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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俊款步走到竹榻前,和颜悦色。
“吕监军赞你聪敏谦逊,后起新秀,故而老夫邀你来此,闲话桑麻。
上一回相见,只觉霄门主惊才绝绝,胆魄过人;这一回再见,又难得你这般谦恭识礼,温文尔雅……”
微弱的咳嗽声断断续续,稍稍凝结的药粉又沁出一抹殷红。
“霄某气力不济,昏昏欲睡…张大人不如开门见山。”
张俊拿过桌案上的信笺,递到他手中,戏谑的看着他黯淡的眼眸。
“呵呵,老夫便不与你兜圈子。这上头写得明白,你不妨亲自看看。”
霄练心中一凛,缓缓将信笺揉作一团。
沉沉的怒意浸染到心头,带着一点浅浅的绝望,落在无边的黑暗里。
张俊转身走到竹架前,拈起竹簸箕里的茶叶。
“既然你不愿看那信笺,老夫也不作勉强。”
“呵呵,这茶叶也晾的差不多了。
秋茶素淡寒薄,须当悉心烘焙之后,方能郁馥长久。
这杀青的火候颇为关键,霄门主可知其中要义?”
霄练将纸团推下竹榻,一言不发。
他对茶叶没什么兴趣,不过对茶园却有些好感。
逍遥门的暗语阁负责传达密令,散布消息。
清风之语便是借了翠色的茶叶,往来于天下的茶水香茗之中。
福州茶树园中,有女子红唇微抿,明眸一笑。阿羽在茶园里。
“霄某有一位茶园故人,不过我不懂您这茶水的门道。”
霄练躺在冰冷的竹榻上,背后隔的生疼,却挪不了一步。
修长的指尖触在光滑的竹篾上,唇角牵起一痕浅浅的弧度。
“晚辈不才,只略通些酸腐文墨。
帛书宣纸未有之时,竹简却是要杀青的。
除去竹面上的油滑铁皮,才好存下字迹,表露真章。”
张俊闻言脸色阴沉下来,踱了两步,胡子直抖。
这小子既知事情败露,在劫难逃,竟敢公然与他翻脸。
这哪里是在说什么竹简汗青?分明是在讥讽他老奸巨猾,铁脸无耻……
还要削去他的面皮,镌刻字迹,留名青史?
哼,好个嚣张猖狂的浑小子……
老夫便为你这一片秋山新茶,仔细杀杀青。
张铁脸沉默半晌,冷然说道:
“霄门主困倦呓语,本该让你好生歇息。
西湖太平楼中,老夫难得棋逢对手;此番再遇小友,着实不忍就此惜别。
这群青茶庄的秋白露,浸染了秋山的清冽泉水,别有一番凉茶风韵。
兴许可以为你除却躁郁之气,醒神脱梦。”
“来人,仔细抬了他去茶房,好好侍奉霄门主一品香茗。”
四个人抬了竹榻,小心翼翼的离开了院落。
张俊对身侧的侍从悄声说道:
“不要留下痕迹,不准击落寒星。”
侍从应命而去,张俊俯身拾起地上的纸团,缓缓展开来。
不过三列端肃的字迹,却如同枢密使亲临诏命:
西山白梅影遮天,辉星落月蚀日冕。
临渊潜蛟化应龙,兴风作浪覆秦水。
日月同心即为明,天台歃血复为盟。
张俊将信笺放在孙小雨的蜡烛上燃尽,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他本来有些惊喜,他倚重看好的西山白梅,并没有殒命魂天。
然而这小子竟做了同心盟的辉夜左使,金蝉脱壳,图谋不轨。
临渊潜蛟心存忤逆,威胁天子朝臣,意图煽动军心,举兵造反。
有一点更让他意外,霄练竟也是明教余党?
这同心盟在天台山诛灭韩门燕,竟是暗度陈仓,歃血为盟?
西山白梅与韩门雨燕,竟同属叛军,只为复兴又一个邪教?
哼,你们可当真演了一场好戏……
昔日明教有光明左右使统辖,今日同心盟有辉夜圣火引路,何其相似?
然而明教已然覆灭于青溪帮源洞,如今这同心盟也逃不了同样的下场。
既然霄练在这里,那淮西军中的辉夜左使又是谁?
须得亲自拜会一下这冒名顶替之人,探清根底意图。
张俊目光沉沉的看着那一封密函,肃然不语。
秦疏密只言敌情,不发密令,想必是让他自行斟酌行事。
他对着信中的三句话揣测良久,心思渐定。
秦疏密善用混沌转化之力,常能化兵戈于无形。
兴许可以不废一兵一卒,便叫这同心盟覆灭在淮水之中。
以人民军烈士之名,为了他们的神明慷慨就义……
韧叶杀青,必会收敛锋芒,化作稀世茗茶——群青秋白。
信笺燃灼成灰烬,随风飘散的无影无踪。
江风烈烈,红绫飘舞,一缕字条落入水中,墨迹氤氲淡去。
淮西密函的最后一句,悄然消退在水波里:
琼花落尽韩门冷,斩草除根免后患。
也许张俊永远也不会知道,秦水无意转化西山白梅。
而是要连同他所在的苍天后土,也一并诛灭殆尽,永除后患。
燕白亦立在岸边,神色凝重。
叶秋灵说,不久前才见过仇黯,他一个人站在芦苇海中发呆。
并没有带着霄练一起回到西山岛,甚至没有遇见那混账。
叶秋灵还说,仇黯藏了一个挺好看的琉璃坠子。
冰蓝如海,摇曳在秋水蒹葭里,形似冰核水滴,勾魂摄魄。
却小气的要命,捂在脖子里,死活不给人看。
燕白亦说,那一抹幽蓝的水莲花,对他十分重要。
“大概就像你的小铃铛一样,小秋。”