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弄扁舟

7、第七章、试探

　　此话一出，犹若平地惊雷，一瞬间炸瞢了殿上的诸位侍君。几乎个个抬头瞪着皇帝陛下，呆楞无言，看到陛下犹如深潭的眼眸，又慌忙低头。脸色虽然勉强维持着平静，但眼神却透着几分迷惑，几分不安和几分兴奋，甚至连呼吸都急促了些。

　　或许别人听不出，但修行内功心法已有所成的玄熙却能准确抓住那跌宕起伏的韵律。

　　她好笑地看着这些人，心想“眼睛是心灵的窗口”这句话说的还真是不假，无论什么情绪，面上掩饰得再好，眼神总能清楚地透出几分。

　　当然，高手不在此列。

　　几个皇女皇子都是面露古怪之色，当然明白自己的母皇说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玄熙疑惑地看着皇帝，虽然自己是很乐于接受她的想法，但也不明白她为何要在祥和宫大家给太后请安的时节公开说这件事。应立谁为储、自己的女儿们又是何般资质她必是清楚的，当然，自己这个怪物除外。母皇看起来也不像要参考侍君们意见的样子，而且他们对此也不见得敢有何建议。

　　那么她究竟有何目的，或者是想达到什么效果？

　　玄熙眉头一皱，看向父亲。

　　皇后依然平静如昔，似乎不知道陛下这句话将会给他和自己的女儿带来多大的难堪和屈辱。

　　太后神色温和地扫过其他侍君，沉默品茶，似乎并不觉得女儿跟一群后宫里的男人们说政事有多么荒唐。

　　玄熙脑海里忽然飘过一丝什么，奈何她怎么抓也抓不住。

　　今天皇宫里身份最尊贵的三个人都太过奇怪，皇帝陛下在是不对的场合与不对的人说这些话本来就很不可思议，但太后和皇后两人都如此安静，就有些诡异了。

　　太后是个精明的人，绝对不会让身为皇帝的女儿做出如此有违礼制的事，而皇后一开始的沉默加上现在的平静，就好像是这三人早已商量好似的。

　　夏侯祖制立嫡不立庶，但在嫡女愚笨早逝或是没有嫡女的情况下，可立长不立幼。现在玄熙这个嫡女既不是白痴，虽然体弱，但也还没死，皇帝陛下这样做分明是有违祖制的。

　　虽然玄熙对皇帝这种劳心劳力的职业没野心也没啥兴趣，但也知道这对身为皇后的父亲太不公平。

　　主位上的三人虽然都一致沉默地坐着，眼光却有意无意地飘过殿上的诸人。玄熙心念一动，也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

　　大皇女玄昭表情困惑，双目有些不知所措地扫过自己，看了看身旁的生父，颇为无奈地抿了抿嘴角。

　　三皇女玄臻略皱了皱细长的眉，冷然瞥向殿外，甚是不耐。

　　四皇女玄敏五皇女玄佩年纪小了些，正事不关己地双双朝对方做着鬼脸。

　　除了二皇子夏侯奕的父亲和三个没有诞下皇嗣的侍君脸上带着点好奇与事不关己的幸灾乐祸外，大皇女玄昭和大皇子夏侯阑的父亲董贵君，三皇女玄臻的父亲祁贤君脸上似乎都有些不自然。相反四皇女玄敏五皇女玄佩这对双胞胎的父亲温尚仪却是面不改色，眼波平静。刚才听闻母皇的立储秘闻后也只是抬了一下头，接着又恢复沉静。

　　玄熙似乎有点明白母皇将这些本不该说的话抛出的别有用心了。她当然不会找这些人商量，似乎只是试探而已。

　　试探的不仅是几位皇女，还有皇女们各自的父亲。

　　“立储之事拖了这些年，也该办了。”皇帝静静看着自己的长女玄昭，轻飘飘的话像在谈论你该吃饭睡觉了。

　　玄昭面色一凛，目光又飘向皇后旁边的玄熙，脸色有些不自然，渐渐变得凝重。

　　董贵君瞥到陛下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女儿，面上一喜，瞬又淡去。

　　玄熙听闻这个大姐性情敦厚温和，看她表情的一系列变化，心想传闻到也不假。刚才她看自己的那两眼都带了些无奈和担心。

　　莫非是担心她这个嫡女受屈？

　　这般变化，只会让人觉得此女良善真挚。而这些自然是都被母皇看进眼里的。此般真挚，不似做伪。若是连她这个活了三世的怪物都骗过，只能说十四岁的玄昭MM演技炉火纯青，已然出神入化了。

　　沉默，让殿内的气氛变得紧张压抑，无形中形成一种压力，除了主位上微笑平静品茶的三人和悠闲看戏的玄熙，其他人似乎都出声不得，动弹不得，

　　似乎嫌气压还不够低气温还不够冷，皇帝陛下又淡声问道：“诸位夫君，你们以为如何？”

　　玄熙忍不住翻个白眼，心想母皇还真是有些恶趣味。

　　他们敢以为如何！

　　尽管夏末的早晨凉爽干燥，但玄熙还是听到了某人汗水滑落皮肤滴在地板上的脆响。她好奇地寻声望去。只见四皇女玄敏咬牙死力掐住五皇女玄佩的大腿，而玄佩虽然一声不吭地装好汉，可是紧抿着的嘴角、抽动的脸皮肌肉和不停滴落的冷汗还是说明了她其实忍的很辛苦。

　　不知道这对平时喜欢较劲的双胞胎又是为了什么鸡毛蒜皮小事起争执。不过，在这样的压抑氛围下，她们居然还有如此胆色还能如此活力，即使只有九岁，也不可能这般粗线条啊？

　　玄熙不解，忽然瞥到温尚仪正看着自己，她心里一惊，想到了某个可能，旋又否决了这个想法，温尚仪怎麽可能拾掇自己的孩子做出这等可能冒犯无礼失仪的事。

　　两个人还在较这劲儿，一个死力的掐，一个拼命的忍，似乎在较量着谁的掐术厉害还是谁的忍功顽强。

　　掐掐掐......忍忍忍......

　　玄熙有点哭笑不得，心念一动，手脚并用爬上皇后的膝盖，把头往他的怀里一塞，装作无声大笑。

　　看到怀里颤抖个不停的小身子，衣襟似乎也有被什么浸湿的迹象，皇后大惊，以为女儿为失去储位伤心大哭，情急之下，也没想到一个连储君是什么都可能不明白的六岁小娃又怎会知道自己失去储位。

　　皇后想把女儿抱起来看个究竟，可这小娃却拼命地把头往自己怀里钻。他干脆双手扶住她的小肩膀如同拔萝卜般努力地往外拔，小娃却像八爪章鱼般手脚并用缠抱住他。

　　如同拔河，一大一小默契地叫劲，使得皇帝和太后以及其他人都是迷惑不解。而那迫人的压却是减轻了不少。

　　玄熙心里却是郁闷的要命，若是再拔下去，父亲被她抓着的衣襟就要报销了。拉扯了半天，她也没力了，把心一横，乖乖露出脑袋，看着眼前担忧的父亲，甜甜一笑。

　　皇后看她小脸通红，眉眼弯弯，嘴角上翘，眼角几滴笑出的水珠，忽然扑哧一笑。

　　这哪里是哭，分明是笑！

　　玄熙看着凤目含春，温柔妩媚的父亲。叹一声，这张脸怎看怎么像女人，男生女相啊！

　　不理周遭探寻的视线，她自顾自地凑到父亲耳边把刚才所见奶声稚语添油加醋了一翻。皇后看了看下方依然不在状况内的双胞胎，轻柔地把头靠在玄熙的小肩膀上笑了起来。

　　父女两人突然相拥而笑，周围的人先是迷惑不解，转瞬变成了震惊抽气。

　　这父女两人居然在皇帝陛下和太后面前如此大不敬！莫非是失去了储位乃至未来的皇位伤心过度发疯了不成？

　　谁知道六皇女玄熙又做了件惊人的事，她向太后伸出白嫩小巧的手指，轻微勾了勾。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吸气声。

　　听到那轻微的抽气声，玄熙暗暗冷笑，不就一漂亮老头子外加一中年美妇么，怕个球！

　　本来一径沉默扮深沉的皇帝陛下也渐渐皱眉，隐隐有股不耐，不知道自己这个小女儿在做什么。

　　太后微微迟疑，弯下腰，凑到玄熙身旁，听她轻声细语了一阵。微微浅笑的脸上渐渐勾起大大的笑容，摇了摇头，似乎颇为无奈这个孩子的小脑袋里怎会如此多希奇古怪的想法。

　　殿上的人似乎还没感觉到迫人的压力已经淡了不少，只是不解刚才还沉重的气氛为何变成这般另人目瞪口呆的场面，看者皇帝陛下青筋隐现出的脸莫不做声。

　　玄熙心知肚明母皇一心营造的气氛算是被她彻底破坏了，心虚地躲在父亲怀里，继续扮演不懂事的乖小孩。

　　你要玩试探她是无所谓啦，但也该见好就收，点到为止。她只是不想陪着你们玩而已。

　　“今儿就这样了，你们都回去吧！”皇帝看着皇后怀里的玄熙，沉思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