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展美芹》眉五

20、老师说的爱情

　　语文老师正在读几篇随笔。展眉又是其中之一。
　　随笔在她眼里，是一种类似于日记的存在。话题也就相对随意。上周，她就毫不避讳地提及爱情。
　　语文老师是一个开明的老师，对这个话题并不避讳。此刻，她就在读这样一段内容。
　　“有一天，我在想什么是爱情，为什么这个感情偏偏就叫爱情。是因为两个人之间有了爱就叫爱情么？那友情，亲情，也可以叫爱情么。或许，初中时，我们会很自然地引用辞海里的解释来凑字数。但我想这刻板而无趣的官方答案或无法解惑，毕竟它是这样一个抽象而又动人的名词。周六回家时，我听到厨房里爸妈的争论，也许爱情就是柴米油盐，就是一桌饭菜的咸淡，就是门口擦亮的那双皮鞋。所以，爱情大概比大圣还厉害，她远不止七十二变。”
　　这是开头的一段，而老师也偏偏只念了这一段。
　　展眉有些不解，这一段并不出彩，可圈可点之处更是没有。而且，其实她全文真正要说的是另一种爱，关于家国故土，因余万古而有感而发。只不过因为它不过是一篇日常随笔，结构逻辑也就没那么谨慎，想怎么开头就怎么开头了。
　　老师将记录随笔的笔记本合上，放在讲台的一边。
　　语文老师是隔壁班的班主任，是个脾气温和的三十多岁的女老师。
　　“今天要占用大家课上一点时间说些题外话。现在已经是高二第二学期，大家学业上肯定紧张，需要途径去发泄或者转换压力。每届的这个时候，你们这样年龄段的孩子，在这样的压力下，就会扎堆谈恋爱。”说着，老师随意打量了教室某几处。“但是，压力确实缓解了么？其实没有。你们只是把精力从学业分散到别的地方去，才会错觉减压了。”
　　老师一手搭在讲台边缘，半边身子靠在其上。
　　“你们这个年纪，总觉得家长老师管太多，格外想要自由。你们的活动范围早就局限。谈恋爱成了绝大多数人证明自己已经成熟，自有主断的途径。可是，孩子们，恋爱从不是一个人成熟的标志，更无法作为自由独立的革命宣言。”
　　教室里一片寂静，原有些懒散的个别学生听到这个话题也提起了精神。
　　“正如展眉在作文里最后一句说的，爱情远不止七十二变。在你们还是学生的时候，它存在的形式不该是让你们荒废学业，耽误前程，而应该是帮助彼此成为更好的人。如果她上课喜欢走神打瞌睡，那就叫醒她，不要错过了知识要点；如果她物理成绩不理想，那就一起整理公式，查漏补缺；如果他英语语法弱，词汇量小，语文必背古诗记不住，那就监督他去背诵，默写。齐天大圣，变来变去，本质还是猴子。爱情也是，就算有再多变化，它本质还是成就彼此。不要以后回想起现在，只能遗憾感慨，如果当时我不谈恋爱，好好读书，也许我就怎样怎样。这些‘也许’在成为过去以后，就是一堆废话。”
　　停顿几十秒后，语文老师说道：“好了。我就不多说了。大家心里有数。现在每个人拿出一张草稿纸来，默写《离骚》选段”
　　瞬间，教室里一片哀嚎声。
　　展眉脸上有些发烫。毕竟这个话题由她的随笔挑起。可她文章的重点并不是这个啊！这样子，好像她是一个怀春少女。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但不要公然揭穿呐。
　　不过，身边人并没有因此对自己态度有任何变化。
　　身边人，自然，只特指，林芹。

　　展眉是个不善于隐藏情绪的人。一旦有什么事情让心情波动，这一天都容易为其所困。晚自习中的教室一片安静，只听见同学们偶尔小声的讨论。
　　展眉停下笔，听着附近民宅隐约传来的音乐声。
　　语文老师的话犹在耳边。
　　在反复回想中，她恍然大悟。
　　课上走神瞌睡，他会叫醒我，他喜欢我么？
　　物理成绩考砸，他会辅导我，他喜欢我么？
　　不带课本回家，他会责备我，他喜欢我么？
　　......
　　细细回想起来，林芹对自己的温柔是无处不在的包容和提点。
　　如果他陪自己走路去公交车站不止是因为那把雨伞，如果他固执地让自己吃豆腐干不止是因为自己不喜欢，如果他是特意准备面包只为看到自己几天不好好吃饭，如果他是特意倒了热水只是留意到自己容易冬天手脚冰凉。
　　如果这一切的发生，都是因为他喜欢我呢？
　　展眉不禁热泪盈眶。
　　答案，无从得知。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机。他说的，她也懂的。
　　而即便这一切不是源于欢喜，这份温柔也让她心怀感激。
　　她突然好想拥抱身边人。他怎么就可以是这样强大的温柔。
　　展眉双手捂住脸，深吸几口气，待情绪稳定，她转头看着林芹，笑问道：“我们来复习下今天英语课上的语法点吧。”
　　林芹看着展眉忽然的好心情，心里莫名，今天英语课难道不是只讲了词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