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兰诺》风夕燕

72、回归守护

　　巫兰族千百年来的规矩，竹楼的存在就是为了守护五木塔，“这楼本身就是一个活死人墓，住进这里的人必然是巫兰族的圣女，才能够永葆青春。虽然法力不及全盛时期，却足以看护着这片圣地。纳塔巫兰在这里太久了，其实她也想早点儿进入五木塔，回归宿命”巫兰信静静站在诺身边，看着她仔细为娘亲整理衣衫、容貌。
　　如果说进入五木塔就是回归宿命，那纳塔巫兰所选择的就是一条不归路。“信长老，圣女的眼睛到底何时能够痊愈？”
　　“回禀圣女，您现在已经是巫兰族第一千代圣女，而这位则是新一任的纳塔巫兰。”对于诺排斥这样的称呼，巫兰信表现的很无奈，却也很坚持。“至于纳塔巫兰的眼睛，由于是被黑龙悟所伤，没有痊愈的可能。不过这似乎并不影响纳塔巫兰的视线。”
　　诺当然知道自己的娘亲能够洞悉周遭一切，她拥有“第三只眼”，巫兰薇儿又怎可能没有？“既然成为了纳塔巫兰，你们是不是不会再为难她了？”诺很担心自己娘亲的处境，虽然说有天眼护佑，但她毕竟几乎丧失所有法力，如果这十个人再联手对付她，将她投入黑龙潭
　　巫兰信幽幽跪在诺眼前，“对外，您是整个巫兰族的象征，对内纳塔巫兰是五木塔的守护者，没有人能够，也没有人敢伤害您们。”而这份尊荣的代价就是上一任纳塔巫兰的香消玉殒和诺自此不再自由的身心。
　　望着竹楼外等候的众人，诺心思沉重，“信长老，我还要做些什么？”虽然她依旧没有看透人内心的本事，但看他们热切的眼神也知道，这些人还有话要说。
　　“启禀圣女，根据巫兰族历记载，一个月后的月圆之夜是最佳的继任时机。”巫兰族掌管历法的长老巫兰义上前一步跪在诺面前。
　　还要再有一个月？既然知道娘亲已没有性命之忧，诺便不想再多留，“明天”她不得不压制着内心的焦虑不安，想要尽快结束在巫兰族的所有事宜，尽快赶往鸿城。“信长老，麻烦你准备一切事宜，明天发昭文昭告天下，然后，请你把我的亲友带进来吧。”
　　诺知道她进入五木塔历练的三个月，麓哥、小鹰还有霖哥一直都在外面兜兜转转，没有人给他们带路，他们永远也进不来。她本是想要亲自去迎他们进来，却始终放不下昏迷中的巫兰薇儿，毕竟这是她能与她相处的最后时光。
　　“是，我这就去准备。”巫兰信点头应允。
　　“您留在这儿还有话要说？”诺知道巫兰翰在等她，也很清楚自己此生最不愿见到的人恐怕就有他一个，面对着他，诺总有一种想杀人的冲动，毕竟是这个男人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更是逼迫着母亲选择骨肉分离的方式来保全她的存在。
　　“既然你已经承袭巫兰族圣女的法力，并得到历代圣女的认可，那我作为族长，应该向你效忠”巫兰翰话中有话，可诺看着他神情低迷，也懒得再去猜测他的想法。既然只是他自己单单说效忠，那诺也就不再接话。
　　“求圣女放过佑诺和佑祈，我愿一力承担自己所犯下的所有罪责。”巫兰翰自知诺一定会知道过往的一切，他自然害怕这个徒手对付悟的少女会将怒火发泄到自己儿女身上。
　　诺静静看着他跪在自己脚边，仿若隔世，在五木塔里的那个巫兰翰气焰嚣张，为人狠毒，在十庆殿里的巫兰翰更是不留余地的想要致她于死地，诺可以十分肯定的是，直到她进入五木塔之前，巫兰翰都想要不遗余力的伤害自己，但她却从未想过伤及无辜。“这本就是你被嫉妒蒙蔽了双眼所犯下的错，自然要由你一力承担，我没想过伤害巫兰佑诺和巫兰佑祈。你下去吧。”
　　纵使巫兰佑诺曾经为了法力想要诺的性命，巫兰佑祈帮着巫兰洪试探诺的法力，可归根到底他们俩是她的亲弟弟、亲妹妹，他们处在这种身份和立场上并没有做错什么，诺本就没有记恨。但纵使巫兰翰是她的亲舅舅，不报杀父之仇又如何面对死去的亡父？
　　“他有他的立场和心境，莫要轻易动杀念”巫兰薇儿轻声叹息着，“你也看到整个族人所背负的荣耀，千百年来的习俗被我打破，我从没有后悔爱上你的父亲，但却后悔为此而伤害了至亲至爱的人。”
　　这本身就是矛盾的，就因为后悔伤害了至亲至爱的人，才有可能后悔曾经爱错了人。
　　“这不矛盾，孩子。”巫兰薇儿微笑着，缓缓撑起自己虚弱的身子，“犯此大错，被悟灼瞎双眼我无怨无悔，只是我拼死也想要给你的生活到头来依旧是一场空，可笑的是，拖你后腿的竟然还是我。”
　　诺堆了靠垫儿在巫兰薇儿身后，听她这般语塞，心中无语凝噎，“不，娘，你没有托我的后腿，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诺没想到这辈子能有机会靠在自己亲娘的怀中，嗅探着她身上香甜的气味儿，与养育自己十几年的娘亲有相似的味道。
　　巫兰薇儿慈爱宠溺的抚摸着诺的发丝，眼角的泪是快乐和满足的，“我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听你叫一声娘，想来这些年我真的很妒忌齐夫人，对不起，因为你一出生就带有金发，我只有用舒金散封印你的法力，这些年肯定过的很辛苦吧”
　　“没有，爹娘都很疼我，哥哥们也很爱护我。”回想起昔日自己虚弱不堪，日日以药饮为伴，最长想的问题不过是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最伤心的莫过于怀疑是因为自己体弱多病才被遗弃，当这些都成为了回忆，诺不禁觉得口中丝丝苦涩。
　　“孩子，巫兰族里不允许圣女称呼纳塔巫兰为娘亲，所以啊，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自己的孩子这样叫我。只是娘心疼你，你可知道，‘结依’松开的瞬间，你与齐士武之间的情愫全都会回归兄妹的起点，你也好，他也罢，终归改变了我原本希望给你的幸福。”巫兰薇儿总是幻想着自己可以像普通人家的娘亲一样搂搂自己的女儿，亲亲自己的儿子，希望与女儿分享她的小秘密，听女儿埋怨自己心上人的不是。她不希望诺像她小时候一样在公主般不食人间烟火的环境下长大，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被权利和法术的力量所迷惑，此生，她有幸遇到挚爱的人，却不知自己的儿女有没有这份幸运。“你可知道，对于现在的你来说，佑祈才是你未来的夫婿。”
　　“娘，您告诉我佑诺会如何？”从她决定接受“日月凌”那一刻起，多少意识到这个问题，但想来自己的亲娘在前面开了个“好头”，她不信自己此生非要嫁给自己的亲弟弟不可。
　　巫兰薇儿呆愣的神情让诺心中一寒，总不能她这个亲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小女儿的事情吧，难怪佑诺会那么执着的追求力量，不惜伤害自己的亲姐姐也要得到巫兰族圣女的法力，原来她这么不重视她？“对不起，诺，你也看到在此之前并没有两个巫兰族公主同时存在的先例，我真的不知道族长和长老们将会如何对待佑诺”
　　看着巫兰薇儿满脸自责内疚，诺不好再说什么，依稀记得她走出五木塔的时候，巫兰佑诺还跪在佑祈身边。诺平静的站起身，轻轻拍着母亲肩膀安抚着她的情绪，“娘，佑祈应该是喜欢佑诺的，您告诉我，真的没有办法将力量转移给自己的亲妹妹吗？即使我死了？”
　　“不！你别说傻话，巫兰族历代没有出现过两个公主，若法力能够被轻易承袭，早在鸿城，巫兰翰他们就会绑架你，而不是杀了你，没有人能够逆天而为。”巫兰薇儿执意起身，看着她茫然四顾的方向，诺知道她放不下佑诺，也放不下纳塔巫兰——巫兰玉蝶。“诺，咱们母女俩应该给纳塔巫兰磕个头的。”
　　回想起在竹楼里的一个月，诺与纳塔巫兰朝夕相处，虽然纳塔巫兰容貌依旧，但整个人的机体都是老年人的做派——行动迟缓，一天当中睡眠时间居多，偶尔起身活动一下筋骨，看看书，品品茶，吃的很少，而且特别喜欢吃细软的食物。闲暇时会指导诺练习法术，但大多数时间都只是静静看着诺，不言语，就陪在诺身边微微笑着。重新踏上去五木塔的林荫小道，恍如隔世，诺深切体会到自己当时答应下来的是多么仓促和草率，万一自己没能从塔里出来，此时又会如何？
　　巫兰薇儿在距离五木塔门前丈余处停了下来，母女俩默默跪在塔门前，心痛如绞。“纳塔巫兰，从小是您将我养育成人，薇儿没能好好孝顺您，反而让您为了我而提前走出竹楼”
　　“还提前呢？”纳塔巫兰的声音自五木塔中传出，“若不是你娘亲也是任性妄为，我何至于等到现在？不过你却给我带回来这么好的曾孙，我也是知足了行了，头磕过了，回去吧，不要再来打扰我。”
　　诺陪着母亲跪在五木塔前，心中哀痛，千万感激之情也不足以表达她此刻的心情。
　　“好了，孩子，你也不易，何苦太过为难自己？都起来吧，记着，做好你自己，凡事拼尽全力却也要量力而行还有，那个弹琴的小子虽然琴艺不佳，但心意却赤诚难得，望你好自珍惜。”
　　诺陪着巫兰薇儿慢慢走回竹楼，心中千百种感恩凝结在胸，想着要用实际行动来报答曾祖母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