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兰诺》风夕燕

69、天堂之外再无天堂

　　第二层塔楼的世界让诺整个人身心舒畅，“天堂之外再无天堂”
　　天堂之外再无天堂，诺从没有见过如此美丽幻化的景致，比东灵山还要温暖舒适的气候，各色鲜花竞相绽放，各种植被生长茂盛，其间那欢快奔跑在森林里的女孩儿像极了自己。“诺，你不要跑这么快，等等我。”哥哥的声音自后方传来，诺惊喜的回头张望，却被齐士武一把拥进怀中。
　　这是她从小的梦想，与哥哥穿梭奔跑在森林，脚掌细细感受泥土的滋养，每一寸肌肤都享受着充足的阳光雨露，这份自由与快乐值得她一生追寻，一年多以前，她做梦也想不到会牵手自己心爱的人漫步在林荫古道之间。齐士武的手臂紧紧揽着自己的腰肢，走过一片药草田，他们愉快的与在田间劳作的靳麓和小鹰打招呼，麓哥依旧沉醉在医药的世界中，乐此不疲，小鹰也长高长壮了不少，依旧一脸温吞憨厚的神色，傻呵呵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小姐，你们回来了。”芯姨的声音出现在不远处的竹楼门边，诺惊喜的看着她端着汤碗站在那里，慈爱的笑着，她松开哥哥的手臂径直奔向芯姨的怀抱，久久贪恋着芯姨怀中的味道，惹得芯姨在倍感莫名其妙的同时，开心的哈哈大笑。
　　一袭紫色裙衫飘曳着，搅动诺的视线，巫兰薇儿是这般清丽动人的笑着，像极了母亲看待自己女儿的神色，与她并肩而立的还有自己的娘亲，齐田蕊虽然不似这般青春永驻，却也温婉甜美。“都多大了，还跟小孩子似的，小心肚子里的孩子”两个娘亲有些埋怨她的莽撞，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让她不要活奔乱跳的。
　　低头的瞬间，诺正要诧异自己的肚子何时微微隆起，就听见后院里的吵闹声，闻声而至才发现是两位爹爹在对弈厮杀，棋盘之上两个人斗得脸红脖子粗的。“古兄，你这不按规矩出牌啊，谁告诉你这棋可以这样下的？”齐孝忠手中拿着他的将军，看好的一步棋让古勉硬生生给他堵住了。
　　“我们布音族都是这样下棋的，有什么问题吗？将军！”古勉笑起来憨憨的，但配上他的行为举止，难怪一向好脾气的齐孝忠会爆发。“诺，你看，你齐爹爹又要耍赖了”
　　诺从没有这么近距离的见过他，他给了自己生命，却从没见过她，甚至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而此时的古勉是这么真实的存在，连巫兰薇儿都会温柔的为他们两人上茶，静静的坐在他身边只是微笑，恍惚之间，诺突然希望一家人就这样一直和睦甜美的生活下去。
　　她会平静淡然的坐在树荫下的凉席上，背靠着哥哥低首看书，其他人就围绕在身边各自忙碌着——芯姨会做她最爱吃的食物，两位父亲在一起习武论剑，娘亲在一起刺绣缝纫，小鹰与麓哥在晾晒草药，就这样从日出到日落，诺只希望守着这份亲情与爱情，哪怕就此这样寂寂无闻一辈子。
　　“诺，这是送给你的琴，你好久没有弹琴了”来人看不清容貌，可诺依旧欣喜的笑着，她知道这是她十分熟悉的亲友，熟悉到即使看不清容貌也能记得他的声音。她没有这么喜欢弹琴，因为淡淡的琴声，淡淡的哀愁，寄托了她太多曾经孤寂的回忆，那时候的她只能通过弹琴来调养身心，让整个人变得安静恬淡。
　　突如其来的记忆让诺陷入迷茫与困惑，到底她的生活中还少了谁让她自己这般牵肠挂肚？这个抱琴的人究竟是谁“霖哥？”诺开口叫他的瞬间，陆毅霖虚幻的影像开始晃动，诺吃惊的发现自己竟没有发觉玉姐姐的消失不见，这个姐姐的存在曾经让自己手足无措，也曾经让自己倍感温暖，她用她独有的方式关心着诺，爱护着诺，这个家，如果没有玉姐姐和霖哥，何谈幸福？
　　幻境中的诺不禁苦笑，第一层塔楼到最后还是摧毁了她的意志，因为知道自己的存在并不是什么上苍赐予的礼物，对她而言，存在反而成了一种负担，她太渴望得到亲人的关爱，甚至于连死去的亲生父亲都在她的渴求中得到永生。“我以为自己要面对的是妖魔鬼怪，不想却是自己心中无休无止的欲望”
　　诺慢慢起身接过陆毅霖递过来的古琴，真庆幸前一天能够听到霖哥乱七八糟的乐曲而凝神静心，否则她真的有可能就此放纵自己生活在这一片祥乐的虚无之中。“哥哥，现实中我已是你的未婚妻，不知道这会不会变成现实”诺低头抚摸自己的小腹，在抚摸中肚子一点点变得平坦。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是诺用尽一切也想见一面的人，恐怕只有古勉，“父亲，愿你在天堂守护着母亲和我。”诺尽力拥抱了父亲、母亲，在拥抱过后他们的幻影随即消失不见，脸颊留下的泪痕足以让诺终生回味。
　　“爹娘，女儿很快回家。”诺拥抱过齐孝忠夫妇，再回头芯姨依旧是这般微笑着，而诺心中却是痛苦不堪，明明知道这只是幻境，可她仍旧不愿芯姨就此消失不见，她的迟疑不决让芯姨分外心疼，转而由她走上前重重拥抱着诺。“好孩子，芯姨会一直在天上守望着你，我的小公主，请一定要平安快乐。”眼前消失的最后一缕阳光是芯姨对诺最后的承诺。
　　“姐姐，你说过对我不离不弃，我会乖乖等你回来。”小鹰大叫着与诺挥手告别，身旁的麓哥依旧是那副只有诺看着才算温柔的神色。
　　“天堂之外再无天堂”诺轻轻阖上双眼，喃喃自语中手指翻转，丝兰古语细细从口中流出，她会记得这份美好，但却不希望自己继续沉浸在这份虚无的幸福之中。
　　再睁开双眼，周围的一切归为虚无，空旷的大厅正中依旧是那个木梯，诺隐约听见周围有好多小孩子的笑声，看样子送给她这份大礼的精灵就是他们，她看不见却能够感受到他们的存在，伸手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芝麻酥糖，她一路走向木梯，一路撒下糖果来感谢这些看不见的精灵。
　　五木塔第三层，黑暗无比，诺的法术也无法在黑暗中点亮一星半点。她摸索着前进，可根本看不到木梯的身影突如其来的大水让诺丝毫没有防备，就这样硬生生被灌了几口水之后，她确定这是真的，仿佛回到了黑龙潭一般，这水透彻心扉的寒凉。“咳咳悟？”诺心中恐惧不已，她可不知道这小小的五木塔还能装下悟这尊大神，这会儿它要是突然出现还不得撕碎了她？可即便撕碎她，也未必能解那畜生心头之恨。
　　洪水再次袭来，诺这次多少做了些准备，张开双手催动法力来形成一个扇形屏障，但视线之内却莫名其妙出现好多木板，好多人挣扎着向她漂来，伸手求她救命，诺无法继续依仗屏障来屏蔽洪水，在她打开缺口准备救人的瞬间，洪水再次无情的席卷向她，但她必须救那些人。
　　“为什么，你是圣女，为何见死不救？”一位痛失爱子的老妇死命拽着诺的衣裙，央求她无论如何救救她怀中死去的孩子，“人们都说你能够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不，自己也是人，怎么可能让已经死去的人活过来？如果真的可以起死回生，她一定会先救芯姨。面对她的犹豫，被救的人越发失去理智，他们将她视作神一般的存在，可她现在不仅没有办法抵御洪水侵袭，更加没有办法拯救他们的亲人。
　　密密麻麻的人群围住她，不给她辩解的机会，更没有获得体谅的余地，人们不遗余力的索取，甚至威胁要喝她的血，吃她的肉。“我们信仰你，供奉你最好的食物，花大把金钱祈求你保佑我们的家园风调雨顺，可你又做了些什么？”人们越来越激动，甚至开始出手伤害诺，而面对这些暴力，诺手足无措，心中的恐慌无以名状，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锦帛上从来没有告诉她遇到这种情况她该用什么法术。
　　“不，求求你们听我说，我不是圣女，我无法做到你们说的这些”诺慌张失措的蹲在地上，没有人能来救她。
　　“你不是圣女，那你是谁？”皇座之上，蓝炳松神色鄙夷的看着诺，“说！你究竟是谁？如果你不是圣女，做不到保境安民，那你就是妖女，是齐家收养来祸害我斯卫国的妖女！”他的脸因为气愤而扭曲，诺不认识这种神态的他，看起来疯疯癫癫，似乎早已不是那个文文弱弱的太子。
　　“再不说，圣上可是要赐死他们了”蓝秀的声音出现在太子身边，她叫他圣上？他们想要赐死谁？诺惊恐的四处观望，看到的却是身披枷锁，穿着囚衣的爹娘还有哥哥。诺张大嘴想要说话，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看着蓝秀手握匕首一个一个杀了她至亲至爱的人，鲜血顺着地面流到她的脚下，赤裸的双脚感受到血液的温暖。
　　“不！你是一国之君，却亲眼见着她滥杀无辜之人？”诺心中大怒，许是之前蓝家对玉姐姐的所作所为让她心中留下芥蒂，再眼见着蓝秀杀了自己至亲至爱之人，诺心中的杀意陡然升起，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剑，她飞身直扑蓝炳松。“这都是你逼我的！”
　　“地狱之外仍有炼狱”空气中飘出空洞淡漠的声音，像是在低语也像是在吟唱，诺猛然松开手中剑，眼看着它刺入皇座椅背，心中惊出一身冷汗。她为什么要杀太子？“因为他杀了你至亲至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