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展美芹》眉五

24、剪刀石头布

　　俩人在同一个站点下了车。展眉有些魂不守舍地过马路，要不是杜月白眼疾手快地拉住她，估计得被一个自行车撞了。
　　展眉赶紧道谢，“谢谢。”
　　“过马路小心点。”
　　杜月白差不多一路护送着展眉过了马路。
　　展眉突然想找个人倾诉，虽然和杜月白的相识算不上愉快，但对这人，她就是有着莫名的好感。即便她知道这突然的询问实在唐突。但此刻，她实在需要来自另一个人的安慰。
　　她呐呐开口。“杜月白，人失恋了该怎么办？”
　　“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可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你还想和他见面，和他说话么？”
　　“想。”这一回答没有任何犹豫。即便是被拒绝，即便再伤心难过，即便她刚才还在犹疑自己是否应该离开，但这下意识的回答让她清楚明白自己的内心，她还是喜欢他，她想要在他的身边。
　　“那么就按原来那么过吧。”
　　“我可以让自己那么做，可是他还会像原来那样对我么？”
　　“那是他的事。”杜月白将脖间的围巾弄松了些，目光落在远处，平铺直诉的话语却似乎隐藏太多隐晦的情绪。
　　那就分手吧。脑海中响起杜月白车上那句叹息般的话语。展眉一时说不上话，俩人又默默同行一段路。
　　在一个岔口道别时，杜月白叫住展眉：“你说，两人在一起之前，他们对彼此是怎样的。”
　　“互相喜欢。”
　　“两人在分手之前，他们对彼此又是怎样的。”
　　“可能互相喜欢，也可能已经互相厌倦。”
　　“所以说，是否在一起和是否互相喜欢，其实是两回事。”杜月白解开围巾，漏出里面咖啡色的圆领毛衣，冷风掠过她裸露的肌肤，她不由哆嗦了一下。
　　展眉想问，这样不冷么。但最后还是把这句话咽回肚子里，只是说了句：“谢谢。”道别时，杜月白给了展眉一块巧克力。
　　“吃巧克力是为了增加幸福感么？”
　　“只是补充能量，身体产热所需而已。”
　　趴在床上时，展眉想，那就这么过下去，把选择权交给林芹吧。

　　讲台前，老师正讲着新一章节的内容。展眉却听不进去。即便她再如何劝说自己要维持表面的镇定，心情却还是难免起伏。她低头看着书上的频率图，开始神游。
　　心跳也是有频率，周期，振幅的。
　　每个人都是有心跳的。而心率是有一定常数范围的。
　　那么，茫茫人海中，两个相爱的人，他们的心跳一定会共振么。
　　既然可以解读人的微表情，那么是否也刻意通过心率解剖一个人的内心呢。那么，空气，请你将林芹的心跳声传给我，大脑，请你将这声音转换成心电图，林芹，你是否也有伤心难过。
　　展眉对自己荒唐的想法感到可笑，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轻哼。即便如此，身边人还是被这轻声打扰，转头看向展眉。
　　展眉却是假意一笑，抬头看向黑板。

　　两人之间的相处和往常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只是展眉变得沉默了。
　　她安静地整理书桌，规矩地听讲上课，认真地复习做题。
　　上课时，她会自己笔记，不需要林芹的催促。
　　午休时，她会自己设置闹钟，不需要林芹的提醒。
　　自习时，她会自己看参考书做课外习题，不需要林芹的指导。
　　是的，她其实自己解决很多问题，而之前对这些事情的懈怠，不过是想借此亲近林芹罢了。
　　她的小心机。她的小心思。
　　在表象被揭穿后，这些是显得那样幼稚青涩而又如此直白明了。

　　周五爬山之行已被班主任午休时确认，即便早已知晓，展眉在听到老师亲口宣布后，还是有些泄气。
　　在山下自由解散后，班里的队伍自成一盘散沙。展眉拖拖拉拉地走在最后面，想着自己就爬到半山腰，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直接往回走。
　　余万古原是想带着展眉走一段的，再被展眉婉拒几次后，便被同伴拉走了。
　　走了一段山路，展眉在一旁的凉亭里坐下。山间的徐徐微风带来阵阵清爽。展眉趴在栏杆处，下巴搭在手背上，看着山下的回廊。
　　那里零散着几对情侣。即便隔着这样一段距离，看着他们打闹笑谈的样子，肯定是很相爱的一对。展眉想着，忍不住叹了口气。
　　抬头往上望了望，似乎离山顶还很高很高，她决定连半山腰都不爬了，就坐在这凉亭里，一直等下去就够了。
　　她只要一个人静静就够了。
　　只要林芹还在她身边就够了。
　　她想起初中老师对她的评语：对自己的要求不高。
　　她希望林芹也喜欢自己，这个要求算不算高？达不到的，就算是高要求，对么？
　　展眉把脸贴在手背，眼泪就像一条凶猛的河流，在脸上冲刷出一片密集的河道，一找到堤口，就汹涌而出。
　　她一直就是那么爱哭的人。初中被同学质疑时，她放学时就忍不住偷偷哭了。
　　总是有些人，在自己不作任何付出时，却对别人的成果揣以最大的恶意。
　　那时候，她在操场走了三四圈，才平复情绪，继续自己的“自负”。
　　那么，现在呢？她要哭多久，才能让自己平静地接受这个现实。
　　她将头埋在臂弯里，拱了好几下，才抬起头。
　　这一抬头，就吓了一跳，林芹就坐在她的身旁。他的眼神里似乎有很多情绪，展眉心想，那大概也是一篇作文吧，只不过全是对自己的婉拒和歉意。
　　展眉吸了吸鼻子，起身离开，继续爬台阶。
　　林芹跟在身后。
　　又走了几十步，展眉深吸一口气，转身对林芹说道：“咱们来玩剪刀石头布吧。谁赢，谁走两个台阶。”她面上带着强装的笑意。她不敢去猜测林芹这样做的含义，只怕自己又会错了意，多了情。
　　林芹听后，两个台阶并成一个，没迈几步就走到展眉的正对面。
　　展眉低头看着地面，自顾自的说道：“剪刀石头布。”
　　她出了剪刀。
　　他出了拳头。
　　他的拳头紧紧攥着她的剪刀。
　　她带着那鼻音，轻笑道：“剪刀石头布不是这么玩的。”然后，眼泪溃堤而下。
　　他将她按到自己的肩头，“那我们重来一局。”
　　她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