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灵曲》飘落湖心

24、24

　　正午的太阳暖暖的照耀在西山群峰上，蜿蜒的梯田青翠欲滴，好像仙女的菱纱遗落在人间。
　　然而雪绒洞内外却是一片肃杀，仿佛永远不会从寒冬里醒来。

　　燕白亦躺在碧色的灵华台上瑟瑟发抖，周身的铁链发出丁零的细微响动。
　　这世间似乎只剩下刺骨的寒冷，就连呼出的气息也在渐渐凝结成冰。
　　袅袅的寒气缭绕，源源不断的将伤口治愈，也将浑身的伤痛激发到极限。

　　燕白亦觉得自己被困在了荆棘丛里。
　　匍匐在无尽的黑暗中，一步一步艰难的向前爬行。

　　那些尖利的棘刺毫不留情的割裂了肩膀，刺穿了手掌；
　　他想要停下来休息，又有尖刺嵌入了胸膛，钩住了腹脘。
　　狰狞的棘刺被鲜血浇灌成红色，那些藤蔓越收越紧，终于将他捆缚的动弹不得。

　　恍惚之中，他觉得有人雪上加霜的放了毒蛇蝎子来叮咬自己，又掰开嘴来强行灌水，直呛得喘不过气来。
　　不过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来生气，那些毒虫的叮咬和周身的伤痛相比，简直如同蚊蚋，不值一提。
　　他甚至有点感激那些毒虫，让原本叫嚣的伤口变得麻木了一些。

　　冰冷的气息让思维的运转也变得缓慢起来。
　　当燕白亦想到那可能是叶秋灵来帮自己疗伤的时候，那人已经离开多时。

　　混沌之中又有脚步声慢慢靠近，燕白亦费力的发出声音：“丫头…？”
　　然而那人似乎蹲下身来，衣袖扫落在身侧，戏谑一笑：
　　“呵，师兄这两日过的不错。不仅有灵华台治愈伤痛，还有心上人夜夜跑来嘘寒问暖。”

　　原来是霄练。
　　燕白亦不再说话了。一面是因为气力不足说不出话，一面也是听到霄练印证了自己的想法，有些感怀。
　　他屏气凝神的期待着霄练再多说一点关于叶秋灵的事情。

　　有兵器出鞘的声音轻响，霄练拔出了腰间的匕首。
　　“呃…”不期而至的尖锐疼痛，游走在燕白亦的右肩上，他忍不住轻哼一声。

　　霄练用匕首挑开他右肩刚刚收口的皮肉，开始仔仔细细的剔去暗红的伤疤，
　　神情十分专注，好像匕首之下并非活物，只不过是一尊雕塑。
　　鲜血从狰狞的伤口中缓缓流出，燕白亦止不住的浑身颤抖。

　　“你…到底想干什么…？”燕白亦觉得以霄练的作风，这么做的确太过心慈手软。
　　他咬紧牙关酝酿了一会，又接着说道：“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霄练将手中的匕首提了起来，眉心轻蹙，看着那伤口在冰雾缭绕之下又渐渐凝结起来。
　　“师兄不是喜欢雕琢木器，我来向你讨教一二罢了。师兄的命重于千钧，我怎么能轻易送与阎王。”

　　霄练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师兄可知自己究竟欠下了多少条人命？一死了之又怎么偿还的清？”
　　他眼中浮现出一丝杀意，将手中的匕首直直的钉在了燕白亦的右肩上。
　　“就算千刀万剐，你也还不清数十万义军兄弟的命！”

　　燕白亦仰着头艰难的喘息着，过了好一会才又吐出一句话：
　　“我早就说过…我没有……唔！”

　　霄练冷不丁的拔起匕首，用刀柄重重击在他腹脘，生生截断了他的话语。
　　像刚进逍遥门时的对峙一样，回敬给他：“死人不会说话，然而活人却擅长撒谎。”

　　他淡然的欣赏着眼前的美景，看着燕白亦的手腕被锁链磨破，脖子上被勒出青紫的淤痕。
　　“阿公已经走了。你以为我会相信？”

　　霄练解开了锁链，伸手将人直接拉下来，就要拖出洞去。
　　然而他发现燕白亦的嘴里汩汩的冒出一缕鲜血。

　　霄练有些迟疑了，他松开了手，任由手里的人扑在了冰面上。
　　燕白亦蜷起身子痛苦的抱住胸口，止不住的呕出鲜血来，很快地上就积了一滩血红。

　　已经在灵华台上修养了两天，什么样的伤治不好？
　　何况还有叶秋灵偷偷跑来帮他疗伤。

　　除非——斩灵剑的反噬，无法被灵华台治愈。

　　想到这里霄练脸上的寒意更深了。
　　看起来，关于斩灵剑的限制还要再多了解一些。
　　在燕白亦死前，一定要完全掌握这把神器的一切。

　　霄练蹲下身来，强行将地上的人翻过来，出手点住了他心口大穴。
　　“师兄，跟我去会一会当年的老友。我还想听听其他活人的说法。”

　　霄练吩咐属下将燕白亦仔仔细细的抬下山去，放到了早已备好的马车里。
　　一行六人，四匹骏马护送着一辆马车，一路向西北驰去。

　　车轮骨碌碌的向前滚，撞上了突起的石子，摔进了凹陷的坑洼。
　　燕白亦躺在马车里，随着颠簸偶尔微动，却是早已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