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二十九章、晏姓世家 ...
-
“这真是她交给你的？”
书房中，晏文看着盒中的荷花开得娇艳，花蕊处还残留着几滴水珠，手指拈起那一粒莲子，她皱眉想了许久，看到孙女点了点头，不由苦笑道：“你曾祖母怎么说？”
“曾祖母她只是大笑了一番，便没什么话了。”晏白忽然笑了起来，看着晏文手中的荷莲说道：“外婆，咱家的这位六皇女还真是位妙人。”
听她这样一说，晏文也想起了当年只身过府拜望的那袭淡薄身影，嘴角挂着一丝笑容，有些无奈地说道：“三年前只是小小见了一面，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举手投足间的淡定从容却已让人心惊不已，你曾祖母知晓后也是笑言此女恐非池中物，这些年每到年节之时，她都会遣人送礼到府中，却是再未踏足晏府，让人看不透摸不清......你曾祖母说过勿要听人言信人言，万事皆以心看之听之。如今她老人家看到这盒子什么也不说，想必是同意了。”
“但是她身为皇女，婚事毕竟须由陛下和皇后点头，况且天家祖制，此例一开，并非好事。”晏白抬眸看着外婆，不解问道：“她若心仪那人，纳侧便可，为何还要如此坚持？以她的身份处境，与我晏家俨然是分不开的了，若是以嫡皇女正王君的位置笼络朝中那些守制的老臣们，岂不是更好？”
晏文将荷莲放入盒中，盖上盖子，双手拂过四角栩栩如生的雕饰，笑道：“赏春宴上她的那番话，白儿看来不信。”
“呵呵......”晏白偏头想了想，说道：“孙儿信否并不重要，只是这样做于她并无好处。”
“陛下那里，你皇后舅舅应该会设法劝说，这事只要陛下同意，便也成了。”
晏白沉默半晌，忽然叹道：“孙儿当年虽然年幼，但也知道谨舅舅是个识大体重大局的人，怎会让她如此妄为，孙女不明白......”
轻抚盒面雕饰的手一顿，晏文悠悠看向窗外，双眉紧皱，似乎想到了当年的一些事，神情显得颇为无奈，转而说道：“ 三皇女臻王与董家公子的婚事已经定在下月，陛下若是允许她的要求，大婚之期应会定在下下月。”
“为何？”晏白不解为何需要如此急迫，两位皇女的大婚之期竟是如此相近。
“南魏这一败，并未让南帝甘心退兵，全是南魏的皇太女一力压下，不出三月，南魏来使必会进京求和。兵战之事极耗国力，这一战换取未来二十年的太平，陛下经营这么多年，当然不止如此。”
晏文不知想到什么，忽然说道：“你十岁时便没有了母亲，颖轩去了的这些年，苦了你们父女了。”
晏白脸色一凝，眼中悲色渐深，她轻轻叹道：“白儿福薄，无缘为母亲尽孝。”
“晏家你这一辈的孩子里，你从小便是最懂事的，文武之事也最为出色，晏家的将来总要压在你肩上，很多事，你现在还不知道。不过，白儿你要记着，将来的你便是晏家，晏家便是你，你所言所行都要慎之又慎。但在此之前，你首先是陛下的臣子，而晏家首先是夏侯的晏家！”
水绿衫裙的裙摆轻微地一阵晃荡，晏白略略偏头，郑重说道：“孙女记住了。”
今日一大早下起了小雨，不同于往日的阵雨，绵绵密密淅淅沥沥，颇有点江南的连绵温柔之意，暑气被这司清凉一扰，顿时消去不少。
宫门前的禁军远远看着那辆车行来行来，不多时，马车已到近前，虽然认出猜到车内之人的身份，但还是上前按例巡检。车门的帘子被挑起，一人走了下来，禁军看了一眼，便沉默停在一旁躬身行礼，只是见到随后而出的白衣男子时，不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玄熙长袖翻飞，上方一把伞牢牢遮住了由天而将的细雨，她接过伞柄，向车里的另一个人伸出了手。聂承阳双眸一怔，缓缓扫过周围的禁军，含笑握住了那只手，牵着彼此并肩而行。
见雨丝越过素伞落在两人衣摆上，长宁眉一皱，沉默上前了几步，挡住了后方的风雨。
沿路遇到的宫侍骤然看到两人掩在长袖中交握的手，先是一惊，然后纷纷垂眸退避到一旁，让出路来，只是时不时抬眸偷看玄熙身旁的男子，满眼惊诧，还有那么点嫉妒，似乎不能相信一向‘洁身自好’的六殿下会与一个男子如此亲密。
这种噬人又充满不解的眼神落在聂承阳眼里，惹得他低低一笑，捏了捏玄熙的手心，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玄熙翻了个白眼，习惯性地想抬手掐一下眉心，却发现两只手都不得闲，稍一愣神，手中的伞已被他接了过去。笑了笑，说道：“要不了多久，这宫里的贵人们就会收到消息了。”
聂承阳一愣，随即了然：“你是故意的。”
“算是吧。”她淡淡说道：“晏家自昨日到现在都没有什么表示，显然已经同意了。你这一出现，必然有很多人打听你的身世，以前连我也查不出来的她们当然也别想查出什么，你看着，要不了几天，尚京城的百姓就会知道六皇女心仪的男子是晏家的公子。”
说到这里，她忽然笑了起来：“与其去掩饰，不如让她们自己来证实。我只是好奇晏家会如何安排你的‘身份’。”
听她如此直白道出‘心仪’二字，聂承阳一怔，随即笑弯了眉，眸中瞬间明亮起来，他微微敛眸，问道：“你也不担心有人听到这些话？”
“不担心，有这等修为又在宫里当差的一定是母皇的心腹。”玄熙微笑着，心想当皇帝的怎么可能将自己控制不了的高手留在宫里。
“为何选晏家？”
“因为我跟晏家比较熟。”
不仅是血缘上的熟，还因为其他世家她从未与之打过交道，所以拜访过一次的晏家勉强算是比较熟悉的世家大族了。当然，这件婚事只要母皇同意了，许给哪家都是轻而易举的，只是牵扯太多人进来，就意味着她要护翼的人更多。在外人看来或许是增加砝码，于她而言却是负累，所以她才要抢先布置，免得被皇帝老妈利用了......
细雨下的小，也不是太密，朦朦胧胧一片，只是时间长了，也能在人的衣裳上浸湿不小一块。两人步履缓慢，到是身后紧随的长宁有些急了，看着两人‘亲密’的身影，张了张嘴，旋又闭着不发一言，很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坤和宫大门前，一人素簪蓝裙，微微佝偻着身子，双眸向下垂着，显得有些瘦小，她旁边却是一脸含笑的孙公公。这个组合让玄熙步子不由一顿，复又缓步行去，一双秀气的眉即不可见地皱了皱，手中拽紧了身旁之人，低低笑道：“做梦都想不到这两人会在这种情况下站在一起。”
聂承阳虽然不知道前面两人是何身份，但看着两人的装束应该是宫里的嬷嬷公公之类，他淡淡挑了挑眉，没有说什么，只是也拽紧了她的手。
玄熙先对着孙公公笑了笑，然后问向张德静：“张大人，母皇可是在坤和宫？”
张德静弯下身子，双眸垂得更低，面上一派淡漠，清声说道：“奴婢见过六殿下，特奉陛下的旨意送这位公子回家。”
“回家？”玄熙眼色淡淡，似笑非笑看着这位内廷掌侍。
两字中的冷肃让人不由一凛，张德静却是弓着身子，眉头都不皱一下，答道：“晏公子多日前被殿下所救留在府中养病，如今无恙，晏家相公思子心切，特向皇后请旨让这位晏公子回府。”
玄熙微张着嘴，吃惊地看着她，先不管这番话中的指责味道，什么晏家公子，晏家相公，由张德静嘴中说出来，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自己那个皇帝老妈已经以某种方式同意了这桩婚事，而晏家在这一点上只能是主动方，
当皇帝的自然不会放过用女儿的婚事来搞政治联姻，而她与晏家的联姻从舆论上显然无法扩大目前的‘战局’。
联想到母皇对晏家的态度，在想想晏家一直的态度，呃......她苦笑着摇摇头，觉得自己又陷入某个局里，貌似有被算计的可能。
“这话是母皇的原话？”玄熙已经回过神来，皱眉看着眼前的宫门。
张德静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嘴角勾起一丝浅浅的弧度，整张冷硬的面容顿时柔化不少。
如此对待一位皇女的问话，不可不谓大胆，不过玄熙只是挑了挑眉，然后笑了起来，转身看着聂承阳。
“我知道的。”他笑了笑，眉目间一派平和，上前一步对着张德静微微一礼：“有劳张大人了。”
直到此时，一直低着头的张德静才微微抬眸，淡淡看了这位‘晏家公子’一眼，复又低下头侧身避开：“晏公子折煞奴婢了。”
孙公公小意走到玄熙身旁，轻声说道：“皇后让奴才送公子回府，殿下不妨改日上晏府探望。”说完，忽然掩嘴一笑，笑弯的眼里闪着不知名的喜悦和欣慰。
玄熙咳了一声，微微敛眸掩饰尴尬，口中却是说道：“公公疼我，承阳就拜托你了。”
就这样，聂承阳随着女帝身边的内廷掌侍和皇后身边的心腹公公‘回了’晏家，这种阵势惊得宫廷内外的人俱都睁大眼看着，猜想着，却又沉默着。
玄熙一回府，就让人备了礼物，又将司皈找来，二话不说，带着他上了马车，准备第二次拜访晏府。
晏家是父后的娘家，孙公公也陪在聂承阳身边，加上晏家那个性情相近的爷爷，她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他初到晏府，又要在那停留一段时日，若有相识之人陪着，应该会比较好。她没有立刻进坤和宫去见女帝，而是选择了晏家那位老夫人，一方面是不想此刻去挨那位皇帝老妈的怒气，虽然以后可能面临更深刻的训斥，不过一切有皇后爹爹顶着，无需担心。另一方面，她也应该去见见这位曾外祖母了，想来，这一次她应该会‘赏脸’吧。
司皈安静坐着，听着外面的淅淅沥沥的雨声渐渐低微，眉心拧成一根细线，眼前这人同承阳之间的事他本还有些担心，但看着两人最近几日形影不离，心里便明白了。不想今日两人同时出门，回来时却不见朋友的身影。一番盘问之后，不由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然后好笑地摇了摇头，心想缘分二字果然是玄妙无比。
“承阳性子疏朗，晏府也是与您有亲的，不必过分担心。”
“既然晏公子回了府，他的朋友我自然也要送回去的。做戏自然要做个全套。”
玄熙看着角落的越川满脸疑惑，微微笑着，却没再说下去。
对于她的到来，晏白似乎早有准备，满脸温和地笑看着她，进了门后，轻声说道：“曾祖母正在落雨轩等着殿下。”
玄熙双眸一眯，忽然笑了笑，指着司皈说道：“这位司公子是承阳的朋友。”
晏白早已看到司皈了，此时经她一介绍，拱手一礼“白这厢有礼了。”
双眸微垂，掩饰那一瞬的惊艳，同时腹诽某人的眼光，暗自叹息着，自己刚认的那位弟弟可是没有眼前这人的娇媚风韵呐......转头向旁边的小侍吩咐了几句，没看到玄熙微颤的表情，这话听着怎么那么酸呐......
与上次到晏府不同，当跨进那间清幽雅致的院落，当看到晏文身旁那一位在石桌前执笔挥洒的老人家，玄熙不由叹了口气，至少这次见到了晏家真正的主事人。
老人满头的白发，用块青布包着，连同一身灰布衫裙，无论如何也无法与镇国夫人的尊号联系上。
自出生以来，听了很多关于这位老人的传闻，她难免有些好奇，在三年前‘受挫’后，再加上女帝对这位老人家的评价，这种好奇则更为强烈了。
此刻看着她，很普通，很平实，也很悠闲......
“六殿下大驾光临，恕我老人家身子骨不好，就不向您行大礼了。”放下笔，晏之墨转过身，一双眸子含笑看着玄熙，动作硬朗轻健，没有年近八十的苍老迟缓。
平静对视了数秒，玄熙也是一笑：“增外孙女身子也不好，您老也免了我的礼才好。”话末对着晏白笑道：“奶奶好。”
晏文微微张大了嘴，怎么也想不到这祖孙两人见面的第一句话会是这样。忽然看到玄熙身后也有些怔愣的晏白，她暗暗皱了下眉，打了个眼色，招呼她一起离开。
两人离开后，玄熙没有说话，只是同晏之墨安静地带笑地对视着，如同一场无声的对峙，你不语，我便不语，你不动，我便不动，一老一少玩起了拉锯战。
表面上看着很可笑，很无聊，实际上却是极耗精神力的，就这样站了近一个时辰，连她都开始担心这位老人会忽然不支昏倒时，哗啦啦一声，犹如天女泼水一般，暴雨倾泻而下。
一时间风雨俱至，玄熙叹了口气，结束了无聊地对视，首先开口道：“您老身子不好，就不在这淋雨了，咱们祖孙俩可否换个地方说说话？”
晏之墨呵呵一笑，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亭子，四周挂着竹帘，可挡风雨。
玄熙看了看四周，竟然一个仆人都没有，只好解开外袍，迅速跑到老人家身旁，遮蔽着两人，搀扶着她过去。心里却是郁闷地想着，莫非这便是所谓的孝心爱心大考验？
到了亭内，桌上放着茶具，一旁的炉子上，正烧着热水。
“你这个孩子，不错！”晏之墨淡淡笑着，伸手递过一块素净的帕子。
玄熙撇了撇嘴，不做正面回答，接过帕子，反而擦起老人面上被飞溅到的雨水。
“三年前我不见你，你心里有气？”
晏之墨声音沙哑，语速缓而沉，却是含着笑意。玄熙笑了起来，这种平淡轻快的语气不显失礼，反而有些对家人的亲切。
何曾想过，与这位老人的见面会是这个样子......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第二十九章、晏姓世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