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开始》一叶障目的道长

21、彧卿

　　眼前的黑暗很快消散开去，一束白光率先突破重围照亮了漫天，紧接着无数白光聚拢过来，将她完全包裹。

　　光，刺的眼睛有些疼；血腥味，刺激的鼻腔也疼痛起来；风声，吹鼓的耳膜也难受起来。

　　霓漫天握紧手中的赤色羽毛，明明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睁开眼的一瞬还是被狠狠震惊了。

　　那是完完全全的屠戮。

　　血不知是从哪里开始流下，也不知在哪里被增加，更不知到哪里会停止。满满当当的覆盖在了阶梯上，覆盖在了眼睛能看到的每一处。

　　尸体堆积如山，连下脚走路的地方也没有，她的脚边就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体，有的是手靠近她，有的是头朝向她……

　　漫天捂住嘴，强忍着呕吐的欲望。

　　不能吐，因为这里是他们的战场，是他们的英勇的象征，所以不能用那种污秽的东西玷污这里。

　　哪怕，他们的死状比那些污秽物更加恶心，哪怕，她胃里翻江倒海，不得安宁，她也不能吐出来，不能，严禁！

　　长留仙山，已经失去仙气，徒留怨气。

　　霓漫天深吸一口气，平复好自己的心情，起身飞往大殿。

　　一路之上全被尸首覆盖，仙魔妖人，一应俱全。长留之上不该有那么多人，能造成如今场面，只能是颜学把长留当做了积尸地。

　　霓漫天将长留找了个遍，却是一点活人影子也看不到。整个长留都笼罩在死寂之中，没有一点生气。

　　最后，当她回到贪婪殿时，却意外的看到了两个人——糖宝，落十一。

　　糖宝一脸惊恐委屈，泪糊了一脸，因为手被绑在后面，所以不能擦拭，见到霓漫天先是一愣，然后就是更加惊恐的睁大眼睛，结结巴巴道：“你……你……”

　　落十一本来在温言软语的安慰她，见她反常样子，也忙转过头来，看到霓漫天的一瞬，也是惊奇万分。

　　“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我们怎么会这个样子！你为什么要沉溺！你为什么要去断空！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死掉吗？”

　　漫天看着眼泪乱飘的糖宝，又看了看急急忙忙帮她开脱的落十一，轻轻的“呵”了一声。

　　落十一看见漫天的反应，变得更加慌张，心想这霓漫天性格恶劣又心肠歹毒，现在自己和糖宝被困，斗不过她，糖宝心直口快，说了不该说的。怕是她已经恼羞成怒，正想着要怎么伤害糖宝。

　　落十一想到此处，心中慌乱不止，突然灵光一闪记起她对自己有所倾慕，便好声好气道：“漫天，好歹师徒一场，看在我的面子上，请放过糖宝吧。”

　　霓漫天冷冷地瞧着他，心想：这就是我的师父，是我进断空的执念之一，是我曾经放在心间上的人，这就是他。一个瞧不起我，厌恶我，用最坏的想法揣测我的人。

　　霓漫天经历梦境，对落十一的痴迷已经尽数消散，再也不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就神魂颠倒，她看着落十一，问他道：“师父？当我被花千骨放弃时，师父你在哪里？你可有想过你是我师父？”

　　“……”落十一一时无语，现在人为刀俎他为鱼肉，他自然不会触霓漫天的霉头，说当初她被放弃不过是她和花千骨之间恩怨过深，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落十一没有回答霓漫天的问题，而是立马转了话题道：“现在邪魔当道，我们应该齐心除去才是。颜学的目标是屠戮六界，难道会单单放过你们蓬莱吗？”

　　霓漫天心中一动，立马想到了幻境之中的蓬莱，那个毫无生气，布满尸体，就如现在长留一样的蓬莱。

　　她脸色一白，后退一步。落十一立马乘胜追击道：“颜学法力高超，也只有六界联手这一方法才能应对。我和糖宝虽然法力不强，但是也可以做后备力量，安抚管理现在混乱的状态。”

　　霓漫天本就没想伤害他们，落十一这一番说教她也早有考虑。她就和花千骨之间的恩怨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想要消除隔阂，借助他们的力量，现在救人示好是最好的方法。但是……

　　——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我们怎么会这个样子！你为什么要沉溺！你为什么要去断空！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死掉吗？

　　糖宝刚刚的怒吼言犹在耳，让霓漫天控制不住的去想：凭什么她要救一个自私自利，心残脑残的人？凭什么她要救一个觉得她就该去死的人？凭什么？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容易动摇。”干净清冷的女声在身后响起，紧接着，落十一的头就在她面前掉了下来。

　　落十一的血溅了霓漫天一身，与她火红的衣裳融合在了一起。

　　糖宝尖叫一声，声音还没停下，就生生被掐断了脖子。

　　颜学却好像还不够过瘾一样，将手指抵住她的额头，按压进去，戳出一个可怖的血洞。当她的手指脱离糖宝的头时，糖宝就变回了青虫，被颜学踩在脚下，狠狠碾碎。

　　“都是自私自利，又极其恶心的人”她笑，“仙也好，人也好，都是一样自私。”

　　颜学杀死糖宝，转头看向漫天。她深深的看着霓漫天的脸，眼里有了几分挣扎的意味，但很快她就坚定了信念，起了杀意。

　　“我不会走老路的。”颜学靠近漫天，“我不会！”

　　漫天心里一惊，在颜学还犹豫时就做出了反应，避开了她致命的一击。看着眼前举止癫狂的颜学，霓漫天打从心底感到了绝望。

　　那是什么样的身手和力量啊！怎么可能有人能战胜这样强大的人。漫天咬牙警惕看着颜学，默默想到，如果我也能有这种力量就好了，如果我能换取这种力量，无论是什么，我都愿意放弃。

　　颜学的招式凌厉狠辣，没有半分多余动作，漫天避开第一次攻击已经是拼尽全力，这一次的攻击，她是避无可避。

　　一把扇子飞来，挡开颜学的攻击，那个温暖如三月春风的声音，在漫天耳边响起：“颜姑娘的火气还没消吗？”

　　漫天以为按着颜学的性子肯定要连东方一块杀了，却没想到她站在原地，紧抿着唇，眼睛晶亮亮的看着东方，仿佛痴了一般。

　　漫天觉得不对劲，就连东方也被她的举动弄糊涂了。不过两人都忌惮着颜学的法力，所以颜学不动，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东方悄悄的看了漫天一眼，示意她看准时机准备逃跑，漫天虽与东方相处时日不长，却有着一些默契，很快就明白他的意思。

　　“你要逃跑吗？”颜学看着东方微笑道，“彧卿。”

　　这饱含情意的一声“彧卿”让漫天怒从心起，她瞪着东方，用眼神问他：“你从那里惹来的桃花债？”

　　颜学见东方没有反应，又见漫天双眼滚圆，一脸责怪，变了脸色鄙夷道：“你要带着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逃吗？你逃的掉吗？”

　　她一甩袖子，就让漫天撞上了背后的墙，昏了过去。

　　“你不是想要破除异朽阁的诅咒吗？我可以我帮你，所以彧卿，为什么不和我合作呢？”

　　东方若有所悟，对着颜学道：“我可以和你合作，但你不能杀她。”

　　颜学看了看倒在地上毫无知觉的漫天，又看了看东方，挣扎许久，才吐出一个好字。

　　“你们就住在这间屋子里。今天晚上，我就帮你破除诅咒。”颜学说完就离开了这间屋子，离开的时候冷冷的，让人捉摸不透她的想法。

　　东方看了眼她离开的背影，目光深沉。然后他收回视线，走向漫天，将她扶到了床上。

　　直到日落西山，漫天才悠悠转醒，醒的时候东方正看着她，一脸温和。

　　她起身，悄悄移远，质问东方道：“那个颜学究竟是谁？她的出现，难不成也是你干的好事？”

　　东方摇头：“我并不认识她。”

　　“不认识她怎么会是那副样子？不认识她怎么一开口就是‘彧卿’？”

　　“你在为这个吃醋？你也可以叫我‘彧卿’。”他的眉眼弯弯，分不清是真是假。

　　“谁要用那种黏黏腻腻的方式叫你啊！”漫天经不住他的调戏，脸上微露红意，嘴上也就强硬起来。

　　“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很快就要死了。或者说，我很快就要死了。”

　　“那等你死了以后，我再……”漫天话说一半，突然想起什么，心头一顿，脸色一下子变得很不好，“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还没等到答案，门就被人推开，颜学起先还是冷着脸的，看到东方的时候失神了一下，她的眼神向别处飘了一下，显然是在平息心中的情绪。

　　很快她就又把视线放在东方身上，痴绝黏腻，惋惜又庆幸。

　　“彧卿，跟我来吧。我帮你破除诅咒。”

　　东方向漫天笑笑，伏过身子在她耳边轻声道：“看来，我还得等好久好久，才能听到你叫我‘彧卿’。”

　　漫天耳朵充血，懊恼着该怎么回击，却又听到他说：“但是不管多久，我都会在你身边，会一直等下去。”

　　他的鼻息喷洒在漫天耳旁，惹得漫天更为羞涩，漫天一直在往后靠，却依旧抵不住他的温言软语。她咬咬牙，威胁道：“东方彧卿，不想死就给我说人话！”

　　“彧卿。”颜学站在门口，看起来有些难过，她的眼里蒙上一层水汽，很好的遮掩了眼里其他的情绪。

　　她只是呼唤了他的名字，可单着两个字就已经包含太多情绪，那些情绪太深太沉，漫天一听，就觉得已经无法喘息。

　　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语气？是不是她和好几百世之前的东方有过一段关系，是不是东方背叛了她，将她困在断空里呢？

　　漫天看着他们俩并肩同行的背影，有了种恍如隔世之感。

　　是不是呢？她想。肯定是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