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弄扁舟

6、第六章、到祥和宫请安

　　盛夏早过，夏末仍显炎热。

　　一大早，玄熙跟着皇后坐上小轿到祥和宫给太后清安。早晨空气清新，略有凉意，一路上飘荡着青草脆枝的甜美气息。

　　小轿摆动时发出咯吱咯吱声响,玄熙穿着略显厚实的长裙安静地坐在皇后身旁,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她很少到祥和宫。三岁之前几乎是整天待在坤和宫的偏殿里，不曾见过什么别的人。除了自己不能随意走动，还有父亲担心身体状况不稳定的她在外面受凉生病的缘故。

　　第一次见到太后是在他老人家的寿宴上。那时，玄熙三岁，被皇后牵着给太后拜寿，她睁着亮晶晶的眼睛，仔细打量主位上一身红衣、满脸喜庆慈祥的华服男人。

　　太后突然向她招了招手，她正犹豫着该如何，父亲拍拍她，轻声道：“熙儿，去你皇祖父那，乖。”

　　她一路摇摇晃晃地小跑过去，还没到就被一双手臂抱起。

　　太后约莫五十，保养的很好，长发黑亮，额际眼角虽有几条皱纹，却不显老态，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

　　看着太后慈爱平和的眼，恍惚间只觉像个寻常大户里的老人家，但偶尔的眼波流转中，却散发出一抹岁月沉淀出的精明。

　　玄熙心中一动，双手抱着太后的脖子，小嘴凑到他脸上啵了一口，不甚清晰地喊道：“皇祖父。”

　　太后明显一震，看着她呆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抱着她狠狠亲了几口，害她全身顿时都是鸡皮疙瘩。

　　虽然不讨厌，但这也未免太刺激了些！

　　寿宴上，太后一直抱着她，亲自喂这喂那，弄得一旁的几位侍君频频对她和皇后注目，好奇的表面下却是满满的嫉妒。

　　她不禁有些后悔。

　　真是装过头了！

　　......

　　到了祥和宫，已有几位侍君带着各自的儿女坐在殿内，太后正和已有几日不见的皇帝陛下聊天，两人有说有笑。只是老人家时不时地蹙眉，面容上淡淡一抹忧虑，使得殿内颇为融洽中的气氛揉着几丝怪异。

　　看到皇后父女两人，尤其是玄熙那张漂亮小脸，太后老人家额际的愁结顿时一舒，笑了开来。

　　“哀家的小熙儿来啦！”

　　玄熙和皇后一起规规矩矩地给太后和皇帝行了礼，坐到太后一侧。

　　看着旁边几个同母异父的姐姐兄长，都安静坐在自己的父亲旁边，小脸微垂，很是恭谨。她不禁生出几分怜惜来，皇宫里的孩子不比常人，年纪虽小，却是已经懂得察言观色。

　　六年来，玄熙与如今已在鸿学院念学的四位姐姐以及两位住在沁园殿的的兄长平时除了皇家宴会、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平时都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也不甚熟悉。

　　皇家规矩，无论皇女皇子，满六岁时都会迁出自己父亲的寝宫，皇女搬入诚正殿居住，并开始到鸿学院接受皇女教育；皇子搬到沁园殿，由专门的侍人公公教养。

　　初到之际她曾好奇过，前世的皇帝都是三宫六院佳丽无数，不知道这个女帝母亲会有几个夫君。

　　当然，这里是女尊男卑，后宫里的全是男人，自然不能用嫔妃来称呼女帝的夫君。皇后之下为君，分为贵、淑、贤，之后设尚仪、尚容、尚华、修仪、修容、修华、充仪、充容、充华……。

　　以侍君对嫔妃，也不是太抽象的称呼。

　　夏侯当今的皇帝陛下今年三十有六，正当盛年，后宫却只有八位夫君。减去早夭的二姐，已经出嫁的大哥再加上自己，也只有有五女二子，至于以后是否会曾添新人就不得而知了。

　　想来这位女帝并不是个纵欲的人，否则也不会只有八位夫君七个孩子。她一向喜欢待在自己的寝宫——乾元宫。

　　乾元宫除了太后和皇后，除非传召，一向禁止侍君进入。

　　与前世清朝的康熙皇帝相比，以后宫佳丽人数和子女人数观之，这位皇帝也算不得夸张，

　　据她偷听侍人们的谈话得知，皇帝陛下一个月内谁的寝宫至少都会去上一趟，用膳聊天过夜兼有之，不太偏宠谁谁谁——她承认，大部分女性同胞都是有点八卦的，她自然也不例外。

　　现今夏侯的强势繁华，这位陛下也算得上是一个明君。

　　皇帝陛下一般是不常见到的，就算在祥和宫给太后请安时能碰到她也只是偶然。她今天似乎很早就过来的样子，不知是有什么事要与太后老人家说。

　　玄熙皱眉摇摇头，即便有什么要紧的大事也不应该挑这个所以人都在的时间吧。

　　众侍君都陪着太后说些趣事，逗老人家解闷开心，无非是些生活琐事，几年来几乎不曾变过，听的玄熙头有两个大，无聊得想暴走。现在只是辰时刚过，正是睡懒觉的时间，无奈她只能安静坐着，扮演乖小孩。

　　皇后安静地随侍一旁，嘴角一抹淡淡笑意，帮着太后斟茶。眼睛瞟到女儿看着自己，温柔一笑，并不说话。

　　皇帝陛下听着她的夫君们唧唧喳喳似乎极为和乐的谈论着，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这派天伦和乐的温情图，似笑非笑，悠悠品着茶。

　　太后倒是随和，温和笑着，偶尔说个一两句。

　　这番情景与平时似乎并没什么区别，玄熙却觉得过分安静的帝后两人透着几分古怪。以往这两人在这样的场合虽然话少，但也会附和几句，今天却是一致地沉默，加上先前太后与皇帝谈话间不自然的脸色。

　　她嘴角一勾，眼里闪过几丝兴味，闹腾不休的瞌睡虫渐渐冬眠去了。

　　殿上的人似乎也发现了帝后两人的沉默，声音渐渐小了，话也没了，众人心里虽然奇怪，却也没人敢问。

　　所有人沉默着，等待着……

　　似乎过了很久，仿佛又只是弹指一挥间。

　　皇帝陛下突然轻声开了口：“昨天几位议事大臣给朕联名上了个折子，奏请朕立储之事。”

　　她面色温和，仿佛和家人朋友聊天说笑般随意，混不管面前的是何人，自己说的是何等大事。

　　乍闻此话，侍君们有迷惑的，有猜疑的，有不解的，但个个都安分坐着，神色正常，仿佛皇帝说了句不关他们的事。

　　他们可不是草包，像立储这样的朝政大事，可轮不到他们多嘴，一个不好，就是‘后宫干政’的罪名。

　　夏侯祖制立储立嫡不立庶。玄熙是皇后所出，是嫡女，储位的首先继承人。按理说应该立她为储，但皇帝若是如此，何必在这种场合对这些不能干预朝政的夫君说这些事呢？

　　玄熙清楚，侍君们自然也清楚。

　　果然，皇帝陛下呷了口茶，似笑非笑的目光淡淡扫过诸位侍君，轻轻抛出了今天她带来祥和宫的重镑炸弹。

　　“六女玄熙虽是嫡女，但体弱多病，恐不堪重负，朕无意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