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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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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熙病中,来探望的人不少。熙王府平日甚少结交朝中大臣,除去晏白这些亲戚,唯有翰林院里几个老学士走的近些,也不过是喝喝茶下下棋,附庸风雅罢了。
今日上门的这些人,皆是京中的学子,因自己身上有些薄名,加上皇家的身份,往日里到得了些敬重。
以她的身份,门庭本不该如此冷清,谁叫她平日里都没去应酬什么人呢,加之镇国公的仙逝,众人对着一个没了势的皇女,本来就不需要什么热情。思虑许久,玄熙决定让嶦儿代自己出去招待一番,顺便看看这些人。
嶦儿今年才三岁,说是招待,不过是说几句场面话而已。让下人将女儿领到房里,看着小丫头那双懵懂的眼睛,她笑了笑,将腹稿一一念出,让嶦儿背熟。
“娘亲,孩儿背熟了。”
玄熙点点头,正要让人带她去前厅,却见这孩子眼巴巴望着自己,面上颇是惊惶。她心里不忍,将嶦儿招到床前,抚着她的小脑袋说道:“娘让长宁陪你过去,只管将刚才记下的话说一遍,若是那些人还不走,自有人上去奉茶添水,便是再不愿走也得走了。你呀,就往那主位上一坐,端着茶,看看那些人是个什么情状可好?”
嶦儿虽然得了母亲的安抚,心里仍旧惴惴,三岁的孩子不会掩饰,立刻在小脸上表露出来,玄熙见了,虽是心疼,却加重了语气:“堂堂女儿家,怎学了这些娇娇之气,去吧,莫要让娘失望。”
嶦儿第一次被娘亲这样训斥,小小的心灵委屈极了,憋了一股气,抿着唇就退出去了,长宁知机跟了出去。
玄熙苦笑着靠在床上,这孩子虽然才三岁,却不能在像以前那样教养了,虽然谈不上娇惯,但比起其他府里的孩子,却是过的太安逸了。
该如何教养女儿呢?玄熙犯了愁,太严厉了吧,自己心疼;太温和了又达不到自己要的效果。心里想起前朝诸多版本,思虑许久,终是放弃。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屋外响起了嶦儿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小丫头似是松了一口气的摸样,见母亲正靠在床上看书,没像往日般早早看了过来,更没有对自己笑,心里顿时忐忑起来,比往日更仔细地行礼,小声地叫道:“娘亲。”
玄熙抬头极淡地看了她一眼,指着一旁的椅子道:“坐吧,先说说你都看到了什么了。”
嶦儿见母亲有些冷淡,一时有些怔愣,抿了抿小嘴,走过去手脚并用地爬上椅子后规规矩矩坐好。
旁边的玄熙虽是淡着脸,一双眼却悄悄关注着小丫头这边。
“今日来了几个人?”
小丫头掰着手指数了数,小心地看了娘亲一眼,仿似证实自己的话一般,将手伸出;“三个。”
“可知道叫甚名字?”
“张钦,李贽,王,王,王什么知的。”嶦儿“什么什么”了半天。愣是记不起最后一个人叫什么名字,小脸涨红,低头默了一会,鼓起勇气看向玄熙的方向,一脸的害怕。
玄熙见了,心里那点坚持终是软了,招招手让她靠过来。
嶦儿见母亲终于笑了,虽然有些不明白母亲今日为何有些冷淡,往日里自己若是忘了刚习的字,母亲也不过是笑一笑就过了。此刻见母亲恢复了往日的温柔,立刻从椅子上跳下奔了过去。
她急急奔到床前,忽而顿住,又看了母亲一眼,低下头迈着短腿小步小步地往前靠。
玄熙看着她一脸的惴惴,只得叹了一声,伸手将她抱坐在床沿,除去鞋袜,拢坐到自己怀里。
嶦儿吸吸鼻子,安静的靠在母亲怀里,还以为母亲恼了自己了呢。
“嶦儿,跟娘说说你都是怎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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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坐直了身子,蹙眉想了想,似是组织好了语言,讲道:“孩儿照着娘亲吩咐的说了,叫李贽的书生问孩儿娘亲病体如何,孩儿说娘亲在休养,不便见客,后来……”她抬头飞快看了一眼母亲,又深深垂下小脑袋:“后来她们就走了。”
看着小丫头惴惴不安的样子,玄熙觉得自己的心还是不够狠,她或许应该好好想想怎样做个称职的母亲了。
挥手让教养公公将女儿带走。
“殿下?”长宁上前一步,似是有话要说。玄熙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说下去。
“卑职看来,世女还太小,你实在不必太过苛责。”
“哦?”
见到殿下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长宁深深低下头。
“不过殿下爱女深切,也是人之常情。”
玄熙默默转头,暗想自己的这点心思就那么明显么?
夜里,趁着精神不错,玄熙和承阳提起了女儿的教养问题。
承阳这些日子比较忙碌,晏家是他名义上的娘家,玄熙不方便露面,吊唁拜祭的事全是他出面打理,何况皇后自镇国公府老夫人去世后身子也一直不好,除了让幕陶近身伺候,他也要天天进宫探望。除此之外,还要过问府里的大小事以及孩子们的日常起居和学习。
一番洗漱后,承阳除了外衣爬上床,极放松地做了个深呼吸。
玄熙见他面色疲倦,想着还是过些日子再谈吧,承阳却开口了:“看你愁了这些日子,今儿终于下定决心要跟我说了?”
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呵呵,有这么明显么?”
他似笑非笑看着她:“是嶦儿的事吧?”
玄熙吓了一跳,猜想着莫不是长宁那丫头跟王君说了什么。承阳忽然叹了一声:“嶦儿这几日都恹恹的,我问她怎么了,她就将那日你让她去见几个书生的事说了,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你不高兴了,还问我娘亲是不是生他的气,小摸样怪委屈的。难道你就没发现这些日子孩子有些怕你么?”
她知道的,只是要摆出一副严母的样子,故意装做没看到罢了。
承阳看她沉默,也猜到了几分,说道:“玄熙,你教导孩子,我不干涉,但是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玄熙忍不住将头埋在他胸口,极轻地说道:“将来母皇百年之后,我想让嶦儿直接登基。”
承阳猛然僵住:“你……”
玄熙不由苦笑,这样的想法的确是有些匪夷所思。
估计承阳真是被惊到了,你了半晌也没能把话说全。他伸手将怀中的人拉出来,看着那双闪躲的眸子,哑声问道:“为什么?”
猜到他想到了什么,她赶紧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想想看,每一次皇位更替总避免不了腥风血雨,我怎么忍心让嶦儿将来再经历一次。如若可以,有我这个母亲在一旁护着,不是更好么?”
所以不得不从现在开始改变对女儿的教导方式,是不是过于严厉她不知道,却不能让温情遮蔽了女儿的双眼。甚至,她不敢向承阳提及的是,万一将来她或许看不到女儿登基呢?
看到承阳怀疑的样子,她暗暗叹息,要瞒着他果然还是太难了,可她不敢将这点心思挑明,只得抱住承阳,轻声说道:“嶦儿没有姐妹,却有正当壮年的皇姨,宗亲里亦有不少年轻孩子,她将来的路比我艰难多了。我这个做母亲的,总担心此时纵容娇宠她,将来反倒耽误了她。若将来一定会遇到的局面,何不妨在我能掌控的当下就让嶦儿经历一遍呢。”
说到这里,她心理不禁有些难言的感伤,自嶦儿出生以后,自己对母皇这些年来的诸多安排渐渐能体会一二,莫怪世人都说养儿方知父母恩。
承阳沉默着,就算知道女儿未来的路没有选择,但她还这么小,作为父亲,他实在是不忍心。
他叹了一声:“你这个想法不曾告诉过陛下吧?”
“恩。”她直直看着他:“直到嶦儿登基,这样的心思我不敢有半分泄露。”
承阳浑身一震,瞬间明白了这句话中隐藏的杀机,他深深吸了口气,好似借着这口气来压下心里的惊惶:“嶦儿的冥衣卫你要亲自挑选,武艺由我亲自教授。”
“你还是从旁提点一二吧。”玄熙并不赞成承阳亲自教授,冥衣卫都是从小培养的,时间长了,人与人之间难免产生师徒情谊,若有损伤,徒惹伤心。何况涉及女儿,承阳很难保持一颗平常心。
好在承阳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你准备如何?”
“这几日我想了许多,我想将嶦儿带在身边,以后朝堂上的事我也会讲与她听,等她的五岁的时候就要进宫读书,在皇宫那种地方能接触到更多的人和事,重要的是,她可以更多的见到母皇。文韬武略这种东西可以在书中学到,御人之术权衡之道这种东西确是书中学不到的。与其靠我讲,不如让她自己去看自己去听的更好。从明天开始,你也不妨试着将她当成一个大人。要知道,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成长速度是很快的,越是恶劣的环境,越是能磨砺人。”
感觉怀中之人的僵硬,她轻声说道:“你放心,嶦儿的身边不止是冥衣卫,就像我身边的熙卫,我保证嶦儿的护卫绝对不会比我少。”
嶦儿没有她的条件,将来在武道上未必会有什么成就,她需要的东西远比武艺难培养的多了。
三天后,镇国公去世这件事带给世人的震撼已经淡去不少,玄熙也准备开始上朝了,现在的她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想装病就装病,反倒要给世人一个虽病弱却并非短寿的印象,她需要坚定朝中守制派的信心,更要争取中立派的支持。今后,她不再需要隐藏自己,她要证明,她比玄昭、比其他皇女更适合那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