人渐多,一个身穿青灰儒衫的中年女人忽然朝着马车走来,旁边的下人看清来人面貌,微一错愕之后弯腰行礼,任她钻进马车。

      车内,原本像霜打了的茄子般的祁瑷,此时却是精神奕奕,看到来人,微微一笑:“湛先生,东宫往后是去不得了。”
      “看来此事对小姐并无什么影响。”名唤湛先生的女子笑道:“东宫如今去也不去已经不重要了,我看小姐当日所为不过是借口离开太女殿下而已吧。只是你跟太女殿下这么久,猎场当日所为有些人难免会有所误会。”
      “误会?”祁瑷摇了摇头,忆起猎场当日,古怪笑道:“没想到病弱的六皇女竟有一身惊人武功修为。陛下将她藏了这么些年,如今云开月明,不知太女殿下要如何应对呢。”
      湛云恩呵呵一笑,问道:“小姐不认为这是陛下为太女殿下设下的路子,有意磨砺磨砺她?或者她根本就是陛下为六皇女立下的一道幌子?” “不可能!”祁瑷脸上的笑容缓了缓,转瞬之后又轻快地笑了起来:“自太女殿下被立为储君至今近十年了,陛下若要如此,不会等到现在。至于后者,你认为现任的东宫之主像是会为人挡剑的人么?别说董家势正盛,如今的晏家...... ”
      她忽然顿住,想到某个可能,随即又将这个可能自脑袋里消除。
      陛下借自己的两个女儿削弱盘踞京城的两大家族并非不可能,只是......“只是以六皇女的身子骨,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若是想留下子嗣,怕是难了。”
      当年刘太医在御书房的一番话辗转传到她耳中,祁家虽然不是大族,但她祁瑷自由法子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一个无法留下自己子嗣的皇女如何传承血脉,如何能登基为帝呢?
      湛云恩初闻这样的秘闻,双眼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淡去,她问道:“小姐莫不是要这样回到那一位身边去?”
      祁瑷含笑看了她一眼,虽然此人帮她甚多,终究不是自己人,她自然不会明说:“如先生所言,我这种小人物,趋炎附势些,见风转舵些,便是做了些稍显出格的事,别人也只当是纨绔而已。既然是小人物,自然有小人物的做法。”
      “贵主人何时进京?”
      湛云恩像是早料到她会问这个,想也没想便说道:“她老人家说这京城里有些人她还不想见到。”
      言下之意是不会来了,祁瑷不再追问。想到那一位,心里隐隐有些惧意,随即又有些兴奋。
      好女儿在世,自当有所为!
      尤记得当年那人说出这句话时满脸的冷漠却也掩不住的疯狂热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第十三章、似敌非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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