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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英灵祭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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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你真的是找我来听曲赏雪。”桐芝依旧如春风般笑着,只是眼神中的冷意却是丝丝刻骨,遥望着在祭祀台上威风凛凛的齐士武,不喜武斗的他也按耐不住手中剑。
诺手中琴弦鼓动,翻转腾挪之间声音震彻整个山谷,一改她在家中休养时所弹奏的温婉乐章,这一次她既然亲身经历了战场的杀伐血腥,则必然要用琴声激荡起人们内心激昂饱满的感情,既慰藉逝者英灵,又让生者感慨生命不易。同一首乐曲,每个人听都会有不一样的感受,有的人咬牙坚韧,有的人却是泪流满面,有的仰天长叹,有的竟也是愤恨难平,这一切的一切皆为战争所带来的苦果,败了的垂头丧气,赢了的也未必欢欣鼓舞,因为是建立在亲人兄弟的血肉之上,虽痛苦万分却也值得昂首骄傲。
伴随着纷纷扬扬的雪花,似是雪在乐中舞,也道是乐映雪而生。若非是“英灵祭”,倒是值得玩味欣赏,把酒言欢一番。养精蓄锐之后的诺精神饱满,不知是冻得还是热得,诺脸颊绯红,指尖力道足以扣动所有人的心弦,再加上齐士武高声宣读的“魂归来兮,与君同在!”让整个英灵祭肃穆庄严,俯瞰着山谷平地上的齐家军,桐芝缓缓走下山坡,先前的郁闷一扫而空,他的这一拜足见其诚意,而他眼神中的敬重和悔意,终于获得了齐家军将士上下的一致原谅。
“我桐芝代表桐家和整个拓木族对此前进犯斯卫国表示歉意和悔恨,希望我们两国能重修秦晋之好,自此,有我桐家的一天,拓木永不进犯!”桐芝的这个表态赢得了在场官兵的一致叫好,英灵祭上的英灵终于能够瞑目,这不仅仅是对齐家军将士,也是对拓木族将士亡灵的祷告。
桐芝仰起头面朝诺的方向,诺自然清楚他的意图,之前他就表过态,只要诺承认是巫兰族圣女,只要她答应在庇佑斯卫国百姓的同时为他拓木族同样祈雨避瘟,那他便带领整个拓木族“归顺”于她,从此以巫兰族圣女马首是瞻。
不可能的,这并非是我本心,也绝不会成为拓木投降的附加条件。诺的眼神传达出她的心声,她身着雪白披风,怀抱古琴转身消失在漫天飞雪之中,留给他的除了背影还有那金光灿灿的发丝。
“诺,你确定不见他吗?”齐士武将马奶酒放到诺面前,看她与小鹰一起偷偷躲在大帐中大快朵颐的吃着,不免觉得今天白天的画面与现在甚是违和——那高高在上,清丽脱俗的女子怀抱古琴转身的刹那,把他的魂儿都能够带走,可现在这挽袖盘腿,一手抓羊腿一手抓酒壶的豪放女子当真是让他哭笑不得,“你这丫头的转变也实在太大了”
诺拿出手帕仔细擦了擦嘴,很是认真的盯着自己的哥哥,“我真的不能见他,我们俩连朋友都算不上,怎么能在一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呢?不过他今天的表现实在超乎我的预期,既然哥哥都接受他了,那你就让他进来呗。”看他在帐外冻得哆哆嗦嗦无所适从的模样,诺也不忍驳了哥哥面子。
“那我可就进来了。”桐芝笑嘻嘻拿着酒壶进来,一见面就要跟诺喝酒,“可算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这么大的美人儿我怎么就没有一眼看出来呢?”他倒是应该后悔一下,在李家村驿站见面时他还口口声声喊诺“丑女”,长这么大没有人敢这么叫她。
“黑面神,你别这会儿说好听的,我可不吃你这套”诺通红着小脸倾身向前,却被齐士武一把揽进怀里,“嗝!哥哥,就是他叫我‘丑女’的,你帮我打他!”诺挥舞着手掌指挥齐士武,其间酒嗝就没停过。
“黑面神?”桐芝长这么大一直是遵循父王、母后的教导,待人处事时时刻刻都是笑脸相迎,这“黑面神”的外号倒是第一次听说,虽是新鲜,却也道尽了他心中的酸甜苦辣,“没想到巫兰族圣女还会耍酒疯?”这虽然没有折损诺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但看着她腻歪在齐士武怀中这么放松,这么开心,他倒是有股酸溜溜的感觉直上心头。
齐士武宠溺的看着自己这个宝贝妹妹,揉着她的头发哄她,“诺,你乖,不要闹了,你这酒品也实在太差了”在阻止诺继续喝酒吃肉之后,齐士武不得不先将她抱到床上休息,再吩咐小鹰去靳麓那里拿解酒的药。
“看样子你这个当哥哥的真的很疼爱她。”桐芝仰头闷下一口酒,满心羡慕。
诺昏昏沉沉醒来,头痛欲裂。“喝这么多,头疼了吧”齐士武托起诺的身子,让她能舒服的倚靠在自己肩头,“喝了这碗药茶吧,靳麓专门给你熬制的。”
“嗯”诺极不舒服的嘟哝着,想不到自己的体质竟然没有办法千杯不醉,这倒也让她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终归还是混血的“圣女”。喝下药茶,诺本是想要再睡一会儿,可看着帐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她的心却也是格外澄明,“哥哥,我想去看雪。”
齐士武脸上掠过不易觉察的欣喜,似乎正是盼望诺能够从床上爬起来去看看外面的雪景。“正好,有个小客人在外面欢迎你。”他不放心的给诺穿上了厚厚的棉衣,连披风都塞满了鸭绒。
“哥哥,我现在没有这么怕冷了”诺不无无奈的看着他如此紧张自己,看来他还是把自己当作那个弱不禁风的齐诺。十几年来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哥哥亲手为她做的雪人,依旧是两个雪人一大一小的并排站在一起,头上有碎布条的是女孩儿,相信那个就是自己,手里握着木棍的那个较大的雪人相信就是哥哥。
“哥哥,以后每年下雪你都给我做一对可好?”诺看着两个雪人紧紧挨在一起,手拉着手,自己也跟哥哥并排站在雪地里看着这漫天飞雪,手心中都是彼此的温度。
“好。”齐士武笑着揽诺入怀,诺羞怯的仰头正对上他温柔的目光。齐士武轻轻的吻印在诺的额头,让她不禁轻轻贴近他的下巴,贪恋着他怀中的味道。
突如其来的雪球打破了两个人之间暧昧的情愫,小鹰一记雪球直撞上齐士武的后背,散开来的雪花又溅了诺一身,看着诺开怀大笑,齐士武也来了兴致,像小孩子一般追着小鹰扔雪球。诺从来没有打过雪仗,见哥哥和弟弟在一起玩儿的这么开心便也加入战团,三个人在雪地上四处追逐,雪尘飞扬,各色冰晶溅洒在四周,配以诺靓丽的金黄色发丝格外让人赏心悦目。
“抓住了。”齐士武一把将诺藏入怀中,大笑着与诺一起在雪地上打滚,小鹰则是开心大笑着手舞足蹈。听着诺咯咯笑着,脸颊通红,齐士武终究是情难自禁的吻了她,只不过他还是有些介意小鹰在场,竟趁着披风拉起的瞬间给了诺深深一吻。
“你”诺被冷不丁吻了一下,脸羞得更红了,拽过自己的衣袖就遮盖在脸上。时至今日,诺才明白自己日夜的思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如果说鸿城一吻已经敲开了少女的心房,那战场上的生死一瞬间,雪地里的情意绵绵却是真实的让她感受到情窦初开的美好,似乎这世间再没有什么比得过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更为甜美珍贵。
齐士武拖着诺的手往帐篷走去,小鹰欢天喜地的去找麓哥继续堆他们的雪人。诺好容易脱下哥哥给她穿的里三层外三层的棉衣,只穿一袭裙衫的她又莫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反观齐士武,一向身体强健的他在火炉旺盛的帐篷里脱去披风和外衣,只穿一件长衫走来走去,很是逍遥自在。
见他低头查看来自鸿城的文书,诺跪在炉火前伸手鼓捣茶壶,往壶里放些参片,对像齐士武这样常年在外行军打仗的人来讲,百利而无一害。火炉前的温度温暖舒适,裙衫轻柔抚慰着肌肤,诺不紧不慢的享受着这份平静和乐,她真的希望自己可以就这样与哥哥厮守一生,没有帐外的刀剑声,没有人来人往的脚步声
透过火光欣赏诺专注的煮茶,这对于齐士武来讲是奢侈的,却也是分外享受,看着她映在火光下的娇柔身躯,粉嫩的脸庞上清透着幸福,额角细密的汗珠闪闪发光,她那一头金发在火光照耀下映衬的她整个人都越发明艳动人。他拿着书卷静静走到诺身边,缓身下来揽住诺的腰肢,两个人就这般依偎在一起,享受着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宁静和幸福。
诺依稀记得儿时在军营看哥哥们练功的场景,与娘亲成为“后援”部队后便很少见过他们练功,偶尔在家里耍两下剑也觉得不太过瘾。雪飘飘洒洒的下了几天,地面上的积雪已经很厚了,可看哥哥的架势,如履平地,完全没有被积雪影响,看他头顶冒汗,健硕的肌肉赤裸在外,诺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复原。
从战场上下来之后,诺就没有再拿起天灵剑来,虽然剑法生疏,但她本能的排斥习武练剑,现在却也不想难为自己。一直以来,她都希望能够像姐姐一样,拿起手中剑,与哥哥一起并肩作战,可真到上了战场她才知道,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不想杀人,只想救人。哥哥的剑招无论她是否愿意,都清清楚楚的刻在心上,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只要她想,齐家剑法她可以随时拿出来用,哪怕只是徒有其表,也能傍身。“诺,你醒了。”齐士武收敛手中擎苍,步履稳健的走向诺。
她的绢帕到目前为止都只为他一个人擦拭过,“哥哥!”诺没想到齐士武会突然情不自禁的抱住她,羞赧之间惊慌失措的挣脱他的怀抱,“哥,你还没有看过我跳舞。”
“你会跳舞?”齐士武当然不知道诺曾经跟“五色斋”头牌姑娘学过舞蹈,更不知道她会跳巫兰族圣女才会跳的“九天揽月”。“帐里暖和,不如”
诺没有进帐跳舞,而是选择在这天地间跳一曲舞给最爱的人看,虽然是日出微芒,雪地冰凉刺骨,但诺并不觉得寒冷,她的整个身体里都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生命的张力让她无所畏惧。如果说十五年的时间里她都是活得战战兢兢,在全家人的细心呵护下活得小心谨慎,那现在的她就是跃动着的音符,宛若生命的乐章,华丽的绽放在这片土地,让她所爱的人和爱她的人为之震撼。
诺改良了巫兰族的舞蹈,加入好多从峮裳那里学来的舞步,配上手臂柔韧的动作,她没有展示“九天揽月”,却也是跳得惊心动魄,摄人心魂。她双手合十,仰面看天,享受着阳光与雪的净涤,脚步飞旋间,欢快不已,发丝飞舞,犹如洒下的片片金光,在银白与金黄之间跃动着鲜活的精灵,让人看着如痴如醉。
“好看吗?”诺缓缓低下头颅,手掌外翻垂下来,蹲伏在雪地上的身姿也慢慢挺直,她的笑娇媚而温柔,径直撞上齐士武看得痴傻呆萌的表情,满心得意。
他并未急着回答,而是上前几步伸手拉起诺,力道之大竟是把她直接拽飞了起来,凭借着自己的内力,齐士武轻易就带着诺在雪地上转圈圈,两个人的世界里色彩斑斓,唯有彼此。齐士武双手托着诺,满眼宠溺,“你真的好美,诺今年又错过了你的生日,想要什么?”因为常年在外带兵打仗,齐士武很难亲自给诺过生日,今年的八月底他又是因为要领兵打仗而错过。
“我想要的哥哥不一定给得起”诺脱口而出,原以为齐士武一定会生气,却不想他先是一愣,随后便开怀大笑起来。
诺并没有躲闪哥哥勾画自己鼻梁的动作,见他笑着让自己“说说看”,诺却是违心的只想要他背自己走一段路。“那就背着你走一辈子。”齐士武一面笑着,一面让元飞准备包饺子的材料,这是他一早就筹划好的,要给小馋猫过一个可以食用,回味无穷的寿宴。
然而他的一句话已经道出了诺此生最大的心愿,她笑嘻嘻躲进哥哥怀中,自认是天地间最幸福的女孩儿。有很多时候,幸福是需要经营和珍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